秦寿不去看那张距离自己不远,满是怒火的娇面,四下搜索着孟寄瑶的身影。
乱葬岗的夜,斑斓而阴森,就像是罩上一层恐怖色彩的星空,说不出的诡异。
在荧荧鬼火的映照下,莫说不容易看到什么,便是看到什么东西,也是惨绿色一片,让人心里面也变的阴惨惨的,极是压抑。
“跟上来呀,没事乱瞅个什么?小心有鬼物钻出来,挠瞎你的眼睛!”
廖伊寒没好气的刺了秦寿一句,责备秦寿不该距离她太远,不跟上她的步伐。
不用她多做说教,秦寿也是要紧紧跟住她的。
这般荒凉、诡异的所在,死上个把人,怕是过上几个世纪,也不会有人发觉吧?
如此一想,心中便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秦寿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廖伊寒的步伐。
“哼,胆小鬼!”
廖伊寒鄙夷中带着一丝喜悦的声音,秦寿权当没听到,眼下还是找到秦家娘子比较重要,没功夫跟她纠缠。
不知为什么,再次在心里,用“我家娘子”这个称谓来称呼孟寄瑶,秦寿的心里面,竟充满了一种别样的滋味,一种甜甜的、酸酸的,很复杂,却又很温暖的一种滋味。
“师妹,你在哪里?”
坏了,这该死的廖伊寒,是不是肌肉太多,练坏了脑子?先前还跟秦寿说,她是秦家娘子的表姐来的,这会子却又放声大喊什么“师妹”这么大的声音,秦寿不可能装作没有听到。万一这一身肌肉的魔女回想起来,找自己麻烦怎么办?
“咳那谁,你先前不是说你是我家娘子的表姐么?”
声音很小,略微带着一点畏缩,很好,很附和自己现在的身份。很难想象,一向木讷的秦寿,竟然在这个时候表演的如此到位。唉!人都是逼出来的!
“什么那谁、那谁的!你乱叫什么?我是寄瑶的表姐,也是她师姐,你管我那么多?我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记住了,你要叫我表姐,不许喊错,小心我杀了你!”
廖伊寒突然转过身来,表情很凶狠,手上的剑一抖一抖的,寒光四溢,极大的增加了她的威慑力。若是她能鼓动一下胸肌,想必秦寿会更加的害怕。
“知知道了!”
“什么?你叫我什么?”
廖伊寒对秦寿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很是执著的纠缠于秦寿对她的称谓。
“是!表姐!”
秦寿很大声的叫了一声,却又惹来了她的不满。
“没事叫那么大声干嘛?狼嚎似的,要是把狼给招来了,我就宰了你喂狼崽子!”
秦寿囧
面对这种肌肉纤维远远多过脑汁的女人,秦寿只能无言以对。
“哼哼,知道服软就好!跟我来!”
秦寿的沉默,让廖伊寒有所误会,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奇怪,师妹原本就是在这棵树下的啊!”
廖伊寒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慢了她几步,秦寿也追到了老槐树下。
乱葬岗上种槐树,是一件很诡异的事。但凡尸体丢在乱葬岗的,不是无钱殓葬的贫民,便是客死他乡的路人。
传说槐树能让死去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若是说为了客死他乡的人着想,种上一棵也就罢了,可乱葬岗上却不只一棵,而是足足有五棵之多。
想到那些令人汗毛直竖的传闻,秦寿的心不由得紧了一紧。
“我家娘子该不是想上吊之后,魂魄飞回家里吧?若是娘子当真死了”
“咕嘟!”
秦寿忍不住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前一世秦寿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当真灵魂转世,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秦寿早已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对鬼神的敬畏之心。
“啪嗒!”
“谁?”
一记几不可闻的细微落物声,立刻激起了廖伊寒的反应。她电光石火般弹出了一剑,横在秦寿的脖子上。
“表表姐,你这是干嘛?”
这廖伊寒该不会是专门把秦寿骗过来,然后把秦寿杀死在这个地方吧?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秦家娘子被秦寿休掉,基本上等于宣告了魔门任务的失败。孟寄瑶或许不忍心对秦寿下手,可廖伊寒这恶毒婆娘就不一定了!
“你身上这是什么?”
廖伊寒没有像秦寿想象中的那样动手,而是用剑尖在秦寿衣襟上挑了一下,点燃了一个火折子仔细看了一下。
“是血”
“啪嗒!”
话音未落,又是一记细微的落物声。这下,便是秦寿也看到有东西从自己头顶上滴落下来,红红的,分明是黏稠的血迹!
“奇怪,怎么会有血从上面滴落?”
廖伊寒抬头向上望了一眼,道:“我上去看看,你先去四周仔细找一下寄瑶的下落!”秦寿半晌无语。
他真的很想告诉廖伊寒一声:“请不要用你魔鬼筋肉人的脑水,来考验我的智商好吧?这种时间,从头上滴血,浓密的槐树还用想么?我家娘子肯定受伤躲在了树上!”
出于对自身安危的顾虑,这样的呐喊,也只是在秦寿心里浮现了一瞬,便迅速被秦寿压了下去。
秦家娘子怎么会受伤,她又是怎么爬到树上去的?想必,廖伊寒真正难以面对的,是如何应付秦寿的追问吧。
一个谎言出口,往往意味着要许多谎言掩饰。以廖魔女的智商,很难想出一个完美的借口。让秦寿回避,恐怕是她唯一能够做出来的正确判断。
“唔!”
秦寿应了一声,远远退了开去。
只是站了片刻的功夫,廖伊寒便把秦寿喊了过去。秦家娘子虚弱的躺在她怀里,看到秦寿走过来,竟是挣扎着要起来。
“相公,你是来带寄瑶回家的么?”
听到孟寄瑶柔弱中带着期待的眼神,秦寿的心都要碎了。
便是在这一刻,就算摆在秦寿面前的是一碗毒药,秦寿也会毫不皱眉的喝下去。为了自家娘子,秦寿拼了!
“娘子,我们回家!”
心中本有千言万语,临出口,不想却只有这么一句话。
便是这一句话,却也花费了秦寿几乎全部的力气。
秦家娘子笑了,笑的那么灿烂,笑的那么妩媚。认识她这么久,秦寿从来都不知道,她笑起来竟是这么好看的。
就像是一抹明媚的春光,深深的照在秦寿的心底,以致这一刻秦寿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一直能够看到她的笑,就算这么死了却也是值得了!
“相公你莫哄寄瑶了。寄瑶做了令你不开心的事,还咳!咳!”
不知秦家娘子牵动了哪里,突然咳了起来,越咳越是厉害,最后竟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娘子!”
秦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安慰人本就不是秦寿的强项,秦家娘子之所以会突然如此激动,莫不是已经心哀若死了么?
想到这里,秦寿的心就像是被人埋进了冰窟里,再压上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顿时冷的不能再冷。
以前常听人说,夫妻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或者那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秦寿原本是不信的,可当秦寿家娘子用那双有些黯淡的大眼睛望着他的时候,秦寿分明感觉到了她内心的一点点喜悦,秦寿甚至隐约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喜悦。
她竟然竟然知道了秦寿的想法?
“相公,现在寄瑶知道你是真的原谅寄瑶,寄瑶真的咳!咳!真的好高兴!”
廖伊寒扶着秦家娘子,一直忍着没有开口。到了这一刻,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边帮秦家娘子顺气,一边心疼的道:“寄瑶,你这是何苦!既然受了伤,就不要再逞强了嘛!为了这个混小子变成这样,你唉!”
看到廖魔女的动作,秦寿才想到自己似乎真的太过木讷了一些。赶紧走上前去,帮忙扶起自家娘子。
廖伊寒只是横了秦寿一眼,却没有阻止秦寿的动作。
若是放在平日,秦家娘子多半是不许秦寿近身的,今日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心情激荡,竟是一脸甜蜜的倚在秦寿的身上。
秦家娘子没有告诉秦寿她是因为什么受伤,秦寿也没有问。也许是他们两人,都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甜蜜时刻,刻意的忽略了这些问题。
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怎样,至少现在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不是么?
当秦寿再次提议回家的时候,秦家娘子便没有再次拒绝。旁边廖伊寒阴晴不定的神色,秦寿权当没有看到,不想因为她坏了自己大好心情。
来的时候不觉得,当一行人回城的时候,秦寿才知道,脚下的路是多么的难走。尤其是,秦寿还要半扶半抱一个很难自己走路的伤者。
经历了一些艰难和辛苦,三人终于还是顺利的回到家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秦家娘子的伤,秦寿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亲自下厨,帮她煮上一碗生血汤。枸杞、阿胶家中都有,冰糖也买了一些存放。
以枸杞、阿胶为主料,加上一些党参、山药,大火烧开,小火慢熬一阵,加入冰糖,待到汤色渐浓,香气溢出,秦寿便封上炉火,端了一碗进房。
娘子的厢房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从外面看去极是微弱,走进房里之后,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幸好秦寿手里提着一展比较明亮的灯笼,这才没被脚下支棱的脚蹬绊倒。
秦家娘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不再是那件让秦寿看了便忍不住揪心的染血绿裙,反倒是换上了他们订婚那日才穿了一次的喜服。
看到她那副打扮,秦寿心中没来由的一甜,便是让她喝汤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娘子,我帮你煮了一碗生血汤,趁热把它喝了吧!”
“相公,可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妾身伤了身子”
孟寄瑶接下来要说的许多话,都被秦寿用汤碗堵了下去。秦寿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无非是君子远庖厨,身为一家之主不该亲自下厨房等等等等。
若是以前或许秦寿顺水推舟也就答应了,可现在看到她这副柔弱的样子,秦寿又怎么忍心?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