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辞笑了笑,“那楚大人是想像软禁大夫人一样,将我也软禁半年么?”
楚阑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讽刺,声音平静无波,“若是你好好遵守我们的一年之约,我便将丫鬟撤去。”
“一年之约?”沈落辞抬头看着他,“你设计好一切,骗我嫁给你之后,便让灼华日日送去毒药给他,是你毁约在先,又凭什么叫我守约?!”
“那你的意思是要走了?”楚阑明知故问。
沈落辞挑了挑眉,“难道我还留下来看着你继续送毒药给他么?”
从一开始沈落辞便句句争锋相对,楚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微微叹了口气,道:“再留十天吧,你还在月子中,受不得风。”
“楚大人嘴里的‘十天’还真多,上次便答应我十天之后放我走,如今又说了同样的话,是不是下个‘十天’之后,又要再留我‘十天’呢?”
楚阑淡淡道:“随你怎样想吧,反正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沈落辞恼怒的看着他,手触到了袖中冰凉的瓷片,便将心一横,拿出瓷片就要向自己的手腕割去!
谁料楚阑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从进屋时便发现碗的碎片少了一块,他一个跨步到她身边,反手便将瓷片夺下,右手箍住她的手腕,墨色的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眉宇间已带了些许愠色。
“你又想伤害自己,好逼我放你走么?”
沈落辞扭动着手腕,想挣脱开他的束缚,可他抓的那样紧,她根本动弹不得。挣扎间,沈落辞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心中的那个念头不断地占据着她的内心,就是她要见怀瑾,无论如何,都要见他!
她转眼看到别在他腰间的短剑,脑海中忽地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一心想要离开的她来不及细想,便要实施,只是双手都被楚阑箍着,丝毫动弹不得,她一咬牙,忽地开口:“阑,你这样抓的我很痛!”
她那一瞬间的语气动作让楚阑微微一怔,小时候的她总是这样与他说话的,没有如今的讥讽,没有恨,低柔中又带着撒娇似的嗓音,楚阑恍然失神,轻轻放开了她。
重获自由的双手动作极快的抽出了楚阑腰间的短剑,寒芒在他墨色的瞳中一闪而过,锋利的剑刃轻易地便划破他紫色的衣衫,冰冷的触感没入骨血中,楚阑霍然睁大了双眼,惊痛与不信在他眼中交织而过,化成一道墨色的哀伤。
“你还是动手了”
浓重的殷红在他的胸口上渐渐扩散,温热的血缓缓流淌到沈落辞的指尖,她看着没入他胸口的短剑,猛地一颤,回过了神来,眼中已充满了慌乱与害怕。
“我”
沈落辞的手颤抖着,口中的话已经说不出一句。
楚阑的唇因为疼痛而失了颜色,却缓缓扬起一抹自嘲般的微笑,“既然那么想见他,上次为什么还要救我呢?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拦着你去找他了”
沈落辞的四肢冰凉颤抖,心口一阵阵如巨锤般的疼痛,她想收回握在剑柄上的手,却被楚阑一把抓住,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沫,却依旧在淡淡的笑着,幽黑的睫毛颤了颤,墨色的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轻声道:“我成全你”
沈落辞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成全’是什么意思,却见楚阑忽然握紧了她的手,猛地将剑锋又往胸口中刺了半寸,血瞬间便染红了沈落辞的手,她崩溃般的看着他,哑声道:“你在做什么!”
“这样够么?”楚阑勾了勾唇角,眼睛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眸子忧伤而又黯淡,“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不想要不想要,你别这样”
沈落辞失控般的喊着,剧烈的疼痛让楚阑有些站不稳,他微垂下眼,伸手撑住墙壁,沈落辞想要扶他,却被他轻轻甩开。
“你走吧。”
沈落辞怔怔地站在地上,即使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却并没有半点喜悦,她本不想伤他的,只是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恍然间,楚阑已经痛的俯下身去,鲜血从嘴角和胸口一滴滴的落在鹅黄色的地毯上,形成触目惊心的红。
沈落辞伸出手扶住了他,或许是已经没了力气,这次的他没有甩开,只是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眉眼,沈落辞看不清他的神情。
有风吹过,惹得窗上的铜铃一阵低鸣,门响了响,被人轻轻推开,是刚才去抱孩子的丫鬟回来了。
丫鬟刚刚进门就看到了屋内的景象,怀中的孩子险些抱不稳,小小的生命仿佛感觉到了屋内流淌的悲伤,用哭声打破了这的宁静,丫鬟被这哭声所惊醒,急呼道:“来人啊!快来人!楚大人受伤了!”
下人和侍卫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没入楚阑胸口的短剑,便想将在楚阑身边的沈落辞拉开,楚阑却微微抬起头,冷声道:“退下。”
楚阑的声音在婴儿的哭声中有些微弱,有几个下人没听清楚,已经走了过来,楚阑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又说了一遍,“退下!”
下人们被那目光看的心底生寒,只好退到了两丈之外。
楚阑的眉微皱着,瞳色已经有些黯淡,他轻轻地挣开了沈落辞的搀扶,对抱着孩子的丫鬟道:“把孩子给她。”
丫鬟头也不敢抬,紧张地走到沈落辞身边,将孩子送到了沈落辞怀里,沈落辞怔怔地接住,孩子哭声不断刺激着沈落辞的耳膜,沈落辞头脑嗡嗡作响,空白一片,只是呆呆的站着,像是已经忘记了思考。
楚阑缓缓吸了口气,忍住心中撕裂般的疼,缓缓道:“送二夫人出去从此以后,她与楚府,再无瓜葛”
沈落辞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被下人扶着,机械般的向门外走去,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冰冷从四肢蔓延到心底,几乎将她冻裂,她只觉得现在的每一步都是这样的长,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角落,有个身影缓缓倒下,心在那一刻也随着那个倒下的身影,悄然轰塌了
☆、欲诉幽怀(上)
天空澄净的没有一丝云,空旷如人心。
沈落辞抱着孩子不知走了多久,胳膊早已酸痛的快要僵住,可她却恍然未觉,只是怔怔的走着,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前。
门上的漆斑驳如凋零的回忆,一片片地诉说着过往,眼角不觉间已经有些湿润,她定了定心神,却又带着几丝犹豫的,轻轻叩响了房门。
风吹得树影一阵摇晃,缠绕着远方的悲喜,在生命里蹁跹。
怀中的孩子渐渐睡熟,门却没有打开,沈落辞的身子晃了晃,一些酸涩在宁静中悄然滋长着,她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心中充满了担忧与不安,手却固执的伸出,轻轻地又敲了一遍。
房门依旧没有开,沈落辞在门前僵站着,明媚的阳光照的她有些晕眩,她垂下眼看着脚下的石阶,无声地煎熬着。
就在她伸出手,第三次想要敲响院门时,院门终于轻轻的开了。
一袭青衫静静地站在门后,美玉般眸子中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光泽,长发被风扬起,却是丝丝缕缕的白,映得那俊美的面容十分憔悴。
沈落辞惊住了,怔怔地伸出手,在碰到他发丝的一瞬又触电般的收了回来,泪水从眼眶中落下,声音颤抖而又干涩,“你的头发”
徐怀瑾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睛迅速的垂下,转身想走,却被沈落辞一把拉住,“怀瑾!”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徐怀瑾心底一阵抽痛,他没有回头,轻轻地抽出了手,独自走进了屋中。
沈落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僵站在原地,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相别不过十日,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她本以为他只是眼睛瞎了,却没想到他竟是连头发也全白了,她不敢想象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回到他身边,若是早一点,他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几声低咳打断了沈落辞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急忙跑向屋内,却见徐怀瑾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神情一片痛苦。
沈落辞见状忙将怀中的孩子先放在床上,走到徐怀瑾身前,急声道:“你怎么了?是毒发了么?”
徐怀瑾没有回话,双唇紧抿着,手死死捂住心口,指尖已经隐隐有血渗出。
沈落辞急忙将他抱住,徐怀瑾想要挣脱开,却惹来更猛烈的疼痛,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额上早已冷汗淋漓。
沈落辞强忍住眼中呼之欲出的泪,伸手将他额上的汗珠擦去,颤声问:“你哪里痛?”
徐怀瑾已经说不出话,猛地别过脸去,吐出一口血来。
沈落辞一下子慌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同被刀剐过,所有话语斗卡在了喉咙中,再也说不出一句。她不知道毒发竟是如此痛苦,她也不知道这半年多,他又痛过多少次,此刻的她只能用力抱住他颤抖的身子,祈求老天快点结束他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身子却依旧在痛苦的战栗着,额上的汗早已将他银白色的长发染湿,沈落辞已经来不及擦去,她从未觉得时间像这样漫长过,漫长的令她绝望。
她就这样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颤抖渐渐止住,连带着呼吸也变得细弱起来,一双眼微微睁开,眸子空洞而又黯淡,沈落辞心痛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他:“怀瑾,你好些了么?”
回答沈落辞的只有沉漠。
沈落辞心底微涩,拿出手帕将他额间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拭去,徐怀瑾的睫毛颤了颤,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生生止住,身子动了动,像是想要起来,沈落辞急忙扶他坐到床上,一旁的孩子正巧醒了,皱着小脸哭了起来,沈落辞又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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