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稳定了不少,钟无双这才觉得自己的脸上凉凉的,突然省悟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知有多狼狈。
钟无双心中大赫,忙抽出手来,摸遍全身都遍寻不着自己的锦帕,不由抬手,想用袖子擦拭一下。
“勿动。纡”
司马宣却开口道,他温柔地将她拉住,从怀中拿出巾帕,柔情万种地替她将脸上的泪痕细细擦去。
锦帛凉凉的,如风一般轻柔。
钟无双突然瞥到自己在他胸前留下狼藉的洇湿,不由有些赧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绢帕,自顾别过脸去擦拭腩。
“此伤如何得来?”
司马宣突然抓过她的手腕,皱眉问道。
钟无双讶然看去,只见裸露在衣袍外的手臂上,有一小片擦伤,破了些皮,红红的。
“哦”
钟无双知道他迟早要把自己突然而至的事弄个明白,也不遮掩,逐小声道:“来时路上遇上塌方,此为流石所击,无甚大碍。”
“流石所击?”
司马宣的声音微微加重,双目炯炯地盯视着钟无双,不由气怒交加,“临行之前我已再三交待,出战征伐,俱为丈夫之事,你不在驿馆安心等待,却跑来邑中作甚?!”
“是!出战征伐,本是丈夫之事。可你是我的夫主,我怎么能眼见你有难,而坦然安坐高堂,锦衣玉食,只候你的归来。”
钟无双喉咙干涩,却仍然忍不住冲司马宣呛声道:“夫主可知,宗王拥兵自重,北王援师不至,妾知邑中有夷人数万之后,是何等惊慌”
后面的话,钟无双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一径地默然流泪。
司马宣听着钟无双急怒的叙述,脸色愈发严峻。
“无双何以得知邑中有夷人数万?”
他看着她,目光渐渐沉凝,一抹锐色倏而闪过。
正在挘岬闹游匏仁且汇担婕刺钟眯渥雍莺莸貟{了把脸:“妾听南皇后所言。”
“南皇后所言!”
司马宣拧眉,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近前将钟无双强行搂于怀中上下打量,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钟无双的心,渐渐变得柔软。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笨拙地抬起自己的手掌,问:“还痛么?”
一时间,满心满肺俱是幸福,嚅嗫着应道:“不大痛了。”
司马宣深深望她一眼,终是无声一叹,拉着她转身向后走去。
一名将士走过来,司马宣同他交代了几句,又吩咐侍从把马牵来,一把抱着钟无双上了马背。随即他翻身坐在她的身后,抓着缰绳低叱一声,纵马向前驰去。
骊驹撒开蹄子在道路上飞奔,夜风吹在脸颊上,朔气冽冽。
钟无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春寒。
因为她的身后,有司马宣坚实而温暖的怀抱,这在她看来,比任何的皮裘都更能驱走寒意。
夜色在骏马的奔跑中不断向前延伸,没过多久,便来到火光通明的城中大庙。
两旁的兵士纷纷向他揖礼。
司马宣的座骑刚至,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北王!”
钟无双一怔,转头望去。
司马宣勒马驻步,烛燎照耀下下,一人由暗处快步走来,皮弁素服,竟是南宫柳。
目光相触,南宫柳看到端坐在司马宣鞍前的钟无双,脚下忽而一滞。
“南王。”
司马宣平静的声音,在钟无双身后响起。
南宫柳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司马宣。
他走上前来,朗声道:“本侯率兵士八千先至,翌日,尚有三万兵士可至。”
司马宣颔首,便要催马前行。
“北王。”
南宫柳突然出声,他的视线再次扫过钟无双,看着司马宣,面色沉沉:“我有话与北王说。”
司马宣的声音不疾不徐,缓缓道:“稍后我也有事要与南王商议。”
话音落下,他打马驰入大庙之中。
直进入大庙的内堂,司马宣方将钟无双托下马背,径直带着她进入一间厢房。
“你且在此处歇息,”
司马宣看了看里面的陈设,对钟无双说道:“我叫人去备饭食汤水,稍后送来。”
钟无双点头。
司马宣凝目看她半晌,片刻,转身便要出去。
“夫主。”
钟无双猝然出声叫住他。
司马宣回头。
定定地望着他良久,钟无双方弯弯唇角:“快些回来。”
司马宣的眸中泛起柔情万千,颔首道:“好。”
房门“吱”一声地阖上,钟无双听到外面传来司马宣的轻声的吩咐声,随着几声低低的应诺,四周复而一片寂静。
钟无双茫然四顾,只觉室内家具简单至极,不过一几一榻罢了。她心中忽而升起些怪异的念头:自己大老远跑来,似乎最终不过为了让司马宣把自己关在这间陌生的陋室里罢了。
如此,再回心一想。钟无双仍是觉得,便是老天让她再选一次,若要她跟寻常妇人一般,像个局外人一样忐忑不安地在驿馆中等待,她更愿意站在这个地方
身为现代人的钟无双,自始至终便觉得,夫妻不是同林鸟,大难而至,更应双栖双飞。
不一会,庙中的寺人送来了膳食,还带来药草,说是北王吩咐要给钟无双清理伤口。
钟无双心中愕然,忙问他们司马宣去了哪里,他们只说北王才与南王去了城墙上。
钟无双一人黯然用过饭食之后,又洗漱收拾一番,身体放松不少,坐了会,便到榻上去休息。
直到这时候,连日来的疲惫悉数涌了上来,她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钟无双感觉到身旁似乎有人,她不自觉地哼了哼,然而眼皮太过沉重,她终是无力睁开。
等到她的意识渐渐清晰,半眯着眼睛醒来时,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
钟无双才待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条男人的手臂环着。她的后背正贴在一个暖烘烘的胸膛上,耳边,熟悉的起伏气息拂来,节奏平缓。
钟无双小心地挪了挪身体,身后的手臂微微动了动,却再没了动静,似乎睡得很沉。她轻轻将头转过去,司马宣的脸正在眼前。钟无双微微怔忡,室内的光线虽昏暗,但是,她却仍能看清司马宣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算起来,钟无双与司马宣都有近一月的时间不曾见面,这次再见他,他的脸色已经暗淡的许多,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看着司马宣眼睑下的两圈青黑,钟无双不由想起路遇的庶民曾说他被夷人围困了八日之久,这期间,许是几番恶战吧!
钟无双一想起这些,心中便隐隐发疼。
她不由紧紧抓住司马
宣在被褥下的大手,抚过他大大的骨节和指间硬硬的茧皮,轻轻握住。
突然,外面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不大不小,却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极其响亮。
司马宣立时睁开双眼。
迷糊间,他似乎未想到会与钟无双四目相对,不由愣了愣。
钟无双缓缓漾起一个笑容,带着些晨起的低哑,轻轻地唤了一声:“夫主。”
司马宣睫稍微动,眸色黯黯地凝视着她,目光在钟无双脸上流连。
他褥下的手,立时反握住她的指头,似万般珍惜。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转过头去,向外面问道:“何事?”
“北王,南王正在堂上。”
“知道了。”
司马宣答道。
外面的人应下,再无动静,被褥微微拉动,司马宣再回过头来望向钟无双。
“要去作甚?”
迟疑了一下,她终是忍不住问道。
“议事。”
将钟无双的表情尽收眼底,司马宣的眼里蕴了笑意,轻声回道。
钟无双看着门缝里投来的日影,像是已近巳时了。算算时间,司马宣也不过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这么急?”
钟无双低声问道。
司马宣勾唇一笑,抬手触上她的鬓间,少倾才轻声说道:“夷人易反复,又心智未开,易受他人左右。此时虽退,但在我看来,却仍有可能突袭而来。”
指下的摩挲延伸向后,感觉到耳际的一阵酥麻,钟无双顺着他的臂膀向前,把头埋入他的颈窝。
“夫主”
她低喃着,吸口气,抬头看向司马宣,不解地问道:“既然夷人已退,夫主与各路诸侯,何不趁势而返?”
司马宣摇头,“我与各位诸侯,出发之前皆向本国内急调援兵,然而时至今日,却无一国援兵而至,无双不觉此中甚是蹊跷?”
钟无双讶然,“无一国援兵能至!”
司马宣黯然点头。
在钟无双不无惊愕中,司马宣凝重地说道:“由此可见,此次,夷人夺粮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在这背后推手眼里,宗国已不足为惧,是以此番,他真正的目标,或是我与在宗的各位诸侯。”
钟无双了然,在这种情况下,司马宣与各路诸侯,在时局未明之前,势不能冒然分开了。
因为他们处于一处时,尚能抱团而战,一旦司马宣与众人分开,此举便正合了那背后之人的意,其时,他必然会对司马宣一众,进行逐一歼灭。
钟无双现在方知,司马宣目前的处境,远比她所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在钟无双的心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与司马宣原本便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夫主”
钟无双低喃着吸了口气,抬起头看他:“有句话,我想对你说许久了。”
“何话?”
司马宣诧异。
注视着他的眼睛,钟无双认真地说:“夫主,当世之中,我心中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司马宣目光定住,眸中忽而光彩焕然,面上隐有红潮。
其实话刚出口,钟无双的脸上也抑制不住地烧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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