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郝家,不料正带着她去正厅打算与郝南仁商量此事的时候,赫然发现周家老爷在座。而这周家老爷那日也是在京城里欲买下杜三娘头夜的恩客之一,当场就调笑了两句。”
张靖远道:“竟有此事?”
柳长青道:“不错。如此一来,郝世清一时也无法张口了,而知子莫若父,郝南仁对于郝世清的心事,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正发愁如何打发杜三娘,那周家老爷就自怀里摸出了银票,说想买下杜三娘做自己的填房。”
张靖远道:“周老爷见色起意,郝南仁顺水推舟,郝世清无计可施,杜三娘含恨周府。事情竟是如此么?”
柳长青道:“不错。所以这杜三娘身世其实也甚是可怜。郝世清虽然不得已,但也是做了负心汉,杜三娘愤而答应周老爷入了周府。一对有情人,就此咫尺天涯,形同陌路。”
其实柳长青还有一部分事情隐忍未言明。
这后来,郝南仁为郝世清说了一门亲,夜宴的时候,杜三娘代表周家送来了贺礼,本欲入洞房的时候,郝世清偷偷地溜出了后门,正瞧见杜三娘痴痴地在门口流泪。他二人本就郎有情妾有意,造化弄人没能在一起,如此情形下见了面,如何不激动异常?就这样,大婚夜新郎官将洞房搬到了府门外,伤心时美娇娘一枝红杏出墙来,两人从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又开始了往来。
郝世清其实昨日已将实情对着柳长青和盘托出,但柳长青也许下了承诺不会告知他人,因此对于张靖远也是说一半瞒一半,接着道:“据郝世清所说,因为他与杜三娘有着这么一段过往,两人彼此还是有情的;也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冲淡了杜三娘的怨恨,有机会遇到的话,有时候眉梢眼角难免情意绵绵一番,看在外人眼中难免是有些暧昧难言,但他们却从杜三娘嫁入周府就桥归桥路归路,没有实质性的往来了。”
张靖远冷哼道:“我怎么也算是个过来人了,他们之间远远不止是眉梢眼角暗传春情那么简单。他这话,长青弟弟,你也信么?”
柳长青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们没有证据啊!”
张靖远顿了半晌道:“长青弟弟,你昨日去郝家就是打听来这么一段旧事?这与今日的谈判有何关联?你可有把握?”
柳长青道:“大哥,我且问你一句,这周家的傻儿子可一直格外受宠些?”
张靖远道:“虽然也是周家的骨血,但一个傻儿子,且傻得太彻底,连话也不会说,人也不知道认,给口吃的就吃,不给就饿着,连衣服都不知道穿,傻到这种地步的,怎么也不至于说格外受宠这几个字啊?勉强活着也就是了。”
柳长青道:“正是。否则也不至于连下人们都能克扣甚至偷换他的精炭。那大哥,你想对于这么一个傻儿子,周家的人为何如此大兴问罪之师?闹得如此凶狠?而且闹的最凶的就是这傻儿子的两个哥哥,周家老爷的大儿子周显成,以及二儿子周显贵。这是因为什么?”
张靖远眉头一动,若有所思。
柳长青接着道:“大哥应该也想到了吧?这周家借此大闹,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张靖远喃喃道:“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柳长青接道:“不错。如今周家老太爷年事已高,已经等同于一个废人了,听说周家偌大的家业都把持在杜三娘的手里。周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虽然一个掌管着田地,一个掌管着铺子,但大权还是握在杜三娘手里。如今老太爷眼见着就要不行了,他们怎能容许一个填房的继母接管他们偌大的家业?”
“但这杜三娘是个厉害人物,这些年来代为执掌周府,竟然没出什么纰漏,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好容易如今因为烧炭呛死了傻儿子,出了这么个茬口,他们当然要借机大闹一番,目的自然是将杜三娘从掌家之位上拉下来,夺回周家的产业大权。”
柳长青冷哼道:“那傻儿子死去的房间里,烧得是什么炭火,是由哪个奴婢伺候,他们自家人一查就能明白,但周家的下人为何一口咬定未购过劣炭?恐怕是有人授意。所以,我猜想,这傻儿子之死,怕不单单是个天灾,恐是个人祸呢!他们等不到纰漏出现,可能就制造了纰漏。很可能是他们中的谁,偶然发现下人克扣偷换傻子的用炭,就想出了这么一条毒计来。”
张靖远也跟着道:“怪不得这事儿出了之后,那两个兄弟叫嚷得虽然很欢很凶,却只是嚷嚷着要报官,却其实一直没有去报。难道真的有这层原因?而且听说他们素来是明里暗里不服杜三娘管教的,这次出事后却众口一词地说‘全凭姨娘处理’、‘还凭姨娘为三弟讨回公道’什么的,原来就是想看杜三娘如何处理善后么?”
柳长青道:“是这么个意思没错了。而且我猜想,他们这么些年来,一定也想办法寻了杜三娘的痛脚来捉,那个通。奸的事情,他们手中应该也是没有证据,但是耳中却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眼里却瞧出了些许端倪,杜三娘跟你碰面之后,暂时压下了这件事情,他们想必也是心中有数,只等着隔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张靖远点头道:“就算知道了周家内部的猫腻儿,跟咱们的事情又有何关系?你准备如何私了这事儿呢?”
柳长青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服杜三娘,让她让出掌家之位。杜三娘这头儿由我来说服,大哥你得去一趟周家,将周家的老大老二拦在家中,只需要给他们想要的承诺就行,拖住他们。我有信心跟杜三娘达成协议。”
张靖远道:“我只需要对周家老大老二保证,杜三娘会退下掌家之位,并且将周家的家产全部归还给他们兄弟二人,就可以了?”
柳长青点头道:“是的,大哥,剩下的就由我来办。”
。
张靖远于是离开停云楼,又匆匆地回了铜锣湾,自去寻那周家的两兄弟。
他刚下楼不久,停云楼雅间的门又开了,柳长青看看来人,伸手一让道:“郝大少,这边坐。”这来人竟然是郝世清。
郝世清缓缓出声道:“你既然信守承诺,没将我与三娘的事情告诉别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当前来说服三娘听从你的安排。”
柳长青笑笑道:“我们没打过交道,你不信任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之所以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停云楼,一是这是宛知少扬的产业,二来是知道你与这里的曹大掌柜素来交好。我与靖远大哥上楼时,这停云楼刚刚拿下门板开业,但是三楼此雅间的隔壁隔间却是掩着门的,想来郝大少是昨儿个夜里就赶了来了。但我并不是因为知道你在隔壁,所以才信守承诺的,为表诚意我甚至将靖远大哥都支了回去。”
郝世清道:“他不走的话,我也不会来。”
柳长青点了点头,不多说话。
郝世清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我二弟什么时候给了你那么一张条子?”
柳长青道:“今年八月份的时候,宛如出嫁,世进送了一份贺礼,是一对金镶玉的茨菰叶上金蛙,做工精致寓意吉祥。后来秋萤想按照那个样式另打一对儿,也作为新婚贺礼送予别人,就从宛如那里要了过来,交给了我。我无意中发现那盒子的底层有些乾坤,后来就发现了世进藏的那张条子。”
郝世清皱眉道:“我二弟将那条子藏到给宛如的贺礼里做什么?”
柳长青笑道:“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贺礼世进早就备好了一份儿,却是给秋萤的,就是那对茨菰叶上金蛙;后来遇到宛如成亲,便也备了一份贺礼,只是两个礼盒却是一样的。阴错阳差地将贺礼拿错了,却在登录在册之后才知道此事,所以那日世进在张家二房门口流连踟蹰,面色不豫,似有心事。他是不好意思要回礼盒重送,又怕宛如发现了盒子里头的乾坤,更加说不清楚。”
郝世清继续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世进的藏那纸条莫非是知道你会去找我不成?”
柳长青抿一口茶,然后扬手告了个罪道:“郝大少莫怪,其实世进的纸条,我只给你看了半截。全条共有八个字,是世进留给秋萤的话:恭贺新婚,长青可信。我将这纸条取出来后,一直妥善收着,准备与秋萤成亲的时候,代世进将纸条给秋萤看了。不料中间出了这种变故,我与你素无交情,冒昧到访你定然不会与我多说,迫不得已,将条子一截为二,只给你看了后半部分,这才获得了你的信任,问出了想知道的事情。”
郝世清气道:“我说世进怎地如此未卜先知?事先给了你那么一张条子!原来是你在搞鬼!”
柳长青连忙起身,又亲自布了杯茶,端给郝世清,也改了称呼道:“郝大哥,郝张两家虽然有些旧怨,但后辈向来处得关系不错。我、秋萤与世进更是彼此亲厚。长青的确是诓骗了你,但事出无奈,用意是好的,还请你不要生气,不要怪罪。昨日里我们已经谈了许多,目标也都是一致的,今日还需要你从中大力斡旋方能成事。”
郝世清拂袖坐下,脸色依旧不豫。
柳长青连忙又道:“杜三娘在周家并未产下儿子,小铃铛日后出嫁,这嫁妆又能带走多少?这周家的家产迟早还是落回到周显成与周显贵手中,又何必苦着自己在周家做他们的大管家?为他们看管家业受累还不讨好?”
“其实昨日我们就谈过了,这次的事件,就算杜三娘能够顺利过关,不被他们拉下马来,但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们一计不成还可以再生一计,尤其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他们已经心存怀疑,日后稍有不慎,东窗事发就不是个让出管家之位就能了结的事情了!除了名声难保之外,只怕性命也是难逃,小铃铛也跟着讨不了好儿!”
“不如就此急流勇退,虽然将周家的家产悉数归还了过去,但是张家的赔偿却可以全部留给杜三娘自己,毕竟这三儿子因为是个傻子并未成家立业,还是归在杜三娘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