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载女帝用棉被将帝后牢牢地包裹住,用手拭去帝后嘴角的血,猛地转头,凌厉地看了老御医一眼。
老御医战战兢兢地立到一旁,伸出手来,按住帝后的脉搏。良久后,他收回手擦了擦额头上汗滴:“回陛下,帝后殿下郁结于心,才会如此”
“方才还说是风寒!这会怎就成了郁结于心了?!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延载女帝猛地站起身来,凤眸赤红地说道。
“陛下,容老臣说完,殿下是郁结于心,情窒内伤,加重了风寒,不知不知陛下是否是否是否与殿下有了什么心结若殿下一直不醒恐有性命之忧”老御医说完后,早已满头大汗。
延载女帝低头沉思了一会,侧脸看向帝后那睡得不太安稳的脸:“朕这几日并未惹哥哥生气怎会这般”
忠溪公公端着小碗快步走了进来:“陛下,药已煎好。”
“还不快端上来,让殿下喝下”延载女帝慌忙起身,站到一边,却听到细细的抽泣声。转眼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缩在角落里,低低地抽泣着。
延载女帝轻轻地走了过去,小心的蹲下:“乐儿?”
那身影抬起头来,满面泪痕双眼红肿地盯着延载女帝,然后猛地扑了过去,大声地哭泣起来。
“乐儿不哭,莫要吵醒了哥哥。”延载女帝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司寇郇乐的背,眼底却闪过一丝烦躁。
司寇郇乐缓缓抬起脸来:“是乐儿不好,是乐儿惹哥哥生气乐儿惹哥哥生气了呜”
“不是乐儿的错,是哥哥看雪时忘记穿衣了,和乐儿无关。”延载女帝柔声哄道。
“真的吗?”司寇郇乐抬起眼眸,呆呆地问道。
延载女帝轻轻地抚了抚司寇郇乐的头发,柔声说道:“真的。”
“陛下,宰相大人候在门外。”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前说道。
“还不请宰相进来。”延载女帝微微转头,厉声说道。
“宰相大人说说”
“说什么?”
小太监微微抬头,迅速低下:“宰相大人说,他是来带走小世子的风寒易传播,小世子身体赢弱”
延载女帝瞪大了双目,抱起司寇郇乐快步朝门外走去,待出了门口,便看到一身穿正红色朝服的年逾六十的老者,笔直的站在门口。
“宰相大人是何意?”延载女帝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沉声说道。
司寇宰相缓缓回头,目光如炬地看了女帝一眼,半躬身说道:“老臣不知陛下何意?”
“帝后殿下今日病重,你不去探望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带走乐儿?”
司寇宰相微微一笑:“陛下也说了,帝后殿下病了,小儿身体赢弱,若是染上便不好了。”
“难道殿下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延载女帝眼中冒出火光。
“陛下须牢牢地记住,从陛下立他为后的那日,他便只是陛下的夫君,与我司寇家无半点瓜葛。他在时牢牢护住陛下,老臣自是要顾忌他的感受,如今他病重,若是老臣今后便只有乐儿一个儿子。陛下还是陛下,老臣还是老臣,再无半点瓜葛!”司寇宰相转过身,冷冷说道。
“你!大胆!”
“陛下快将小儿还来,如今老臣家中只有一子,能为老臣养老送终了。”司寇宰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伸出手欲接过司寇郇乐。
“我不走,我要看着哥,我要陪着哥。”司寇郇乐紧紧地抱住延载女帝的脖子。
“陛下,难道你真要我司寇家绝后不成?!”司寇宰相双目炯炯,死死地盯住延载女帝,话中已有恼怒之意。
延载女帝咬着下唇,后退了两步,不敢抬眸看向司寇宰相咄咄逼人的模样。她垂着眼眸,缓缓地放开手,将司寇郇乐放到地上。
司寇宰相身后的老者,一身家仆的装扮,他上前欲抱回司寇郇乐。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着哥,我要看着哥!哥会没事的!哥会没事的!哥会没事的!你说啊哥一定会没事的!”司寇郇乐死死地抓住欲转身离去延载女帝,大声叫嚷道。
延载女帝猛地一震,迅速地伸手拉过司寇郇乐,死死地抱在怀中。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哥哥会没事的!宰相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陛下是何意?莫不是你敢保证小儿没事?就算是天子,也须知道生死不由人的道理!”司寇宰相猛地上前两步,厉声斥责道。
延载女帝并未向往日那般忍让,她死死地盯住司寇宰相一句一字地说道:“朕是天子!所以朕一定会庇护哥哥的安危!哥哥会没事的。”
司寇宰相眯着眼与延载女帝对视良久,方才移开:“乐儿,随父亲回去。”
“不!我要看着哥,等着哥!”司寇郇乐紧紧地抱住延载女帝的脖子,硬声说道。
“你!孽障!”司寇宰相狠狠地瞪了司寇郇乐一眼,转身离去,那老仆紧跟其后。
待司寇宰相走远,延载女帝软软地靠在门边,手微微地颤抖着,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司寇郇乐紧紧地搂住延载女帝的脖子,附在其耳边小声:“你莫怕,哥会好的哥会好的我会一直护着你,不会让父亲伤你的。你莫怕我还在,我在这里父亲便不会动你。你莫怕莫怕”司寇郇乐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一遍遍的说道,不知是在安慰女帝还是在安慰自己。
“陛下!陛下!帝后殿下喝不进药了。”
“什么?!”延载女帝大惊失色,猛地站好,抱着司寇郇乐朝殿内奔去。
司寇丞相与那奴仆打扮的老者一同坐进车里。
“翔儿怎么样了?”刚刚坐稳,司寇宰相已忍不住发问。
“风寒倒是不碍事,他昨日看到那般的事实,难免心中有痛老奴本想强行将大公子带回宫的,可这事必须他自己想明白了。若这次醒来,他也就想透彻了,以后决不会再犯傻了。”那老仆人低下头说道。
司寇宰相微微低下,轻叹了一声:“翔儿连性格都和她如此的一般世间那么多的女子,为何偏偏喜欢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不是给自己找苦吃吗?如今知道了倒是好事,相信以后再不会这般的死心眼了,只可怜我的翔儿又为了她吃了这番苦头。看着乐儿哭成那般模样,想来翔儿好不到那去。”
“老爷放心,我已用真气给大公子护住了心脉三位太医对老爷忠心耿耿,自会听老爷的吩咐,此次大病也让她有机会报答大公子对她的好了。若没了大公子对她的真心庇护,说不定她早已若因此次大病她与大公子成就夫妻之实,也不枉老爷这般的费心了”
司寇宰相苦笑了一下:“罢了,那女娃如此地不知好歹,我只可怜翔儿的那片痴心了。只希望过了这次,能让我可怜的翔儿得偿所愿当初老夫机关算尽,怎就从未曾想过翔儿会对她如此用情呢?”
那仆人垂下头,低声安慰道:“老爷不必自责,你今日的这番话,已将那人逼到死角了。她心中定是已明白,大公子是唯一能给她依靠和安全的人,过了这次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今后她定会好生对待大公子的。”
“如今我这做父亲的能为翔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希望我儿能早日想开才是这事莫要告诉乐儿的亚父。”
“老奴知道了。”
三日了,今年的这场雪来得特别的大也特别的久。夜已深沉,窗外还飘着细细的雪花。未央宫内,六个火盆不停歇地燃着,所有的御医都在冰天雪地里候着,三日两夜未曾离开未央宫半步。
延载女帝已褪去了外袍,默默地坐在帝后的床边。她双眸红肿,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痕,怔怔地看着帝后不甚安稳的睡颜。她怀中的司寇郇乐早已安然入睡。
“陛下,把小世子给奴才吧。”忠溪公公低下头。
延载女帝抬起头来,木木地将司寇郇乐递了过去:“你们都下去吧,朕陪哥哥一会。”
忠溪公公接过司寇郇乐,让众宫人迅速地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门。
延载女帝伸出手去,一点点地抚平帝后的眉头:“哥哥都睡了三日了为何还不醒来?”
“槿儿不能没有哥哥不能没有哥哥,哥哥快醒来好不好?以后槿儿再不惹哥哥生气了,他们骗槿儿,他们说哥哥恐怕过不了今夜槿儿不信他们,他们都是庸医,他们都是废物,哥哥你快醒来,你若不醒来,我就让整个未央宫,整个太医院,给哥哥陪葬哥哥不是怕槿儿杀人吗?那哥哥快醒来快醒来阻止槿儿。”延载女帝紧紧地抓住帝后的手,泪止不住地流。她的心中似乎空了一片,从没有过的一种慌乱感莫名而起。
为何会这般的无助?为何会这般的慌乱?为何心底还聚集着淡淡的恐惧?
女帝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是怕他就这样去了吗?是怕他真就这样去了吗?是这样吗?
若他真的就这样去了的话,自己该如何呢?谁还会像他这般地默默护着自己呢?谁还能像他这般任自己予取予求呢?谁还能帮助自己夺得天下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似乎还有另一种灼热的痛,说不出这强烈疼痛烫伤了哪一点,让泪水不断地涌出,软弱而无力,伤神而心碎。
“陛下,御医院院首素太医有事求见。”门外传来忠溪公公压低的声音。
延载女帝连忙擦拭着脸上的泪,压低声音:“进来吧。”
素太医颤巍巍地站到外间:“臣有事要奏,可否请陛下借一步”
延载女帝匆匆地披上外衣,松开了握住帝后的手,不想昏迷中的帝后反手轻轻地扯了下女帝的手。女帝大喜,连忙坐下身俯在帝后耳边安抚道:“哥哥莫怕,槿儿不走,槿儿去去就来。”
帝后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素太医,有何事要事?”延载女帝匆匆走了出来,慌忙问道。
素太医躬身垂着头,一直沉默不语。
“素太医是否有何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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