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人似是不肯罢休一般上前举着灯笼将漠尘的脸照的通亮。
“漠尘?嬷嬷在问你话。”
“漠尘?”祁薰疑惑于他的沉默,转回头看过去,惊讶的发现在灯光下那垂眸隐忍的面容,那黯然的神色让她心里为之一颤,分明的受伤表情让她忍不住想拥着他,掩护起他。
“公子?这位公子可是”
“嬷嬷,那个,我朋友可能是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可否先让他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明早再谈也不迟?”打断李嬷嬷的问话,祁薰紧张的挡在漠尘的身前,将他突然的脆弱遮挡住。
李嬷嬷也好像被提醒起来,虽仍存疑惑,却也是恋恋不舍的侧过身,“瞧我这老糊涂的,都这么晚了还让几位在这站着,夜晚天凉,大家回屋休息吧,公主,别着凉了,是老奴的疏忽。”
“啊,我没事,健康的很呢。”
“公主殿下早点休息,若真着了凉我们可担待不起,吵醒您真是有罪。”想要在公主面前展示擒贼英姿的想法此刻在阿伍的心里成了悔意。
拍拍阿伍的背,羿冰并不介意的摇摇头,“都说没事啦,阿伍你别钻牛角尖,好了,嬷嬷,我回去睡就是了,唉唉,在这里还要被你们看着,真有种还在皇宫里的感觉。”
“呵呵,你可不就是一个公主。”揉着羿冰睡乱的头发,连飏宠溺的笑道,目光却凝注在漠尘身上,饶有兴致的加深了笑容。
直到这场闹剧结束,回廊里恢复了安静,后院里某个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轻松跃上屋顶,弯身坐在屋瓦上,看着夜空,目光沉重,身后栗色衣袂扬起,悄然站立在他的身后。
“瑞承,我并没有召唤你。”漠尘的眼神闪烁一下。
“属下知错,不过殿下,恕属下直言,李嬷嬷似乎认出殿下的身份。”
不用回头,漠尘也知道此时瑞承在用怎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仍然没有放弃要自己回宫的想法,可是那种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
“不打紧,她只是怀疑而已,毕竟已经有十多年未见,她也不会确定的。”
“可是”
“好了,瑞承,我要你去查的事情可有查到?”
见漠尘避开这个问题不去再提,瑞承的想法再次忍下去,“属下已经探知,那个歌姬并非邮邻州的人,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在十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之后就没有离开过。”
“又是十年前么。”
十年前,一切皆因那时候开始发生变化。
心思好乱,想不透的东西太多了。肩上的担子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重。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感觉到身后的人仍停在原地,漠尘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属下斗胆,再次劝殿下表明身份。李嬷嬷这里正好是个不错的契机。”
“瑞承,你和我皇兄是儿时玩伴吧?”
不明白漠尘为何突然如此问他,瑞承的心里多了犹豫,却仍认真的回答,“是,臣子与陛下曾是儿时同僚。”
“恩,没事了,下去吧,不用再劝我,李嬷嬷那,明日我便会给她个合理的回答,不会有问题。”
“殿”
“退下。”厉声呵退对方,漠尘只觉头脑里混乱一片。
见再劝无用,瑞承只好放弃,跪安之后悄身隐匿于夜幕中。
空气里再次染上沉寂的气氛,漠尘低头掩面,身子靠向屋瓦闭上了双眼,晶莹的水珠滑过眼角滴落在耳廓,耳边湿润的感觉清晰明显却模糊了虫鸣声。曾经美好的回忆充斥在脑海,苦涩的心情又唤回了沉睡的片段。
“母后母后”
儿臣怎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母后
“星儿,星儿。”
“呃恩母后?”五岁孩童拿下挡在脸上的书眯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直起身子。
“你这孩子,又在花园里睡着了。”
“儿臣只是想把这本书看完。”
女子拿起羿星手里的书瞧了瞧摇着头放到石桌上,“你父皇又给你安排多余的课程了,等我去跟他说说,这样你身子怎受得了。”
“母后别,儿臣无碍,不影响。”
“你啊,总这么替你父皇着想,他也不替你想,放着太子不上心培养,竟找你来教育。”
“父皇,只是期望儿臣能像皇兄那般出色。”
看着五岁孩童露出那样深沉的表情,女子沉重的叹气,“嬷嬷,你说我是不是把这儿子生的太出众了?真怀疑当时怀他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怎么这样成熟。”
“呵呵,娘娘,这是您与陛下遗传的好,每个皇子都那么优秀,小公主也生的可爱,三皇子如此出类拔萃应该高兴才是。”身后的妇人微笑着点头,看着皇后娘娘似是抱怨实则宠爱的表情,安慰道。
女子也微笑着点点头,却平静的看向面前静静回视她的孩子,摸着他的头一遍一遍,声音轻喃,“别因了这点优秀而惹了麻烦才好。我倒希望你能普通一点,只要陪在母后身边便可,星儿。”
“星”
猛然睁开眼起身,才发现手里正抓着别人的手腕,疼痛的嘤咛唤回漠尘的意志,才想到松开手,看着那隐约的抓痕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没事,是我打扰到你了。”揉着被捏疼的手腕,祁薰摇头歉意笑道。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恩?没,啊,我是说,星星今晚真是明亮。以为只有在杭浔坞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致。”
“恩。”原来是说星星。漠尘抬手再次掩面,那回忆的片段刺着他的神经,竟变得如此敏感,或许太在意瑞承说的事情了。
表明么,被遗忘的身份真是可笑的想法。
祁薰侧头看着漠尘掩面的表情,手抬起来想要触碰,却在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缩了回来,不知刚刚那谎言是否骗过去,内心唏嘘一阵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是怎么上来的?”
眺望了一下二楼的距离,漠尘有些疑惑祁薰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
“我看到院落里有个梯子,就搭过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呢,以前弟弟要带我上来我都不敢。是不是吵醒你了?刚刚做梦了吗?”
“恩,做了个久远的梦。我没说什么话吧?”
“你觉得自己是会说梦话的人?”
“不,没什么。这么晚怎么还不睡?”避开祁薰的视线,漠尘转移话题。
祁薰也不继续计较,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想着某人似乎会睡不着,所以就出来看看,结果真的被我猜中。”
“那个某人是霜泽?”
“你想惹我生气吗?”
瞧着祁薰略显严肃的表情,漠尘知道自己在自找麻烦,含糊了一句也便过去了。视线落在祁薰的手里,复又问道,“是想上来吹笛子吗?”
“还不太熟练,所以想找个老师教我。”
看清她眼里询问的意思,漠尘思索片刻开口,“拿给我。”
手指轻轻抚摸笛口,想到刚才梦见的情景,举起笛子吹了起来,淡淡的笛音回响在院落中,清脆却不失舒缓。
祁薰安静的听着,心里感受着,想到的话就忍不住说出来,“漠尘,你在伤心吗?”
笛音蓦地停止,漠尘的手僵在那里许久才放下,凝望着她看过来的眼神,内心翻涌着千丝万缕。
“呼~~薰。”
突然的轻声唤着祁薰的名字,让她有种被拉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不似感情交流间的心猿意马,更不似他对自己的无可奈何,而像是在找寻一种依靠的呼唤,像是想要一个懂他内心的人在身旁的轻呼。
“恩,我在。”
这时便不再多问什么吧,不再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希冀他对自己诉出曾经的身世。
我明白,漠尘,你的心情,有我明白就好。
所以,尽管放下那些伪装,把你的疲惫,把你沉重的记忆卸下来吧。
即使,只有此时短暂的时刻。
也让我来包容你那不愿外露的脆弱
“一会儿,就一会儿,不要对任何人说。”
拥着祁薰的漠尘在她的耳边这样轻声说道,那气息还可以隐约听见他随后的叹息,还可以感觉得到他想要找寻支撑而加紧的力度。
手缓缓回抱过去,祁薰闭上双眼感受着一切。
彼此不再言语,她不多问任何,他不解释任何。
而在这漆黑可见星光的夜空下,少年细微的哭泣,只展现于那个自始而终关心他的女子面前。
那份心疼刺激隐忍的疼痛,那种偏爱更加有恃无恐。
而在白衣少年的眼里,这个画面成了受伤永远无法愈合的梦,随风摇曳在另一边的角落。得不到的情,破碎的流失,从他与她初见时便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自己泄露的心意。
次日早晨,羿冰早早起来敲着各个房间的门,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落里,抹去了昨夜某处的悲伤。众人的门纷纷打开,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来。
最为活跃的自然是一直跟在羿冰身后的阿伍,“大家起床了,公主命小的来叫大家起床了。”
一向习惯早起的连飏坐在墙边的老树上,靠着粗壮的树干凝视着一切,不禁哼笑一声,“还真是忠心不二的仆人啊。”
“这讽刺听起来有些刺耳。”
“哇,你是谁?”
抬头看向高于自己的地方,连飏发现霜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不对,或许是比自己更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未换的衣衫,连飏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昨夜玩去了?这种好事怎么也不叫上我。”
“连飏,很不好笑。”
“啧,还真是没有幽默感啊,怎么了,恋情告终,所以在这树上失眠一整夜?”
“”
无心的话在瞧见对方阴沉的表情时噤了声。
不是吧,真被我猜对了?祁薰那丫头还真是意外的果断啊,融化了这座冰山最后又再次冰封上,呵呵,有意思。
“喂,不用那么在意,好女人那么多,何必留恋不属于你的。”
“我不需要安慰。”冷漠的看着羿冰等人的活动,霜泽目不斜视的回对方一句。
原本想当回好人扮演一下圣人的角色,怎奈对方毫不领情,连飏耸耸肩,注意到树下的人微笑,“不是有个人一直等着你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的,灯火阑珊处的什么的,总之,兄弟,你不是最不幸的。”
视线落在远处看着他们的景铜身上,霜泽的语气倒没有那么生硬,只是也不承认的说道,“你也未必就是顺利的。”
“呵呵那倒也是。”
看着阿伍不停的围绕在羿冰的身边,自己想要上前的想法就被打消,不易察觉的撇下嘴,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