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那空的酒壶倒提起来的时候,大当家立马鼓起掌来,欢呼着:
“太好了,太好了,寨子里终于要办喜事了,老二,你说挑哪一天办最好?好像半个月之后是个好日子——”
“不行,太久了,我明天就要嫁!”乐乐立刻反驳。
“明天,那哪里来得及?臭丫头哪有你这么急的,不怕人家笑话!刃,我们惊雷寨的好女婿,你说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情蛊的试探5
“哈哈哈哈,果然是夫妻俩呀,都等不及了,好好好,三天后,三天后怎么样?好像日子也不错,老二,你不要还板着一张脸,你不说话那就这样定啰!”
整个大厅中笑声不断,大当家笑得尤其厉害,那笑声简直要把这屋顶都震落下来!
“那就这样定了吧。”先木合看着那对小夫妻,缓缓说了这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都跟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甜蜜的恋人,走了老远,都还听得到大当家的大嗓门还在不停咋呼:
“哎呀二弟你就笑一笑嘛,我知道你对这个女婿满意得不得了,想笑就笑出来嘛,再憋就成内伤了”
刃抱住乐乐,忍不住笑问道:“他真的是漠北最大匪帮的大当家吗?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们两兄妹都是那样的脾气啊!你不要看大伯、三叔、四叔他们长得虎背熊腰的不像好人,其实,每个人都很善良呢!”她忽然抬头看着他,捧住了他的脸,眼里是感动的光芒,“谢谢你,刃,愿意为了我喝下情蛊,我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乐乐,喝与不喝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区别,我既然下定决心娶你,此生便只爱你一人。如果喝下情蛊能让你阿爹放心,那么我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眼光瞟到酒案上那空酒壶,暗自吁出一口气来。
好险,没想到先木合居然护女心切,会逼他喝下情蛊。
在众人面前,他无法明目张胆用双眼摄魂,情急之下用指甲划破手指,拉住七婶,借着与先木合说话之时迅速在她衣袖之下不易察觉的地方画下摄魂封印,又以低头沉思为掩护,用摄魂术操控七婶将情蛊之酒掉包,这才顺利过关。
这样一来,反倒让先木合对他再无戒备,那么三日之后要做的事便要容易多了!
这几日,惊雷寨上上下下简直忙翻了天:先木合带着几个体格强壮的青年一趟一趟往返于寨子和城邦,置办回一箱一箱的嫁妆、各色各样的婚庆物事;大当家带着一众壮小伙在空旷的坝子中搭上简易灶台,一桌一桌的流水席台;另外几个当家忙着奔走四方,给交好的帮派递上帖子;七婶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为新人赶制喜服,一边要指挥着一群老人孩子将偌大的寨子布置得喜气洋洋。人人都觉得时间紧迫,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帮忙,倒是那一对新人浑水摸鱼忙里偷闲,由乐乐领着,将她从小生长的寨子四周都玩了个遍!
借着游玩之机,刃早已记熟了寨中地形,寨中的其他情况也摸了个一清二楚,他满面笑容地对着每一个道贺的人说着应酬话,而目色深处却渐渐凝聚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冷风穿过夜色,摇得这一片胡杨林哗哗作响,天是一块宝蓝色的冰,沁凉沁凉的,几点寒星散落天际,月亮挂在天上,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被银色月光打出明明暗暗的影子,胡杨林旁的一弯清泉叮咚流淌,水中已经有浮冰铮然相撞,叮叮当当如金玉相击。
情蛊的试探6
马灯的暖黄在枝头晕开一团寒气,光晕之中,乐乐和刃背靠背坐在高高的树枝之上,都仰着头看着玄冰一般的夜空。
“乐乐,今天月光太亮是看不到流星的。”终于,刃忍不住开口。
“可是七婶婶说,准夫妻在成亲的头一天晚上能一起看到流星的话,就能得到天地神明的祝福,可以幸福一辈子呢。”
“可是非要坐在这里吗?很冷。而且,如果一直看不到,是不是要一直坐下去?”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她小心翼翼转过身,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背上,“这里离天空近一点,会看得更清楚的,而且我已经按七婶婶说的,在树上挂上马灯了,神明们看到了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那可能就真的看不到了。”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他那一句低语,又问。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你阿爹看到你这么晚都不在家会担心的。”
“不会的,他知道你在我身边,而且,阿爹说,”她在他耳边低声笑着,“他总算要把我这个麻烦精给嫁出去了,从此以后他就省心,该你来担心我了。”
“不,”他淡淡陈述着,“你阿爹那么宝贝你,他会为你挂心一辈子的。”
“那倒是,阿爹把我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宝贝呢,不过不只是他,这天底下的每一个父亲大概都是这样宝贝儿女吧。”
她那一句话刚刚说完,便觉他脊背陡然僵硬起来,她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他对于他的父亲有着不好的回忆,她暗骂自己嘴快,不禁喃喃道:
“刃,你的父亲”
浮冰的声音叮当作响,寒气笼罩四涯,冷风起,树影摇曳,如同多年前灭门之日的幢幢人影。
“我的父亲不喜欢我,他和别的女人偷情,惹下了灭门之祸,又为了保住和那个女人的孽种,抛下了母亲和我,还有一族七十三口人。”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凝结成冰,
“我要杀了他,和那个孽种,为母亲,为所有的族人报仇,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她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他低沉缓慢,决绝阴毒的语气,他挺直僵硬,微微颤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愤怒冷漠、孤独绝望的气息,却让她觉得是那样陌生和心痛。
虽然知道他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去,可是,从遇到的那一刻见他,就是那样自信强大,好像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他有时是淡淡的不爱说话,可是,却也一直是宽厚温柔的,而不是这样,孤独无助,狠心冷酷!
被自己最爱的父亲抛弃,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除了仇恨,一无所有那到底是怎样惨烈的过往?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恨不得拼尽一切力量护住他,不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她拭去满脸泪水,紧紧搂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像是母亲安抚在梦魇中挣扎的孩子,她郑重地在他耳边许下誓言:
是你太天真1
“刃,我会陪着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下你,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转头定定看着她,忽然间冷色就从双瞳中漫了出来:
“我记得那个男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会一辈子陪着我母亲,结果呢?”他的声音清冷如浮冰相撞,透着说不出的寒气和讥诮,“承诺和誓言,却是这世上最信不得的东西。”
“我们的誓言怎么能和你父那个男人说的话相提并论?难道你对我的承诺也是信不得的吗?”
乐乐那一句不依不饶的话让他蓦然而惊,意识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他皱着眉,别开眼睛,淡淡道:
“怎么会,我们的誓言自是不同,我只是感慨,世事无常,今日又怎知明日事?”
她正要反驳,他却忽然指向天际:
“看,流星。”
她仰头看去,一道荧光划过天际,光芒绽放,灿烂夺目,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那璀璨的光芒便消失在了无际的黑暗之中。
“呀,你看,神明们真的祝福我们了!”乐乐惊喜地高呼起来,紧紧抱住了刃,她明媚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一刹那美丽过后,无尽的黑暗冰凉漫延开去的夜空,心里竟然有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
大喜的这天晚上,月半圆。
整个惊雷寨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寨中的男女老少、前来道贺的宾客坐了一桌又一桌,流水席上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吃到半旬,忽听得有人叫道:
“看,新人来了!”
众人都立起身来向缓缓走来的一对新人望去。衬着那一身红袍,走在前面的新郎是说不出的精神挺拔,他脸上挂着耀眼的微笑,那样俊美的容貌只看得一众丫头妇人目瞪口呆!新娘握着他的手紧随其后,一张脸红扑扑的,是掩不住的欢喜娇羞,她头上戴着鲜花攒成的花冠,身上挂着玛瑙、海贝、珊瑚、明珠编成的链子,寓意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结束,从此便嫁作人妇,她一手抓着丈夫,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金银丝线绕匝的红柳条,红柳极易生长,新娘子手持红柳,寓意开枝散叶、子孙连绵!
新郎牵着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跨过烧旺的火盆,一齐走到了长辈面前。一对新人依次跪拜过去,最后到了先木合跟前,乐乐早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先木合扶起两人,将他们的手紧紧拢在一起,就这样握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
“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旁边的七婶婶见他眼光闪烁,知道在将宝贝女儿交给另一个男人这一刻,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心中一定是激动澎湃,语难成句,更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眼明手快,连忙将手中捧的馕饼递到了他手中。
先木合这才回神过来,将馕饼掰成两半,分别放到两人手中。
七婶婶马上朗声唱道:
是你太天真2
“馕饼浸盐水,苦涩咸滋味,夫妻分饼食,甘苦同相知,一生相扶持!”说罢又向两人道,“吃吧,吃了这泡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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