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军的火力太强了,大大小小的火炮数量众多,更有成建制的火箭部队,由远及近,由炮到枪,富有层次性的打击,令清军伤亡惨重,而进攻的序列不时脱节。
大炮怒吼,铳声爆豆,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成千上万的弹丸,在浓重的白烟内,如同金属之雨,劈头盖脸向清兵扑去。爆炸弹更是猛烈,巨响声中,周围便是一片死伤。
人喊马嘶,在无数的血箭喷射中,清兵猛攻,败退,再攻,再败。无论是小山头上的炮兵阵地,还是数个明军的空心方阵,都如波涛中屹立不倒的巨礁,将冲击的大浪撞得粉碎。
觉罗俄尔哈咬牙切齿,心中也涌起一股悲凉。五十多岁的老将,从小兵步步晋升。可谓是身经百战,但在如此令人震撼的铁与火面前,他也预感到了失败的降临。
经历过当年松锦大战的俄尔哈不是不知道明军火器的厉害,当时面对明军的车阵推进,清军也是屡吃败仗,难以抵挡。只不过现在的明军,更比当时强大犀利数倍不止。而且,现在的形势也不是当时可比,想再重演一次松锦大胜。对俄尔哈来说,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漫天疾飞的弹丸中,很多清兵当场被打成碎肉,更多的是人马皆是密密麻麻的血洞。阵前凄厉的嚎叫,连枪炮声都压不下去,无数浴血发狂的马匹,四下翻滚冲撞。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让俄尔哈的瞳孔骤然收缩,腾起的火光与硝烟中。碎铁与碎石横飞激射,清兵被炸得人仰马翻,一片的鬼哭狼嚎。
开花弹啊!俄尔哈已经咬破了嘴唇,一股咸腥在口中弥漫。明军的火力强大得令人目眩,摆出的呆阵却又让人无可奈何。要么硬碰硬地对战,要么在压迫下不断地后退。清军的选择实在太少了。
迂回绕袭,兵力是一个问题,更关键的是明军的战力,团级三千多人,结阵自守。便不是清军能够轻易吃掉的。这在山东与明军作战时,俄尔哈便有印象,且很深刻。这样计算的话,缺乏重火器的轻骑就算迂回成功,又如何能攻克倚城坚守的明军?
败而不溃,围而不逃。这样的打法正是清军所要极力避免的,拼人,就算是一换二,一换三,也绝不是区区满人所能承受的。而明军恰恰就是这样的打法。部队以团为单位,最小也是以总旗为单位活动,一旦被清军骑军穿插包围,便收缩结阵,放出联络烟火,拼死抵抗,绝不乞降。
烟雾弥漫,枪炮声轰鸣,耳边更充斥着战马受惊的嘶鸣声、士兵临死的惨叫声,还有身周众多发狂马匹到处乱跳。俄尔哈也拼命拉住自己的马缰,往日温顺的战马也变得狂暴。
明军的火箭倚仗着射程的优势,虽然准头很差,但却在持续不断攻击着清军的后阵。火光、烟雾、响声,使越来越多的战马发狂,战阵也越来越呈现出混乱的迹象。
阳光下,俄尔哈感觉到浑身燥热,呛人的硝烟味,混合刺鼻的血腥味,吸入肺中,是如此的难受。周旁腾起的烟雾,让身旁人等的脸孔也变得有点模糊,他们的神情或惊慌、恐惧,又或茫然呆立,又或咬牙切齿,却没一个人提出取胜的办法。
或许,根本就是必败之局吧?俄尔哈痛苦地摇了摇头。锦州兵力不足五万,能够死战的只有两万多满洲八旗。而这些人马还要分兵,娘娘宫南边的小凌河入海口,又称为东海口的要派兵驻守,防备明军的水师;再远一些的还有大凌河、辽河入海口,也要有兵防守,同样是担心明军水师在锦州侧后的登陆。再有义州方面,察哈尔部动向不明,却也紧急派出了一部人马防范西北方向的威胁。
这样西抽西调,在松锦的清军便只有不到四万,与当面明军作战,非但火力大大处于劣势,就连兵力也有所不足。被明军这么步步为营地逼迫过来,立时便显出吃力的迹象。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近在咫尺,俄尔哈竭尽全力,才使惊跳的战马暂时安稳。烟雾散去,黑色的弹坑旁或卧或倒地是死伤的清兵,而甲喇中强悍的勇士克塔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嚎叫,血不断地从指缝中流出,弹片击瞎了他的眼睛。
就这么成了废人?俄尔哈似乎还不相信,那可是马甲啊,马上步下搏杀技能出众,弓箭射得也精准无比,就这么倒下去了?
枪炮声似乎稀疏了一些,攻打山头的清军丢下无数的尸体伤兵,狼狈地退了下来。从阵地前一直延伸里许的距离,都是明军的打击范围,败兵踏过尸体,绕过弹坑,茫然麻木地向着章京大纛旗会聚。
不能再打下去了!俄尔哈虽然极为痛苦,但也意识到这次反扑松山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继续强行作战,只能是让更多的士兵死伤,却没有取得一点取得成功的希望。
鸣金的锣声响了起来,战场上的清军如蒙大赦,纷纷后撤,多呆一刻也不愿意。明军没有追击,收拢着伤兵,维持着阵形的完整。经此一战,付出的伤亡不小,但松山却是彻底稳固了,清军只能是退过女儿河,坚守最后一个堡垒——锦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妙的前景
清军缓缓后退,而明军火箭的攻击还没有停。俄尔哈不由得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回头望去,远处明军的战阵如山岳般巍然不动,他似乎能看见明军士兵铁面具后面冷诮的目光。耀眼的闪光涌动起来,明军的阵线向前移动了,刺刀如林,反射着刺目的光。
“有道是穷鼠噬猫,鞑虏此番反扑的气势倒是很足。”卫朴收起了望远镜,抿了抿嘴角,又是嘲讽的冷笑,“可也仅此而已。”
战况的激烈远不是卫朴所说的那样轻松,但胜利者是可以如此故作骄矜的。当然,卫朴有自己乐观的理由,有胜利的信心,这些都源于后方的补给。不仅是物资,还有新兵,缺一个补一个,再打下去也能保持数量和实力。
定额定编,使各支军队的军饷得以控制,同时,一视同仁的补充也消除了将领们有保存实力想法的空间。军人嘛,就是要专心打仗,不用纠缠于乱七八糟的事情。
文臣督军,没有;太监监军,更不可能。将领有指挥的自由,可却并不能成为拥兵自重,甚至举兵作乱的条件。因为没有了私军,饷粮都由朝廷供给,退伍、伤残的安置到位,阵亡的抚恤优厚,将领们没有了家丁,也无法控制军官的晋升,谁还会参与作战?
说到底,只有自己做得不好,才会担心军队,担心武人。也只有积弊丛生的制度,才有明末士兵不堪战、不愿战,将领畏死怯战、贪婪自私的局面。
而大明积弊最深的便是军屯制度。早在明建国初期,朝廷用驻防士兵就地屯田,不管是驻防内地,还是边疆。每个兵士都由国家分配给一定数量的土地,都要自己耕种,自给自足,这样可免去百姓的负担与转运粮饷的困难。
应该说,这种以守军耕种的屯田法在一定时期收到了效果。但是,好景不长。广大军士辛苦耕种的土地和收获的粮食逐渐被他们的直接统治者——各级将吏、地方大员任意占种和侵夺。屯田制遭到破坏,而夺占耕地者迅速富裕起来。
这些夺占者有镇守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总兵官、副总兵官、都司指挥使,就连那些千户、百户等低级官吏和他们的子弟也敢于侵夺。驻守边疆的将吏们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都私自设置自己的庄田,霸占水利设施,夺占肥地、好地,随意役使部属军士为他们耕种,收获全部归己。
明代的边防军多由罪犯充任。列居九边之首的辽东,戍边“军士多以罪谪戍”。他们被加上各种重罪名目而充军到辽东。编入军队。一年到头,他们除了修城、担任守卫,主要任务就是从事屯田。他们真正成了当地各级将吏的农奴,份地随意被夺占,收获物可以随意被征收或全部没收。
于是,朝廷窘于财政,士卒陷于贫困,只养肥了一群拥兵自重的军阀。以及他们手中少量的家丁精锐。这样的军队,战力如何保证?
现在呢。从军官到士兵的军饷是足额的,发放也是层层监督,谁也别想着喝兵血、吃空饷。不用文官或太监,只是讲武堂的军官控制中下层,只是后勤、军法、指挥等各司其职,分权牵制。便基本上形成了对军队的有效控制。
陶继智身为吴氏旧将,年岁已经不小,也经历过辽西的几场战事,特别是松锦大战。眼见清军反扑失败,败向锦州。立时便觉得大局已定。对卫朴的自信言语,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鞑虏应再无力主动出击,只能是依女儿河固守。至于迂回绕袭我军后路,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可调派,二来怕也是惧我军火器犀利,轻骑迂回成功,也难切断我军退路。”
“纵使切断,我军有海上供应,亦是不怕。”卫朴停顿了一下,又有些不甘地说道:“只可惜要稳步推进,这攻取锦州的功劳,怕是要被别人夺去了。”
陶继智想了想,猜测着说道:“也不确定吧?若是鞑虏主动撤退,咱们白拣了功劳也说不定呢!”
“那就要看他们选择在哪里登陆了。”卫朴思索着说道:“清军在哪里防守薄弱,还是他们试探之下最为清楚。”
陶继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南方战事已了,王爷要回兵部任事了吧?”
“应该是这样。”卫朴并不太确定,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陶继智,试探着说道:“荡朔军若立大功,王爷的脸上也增光啊!兵部尚书一直空悬,说不定很快便要确定了呢!”
“我觉得兵部尚书一职恐怕不会轻易予人。”陶继智微皱着眉头,分析道:“万岁要保持平衡,军队中的派系便要照顾到。晋王、魏王、赵王、郑王,再加上王爷,太难选了。”
卫朴轻轻叹了口气,对这件事情也不好置评。若说最有资历的,应该算是晋王李定国。可李定国明显志不在此,只想着在外统兵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