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人当面点破而已。同时这些官员也心中暗暗欢喜,这些天北京城银号信用崩溃,银票随时可能贬值变成废纸一张,下级官员向上级行贿只能送些扎眼又占地方的现银和黄金珠宝之类,十分之不便,还容易惹祸上身,如今有了一家平西王做后台的钱庄印发银票,不仅贿赂和洗钱方便,信用也可靠了许多。
“诸位大人,小号名叫花旗银号,今后诸位大人如果需要银子周转,尽可到小号借贷;或者有一时半会不需要花用的现银,也可以放到小号的库房里,保证各位的安全。”吴禄从小在吴府长大,锻炼出了一套与各级官员打交道的经验,礼节也十分得当。吴禄拿出厚厚一沓叠好的庄票,赔笑道:“诸位大人见谅,小人冒昧,已经在花旗银号为各位大人每人开了一个户头,以方便各位大人存取银钱,还望各位大人千万不要推辞。”说着,吴禄叫来自己的两个兄弟,与他们一起按庄票上的名字向各个官员分发。
“鳌中堂,这是你的,你老可千万要给小人赏光。”吴禄双手将开给鳌拜那份庄票递上,鳌拜接过展开一看,见庄票的抬头写道:‘康熙八年二月十二,中堂鳌拜存现银四十万两,凭票支兑’,下面则是花旗银号的朱红印章和密记花押,数目不多不少,正好是吴远明承诺给鳌拜回扣的一半。鳌拜暗赞吴应熊的手段巧妙之余,忙将庄票塞进鞋筒子里,大笑道:“吴掌柜的好手段,看来老夫想不光顾你的钱庄都不行了。”
“是啊,吴掌柜真是太细心了,把银子放在你的银号里,一定十分安全方便。”穆里玛得到的也是一张四十万两的庄票,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遏必隆和班布尔善则是只看了一眼就飞快把庄票收好,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是笑容满面。在场的官员和王公贝勒也全都得到了一张类似的庄票,庄票上的预存银数目根据官职大小各有不同,这些人当然明白这是吴远明不露痕迹的变相贿赂,欣喜之余,忙向吴远明谀词连天,连祝吴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得了五千两银子的康亲王杰书还率先举杯道:“来,让我们为吴掌柜的生意兴隆干一杯。”
“干!”众人纷纷举杯,又是一饮而尽。吴禄三兄弟完成了差事,忙躬身准备退下,鳌拜眼尖,发现吴禄手中竟然还有一张没有发出去的庄票,便叫住吴禄问道:“吴掌柜,你手里怎么还有一张庄票?难道说今天世子请客,还有什么人不肯赏光吗?告诉老夫他的名字,老夫倒要看谁比老夫的架子还要大。”
“伯父,那是小侄的一个远房亲戚,并非官场中人,他大概是突然遇上了什么急事,所以没能来赴宴。”吴远明知道那张庄票是给假朱三太子杨起隆的,忙向鳌拜解释道。同时吴远明心中也有些奇怪,以杨起隆的行事做风,应该不至于害怕与朝廷官员接触啊?以他的情报网络,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东兴楼设宴,难道说,他遇到什么意外所以不能来了?
能当上朝廷首辅,没点机心是不行的,鳌拜自然不相信吴远明的鬼话,刚想再问时,楼梯口却猛然传来康熙那故作从容不迫的声音,“好热闹啊,额附在这东兴楼宴请百官,为什么不请朕一起来喝一杯呢?”全文字小说阅读,吴远明斜眼看去,见康熙穿着一件外罩酱色绸马褂的青色长袍,脚蹬千层底缎面软鞋,面带微笑的立于席间。在康熙身后,是魏东亭、曹寅、穆子煦、孙殿臣四个身穿便衣、腰挎宝刀的侍卫,此外还有两名面戴黑纱的侍女,一个看身形应该是苏麻喇姑,另一个则前凸后翘身材姣好,却是那个神秘的面具女子了。
“万岁!”康熙突然现身,在场诸人无不骇然失色,争先恐后的离座下拜,吴远明已经吃过亏也不敢再耍花样了,跟着众官员一起磕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朕今天便衣出行,就不要太讲究虚礼了。”康熙仿佛很通情达理的挥手让大家起来,待众人起来后,康熙忽然又指着吴禄手中那份来不及收好的庄票,向吴远明徉做好奇的问道:“吴卿,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家奴吧?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可以拿给朕看看吗?”
“这个……?”吴远明毕竟还嫩了点,没练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本事,额头‘刷’的就流了下来,心说糟糕,那张庄票是自己给杨起隆的五万两活动经费!一旦被康熙看到,就是康熙不知道杨起隆这个人,自己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毕竟送给的康亲王杰书也不过五千两,还有谁会相信自己会白送给一个陌生人五万两银子呢?其实不光是吴远明一个人流冷汗,在这酒楼上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冷汗滚滚,恨不得马上把身上的庄票塞还吴远明。
“吴爱卿,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很热吗?要不要朕给你传几个太医?”康熙嘴角含笑,很关心的向吴远明问道。旁边戴着面纱的孔四贞抢上前来,媚声道:“皇上,奴婢略通医道,如果世子需要医治,奴婢可以为世子效劳。”说罢,孔四贞一个抛向吴远明,心说自己这世兄还是蛮帅的,难怪那个黄毛丫头不喜欢皇上喜欢他。
“世子,皇上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魏东亭狞笑着环视酒楼中的百官一圈,心道呆会一定让你们把刚拿到手的银子吐出来。旁边被吴远明用毒计炸伤肾脉的穆子煦也急不可耐的催促道:“世子,皇上要看你奴才手里的东西,你到底是接不接旨?”
“臣……臣……接旨。”吴远明无奈,只得满头大汗的答应,并在心底下定决心,左右杨起隆不在现场,呆会事情败露后便一口咬定杨起隆是自己的奴才,银子是让杨起隆到东北收购人参的。至于贿赂其他官员的银子,反正法不责众,康熙也不敢一下子动一百多名官员,最多是没收脏银既往不咎,让康熙再收回去修承德避暑山庄算了。但吴远明的算盘虽然打得好,孔四贞接下来的话却让吴远明差点尿了裤子……
“皇上,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孔四贞吃吃一笑,妩媚的说道:“奴婢查到,这些年来有一个邪教在北方兴起,假托钟三郎香会之名蛊惑民众,图谋不轨,尤其是那些田地被圈无家可归的百姓,更是他们的重点笼络对象,矛头直指朝廷与主持圈地的鳌中堂,已经有造反作乱的苗头。该邪教发展极快,望皇上与鳌中堂重视。”
“还有这样的事?”康熙很惊讶的问道。因为事关鳌拜鼎力实施的圈地国策,一直没有说话的鳌拜对这事也十分警觉,主动开口问道:“查到他们的头目是谁了吗?”
康熙一努嘴,孔四贞忙向鳌拜抛一个千娇百媚的秋波,吃吃笑道:“回中堂,听说他们的头目叫杨起隆,杨柳的杨,起来的起,生意兴隆的隆。”说罢,孔四贞转向吴远明媚声问道:“世子,不知道这个杨起隆你可认识?如果世子能抓到这个邪教头目,那可是奇功一件。”
“臭婊子!”吴远明又惊又怒,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臭婊子,你想把老子诛尽杀绝吗?杨起隆笼络圈地难民,那就是鳌拜的死对头,老子给杨起隆活动经费,那不就是让鳌拜又恨死老子吗?”不过吴远明现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情绪反而镇静下来,微笑答道:“这位不知该怎么称呼的小姐,天下姓杨的不下万千,同名同姓的也不知有多少,本世子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杨起隆究竟是那一个杨起隆。”
“哼,想用同名同姓来搪塞?”孔四贞冷笑着退下,吴远明能不能搪塞过去对孔四贞来说已经不重要,呆会只要那张花旗银号的庄票一公开,鳌拜想不对吴远明产生敌意都困难了。康熙也是同样的心理,微笑道:“鳌中堂,自古假借鬼神煽动愚夫愚妇造反作乱的事历朝历代都有,这事不可不重视,这样吧,这事情就交给鳌中堂的查办了,一定要查明那个钟三郎香会的底细。如果那杨起隆真有图谋不轨之举,格杀勿论。”
“老臣遵旨。”鳌拜闷声闷气的答道。康熙又转向被吓得一动不动的吴禄说道:“那个奴才,朕要看你的庄票,你怎么还不拿过来?”
“拿来吧。”不等吴禄有所动作,魏东亭早就冲上去把那张庄票抢下,先恶狠狠瞪一眼吴远明,然后才将庄票双手捧到康熙面前,谀声道:“主子请看。”
“诸位爱卿,吴爱卿,朕可要看了。”康熙微笑着又欣赏了一下吴远明那强作镇静的表情——对康熙来说,那是多么的赏心悦目啊。不过当康熙打开那张庄票时,得意的微笑顿时凝固在丑陋的麻脸上……
“皇上,怎么了?”苏麻喇姑见康熙表情古怪,忙低声询问着与孔四贞一起凑上去观看,只见那张庄票上写道:‘康熙八年二月十二,善扑营统领魏东亭存纹银一两,凭票支兑。’看到这里,孔四贞面纱下脸皮立即变成铁青色,孔四贞刚才一直盯着吴禄,可以肯定吴禄没有把庄票掉包,忍不住低声道:“不可能!难道那个狗奴才在骗我?”
“你干的好事!”康熙愤怒的扫一眼孔四贞,强压心头怒火向吴远明问道:“吴爱卿,这张庄票是怎么回事?魏东亭在你奴才开的银号里存银一两,魏东亭去过你奴才开的钱庄吗?”
“给魏东亭开的庄票?存银一两?”几乎绝望的吴远明怀疑自己听错了,而满酒楼的官员权贵全都松了口气,暗暗佩服吴应熊的考虑之周全。这时候,吴远明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干爹姚启圣开口道:“回皇上,事情是这样,魏东亭大人确实没有到平西王世子奴才开的银号存银子,这张庄票,其实是吴禄这个奴才自己做主开的,准备送给魏东亭大人方便他以后把银子存到花旗银号里,也算是生意人拉顾客的一种手段。”
“原来干爹早就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故意给魏东亭开了一张庄票预防。”吴远明乐得差点冲上去拥抱姚启圣——不过吴远明要是知道杨起隆的事情其实姚启圣故意泄露给孔四贞知道的,吴远明也许就不会这么兴奋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