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是中午,楚云裳和墨染尘坐在一起吃中饭。
楚云裳来到宁王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是和墨染尘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却是不多,印象深刻的是上次喝醉酒之后所发生的荒唐之事。
恰好珠儿拿了酒过来,二人一看到那酒坛,就是侧过脸去,都是有了一些不好的遐想。
“珠儿,不喝酒了,你拿下去。”楚云裳赶忙说道。
珠儿愣了一下,也不敢多问,又是退了下去。
见珠儿退下,楚云裳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松茸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平常最喜欢吃的食物,此时吃来味同嚼蜡。
午间的宁王府微微燥热,但是留芳苑内却是分外的清凉,门前一棵大树遮掩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投射入一片清幽的空气。
树干之下,一个简制的秋千架随着轻风,轻轻的飘荡着,发出一点轻微的吱嘎的声响,这声响,也是留芳苑内,为数不多的声音之一。
楚云裳和墨染尘面对面而坐,没有更多的话说,都是静静的吃着饭,偶尔两支筷子伸到一个盘子里,必有一人立即缩手,飞快移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视线才会对上一阵,但是眼中,也没有过多的情感流露。
吃了饭,珠儿送了一壶凉茶过来,墨染尘喝了一口之后,开口说道:“到外面院子里坐坐吧。”
“好啊。”楚云裳起身,也是觉得房间里面太过沉闷。
外面有风,那风湿热,吹在身上黏黏的,并不凉爽。
楚云裳走出房间,在秋千架上坐下,随意的荡起,双腿微微弯曲,在墨染尘的眼前留下一道一道浅白色的影子。
墨染尘看了一会,走到她的背后,双手轻轻的抵在她的背上,轻轻一推,这秋千架荡漾起的弧度就更大了点。
随着风,从楚云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吸入墨染尘的鼻子里,这香气极为浓郁好闻,也格外的让人贪恋。
“今天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终究不只是在一起吃一顿饭这么简单,沉默了许久的墨染尘开口问道。
“是问墨修竹,还是问墨杰宇?或者是齐亦风和彭飙?”楚云裳说道。
“都有。”微微沉吟,墨染尘的声音不高不低。
“我只能回答其中一个,就是墨杰宇。”停顿了一下,楚云裳接着说道:“不过其实也不用我说,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墨染尘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楚云裳的后背碰触了一下,隔着衣裳,感受着楚云裳后背惊人的弹性和滑腻,墨染尘点了点头:“知道。”
当日仁和殿内,墨杰宇遭受奇耻大辱,向他求助,他的不作为,在墨杰宇的心里,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伤口。
而今日,正是这伤口发炎的时候。
感受着墨染尘的无奈,楚云裳轻声说道:“这是坏事,可何曾不是好事,人的一生的成长,总是会遇到这样的或那样的事情,在这一过程之中,我们无法拔苗助长,也无法用自己的言行来定义他人的人生?我想,这对闲王而言,只是一个成长的阶段,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吃些苦头,又谈何真正的成熟?”
“你倒是比我想的深远。”墨染尘轻声苦笑。
他何曾不是这么想的,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楚云裳又道:“总有一天,闲王会理解你的一番苦心的。”
“只能希望如此。”墨染尘嗯了一声,兴致不高。
他薄唇微泯,手掌轻轻一推,使得楚云裳荡漾在半空之中,看着那道婀娜有致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意微微一动,忽然说道:“楚云裳,你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楚云裳摇头。
“那你又可否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撕下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
有风在耳边吹过,墨染尘的话在耳边响起,旋即被吹荡的四下飘散,半空之中的人影,依旧飘飘荡荡,可是那句话从墨染尘嘴里传出的瞬间,却是定格!
“你真的想知道吗?”楚云裳问道,声音异样的轻,异样的柔。
墨染尘这话是随心而起,并没有深思熟虑,可是问出来之后,他才察觉到太多的不妥当之处,只是既然已经问出口,又如何收的回?
加之,他本来就对这一点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他想知道,她为何有绝世容颜,有倾城风姿,偏偏戴着这么一张丑陋的人皮面具?
“想!”
清清雅雅的声音从墨染尘嘴里传出,不再清冷,也是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柔情之中,又是透着异样的坚定。
楚云裳拿手摸了摸头发,将被风吹乱的鬓角别在耳后,缓缓说道:“其实我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这张人皮面具摘下来的场景,可是有的时候,一张面具戴久了,就很难再摘下来,这已经成了习惯,也可以说是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以这个面目示人,世人觉得丑陋,觉得粗鄙,可是,那与我何干?我又何必为了他人的眼光而活着?为何不能活的轻松自在一点,难道除了这张脸,我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优点了吗?如若说,因为这张脸,掩埋了我身上所有的优点的话,那是否,将这张人皮面具撕下之后,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是,真的有变化吗?人还是那个人,变的,只是一张脸而已?这其中,真正的变化,又在哪里呢?这一点,世人又有几个能看透?”
墨染尘听的这话,微微沉思,没有想到这张人皮面具背后,有着无数多的故事。
关于楚云裳,关于这个草包六小姐的故事,他自然也是听过一些,虽然不至于和寻常人一样口舌生非,可是是否在心底深处,有过鄙夷和不屑?
终究是有过的吧,尽管这种心思,很淡很淡。
楚云裳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她是一个活的相当自我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目中无人,但是有些事情,潜移默化之中,总是在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在转变。
比如说她嫁入宁王府,比如说月亮山上那一起血腥的猎杀,又比如说仁和殿内,那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勾心斗角。
所以,她终究是变了的,至于变化有多少,楚云裳不知!
她接着说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时候会真正的撕下这张人皮面具,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这个问题,我在无聊的时候,还真的想过。在我少女时期,就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有一个王子,骑着白马朝我走来,娶我为妻,新婚之夜,我为他撕下这张丑陋的人皮面具,不为倾国倾城,只为倾倒他一人。不过这个梦,大抵就是一个梦,或许这一生,永无实现的那一天。”
说完之后,楚云裳轻声吐了一口浊气,眉宇之间,有些愁绪在发酵蔓延。
可是这话,却是令的墨染尘心头大震。
他是不是那个王子?是吗?不是吗?
如若是,为何她没有在新婚之夜,为他撕下这张人皮面具?
难道说,他终究不是她要寻找的良人?
为什么?
心头,一股莫名的怨气和怒气在一点一点的滋生,明明是立于春阳之下,却还是感受到了一种透骨的冰凉!
终究是不该问的,因为早就该想到,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就是伤害。
伤了他,也伤了她!
心底一声暗叹,墨染尘脚步轻移,最后望了楚云裳一眼,旋即敛了敛衣袖,大步往外面走去。
行走如风,那风,冰冷刺骨!
这是绝望的心情吗?
楚云裳望着他的背影,微微走神。
墨染尘,你是在生气吗?
可是,你为何要生气?
如果我爱上了你,或者你爱上了我,我自然会撕下这张丑陋的人皮面具。
可是你我之间,有爱吗?
有,还是没有?
无人回答,楚云裳只是看着墨染尘消失的背影,怔怔走神,眼角,不知何时一滴眼泪悄然滑落,那眼泪滑落至嘴角,是咸的。
或许,是爱了吧,只是这爱隐藏的太深太深,无从察觉,楚云裳心想,旋即,她轻轻甩了甩脑袋,甩掉这一丝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随着风,秋千,越荡越高,楚云裳的身影,在风中,起起伏伏,裙摆飞扬,可是,她不快乐!
心好似被人拿针恶狠狠的刺了一下一般,鲜血淋漓,疼的难以呼吸。
那五脏六腑之间的翻涌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压制住,墨染尘才走出留芳苑的门,就是咳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随着这口血的吐出,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那原本挺的笔直的腰杆,在这一刻,也微微弯着,似是再也直不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无一丝的血色,他身上的气息,也是越来越凉,越来越冷,好似一块没有感情的寒冰。
可是若是真没感情,又怎么会吐出这一口心血!
言语眼神可以骗人,可是,心,却骗不了人,不仅骗不了人,还骗不过自己。
“楚云裳,你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我之于你而言,当真如此面目可憎吗?还是说,你已有心爱之人?”
会是后者吗?如果是,那人是谁?
一声叹息,从墨染尘的心底发出,那心底深处,不知何时,竟是千疮百孔。
墨飞出现的时候,见的墨染尘如此模样,大惊失色,立即上前扶住墨染尘,急声问道:“王爷,你没事吧,是不是旧疾发作了,赶紧回去吃药。”
“我没事,不用吃药。”墨染尘站直了身体,收敛了面容,他慢慢的将墨飞推开,瞬时,就是恢复到了优雅从容之态,只是那心里的苦,虽然埋葬的很深,却一丝都无法抹除。
“可是——”墨飞极为不忍。
他跟随在墨染尘身边如许多年,自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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