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太后满意地直点头,马思喀原本紧张的神色才稍稍缓了缓。他示意跟他来的十几个内侍上前来,亲自将每一样展示给我们看。
“这是前段日子为公主量身后织造处制好的秋衣,请皇太后和娘娘过目。”
皇太后命递过来近看,我也跟着靠了上去。秋衣一共做了二十套,以秋色为主,还有些是葵黄、嫩粉和淡紫色。款式都很新,领口有的是荷叶的,有的是半月领的,也有的是比较普通的小圆领和小方领。手肘处稍稍收紧,而袖口处则适当地放大,并在口上用线勾边。裙摆跟着放大,下边还适当地做了些褶子,显得更加有立体感。因为是秋天,所以在衣服外都加了层纱用来抵御寒气。秋季的吉服褂和朝冠也各做两套。朝冠顶镂金二层,装饰东珠九颗,吉服褂上绣有四团五爪行龙,前后两肩各一。
“嗯,不错,真是不错,德妃啊,这可是替你闺女做的,你这当额娘的也说句话吧。”
皇太后看着是一脸的满意,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询问我的意见。我心中一动,要知道我等她这句话已经好久了。她先起了头那我也没必要客气了。
“刚入秋时天气还挺热的,可到了秋末就凉多了,光一层纱哪里挡得住这寒气,我看得在里头加一件棉布的内衬。”
“娘娘的意思是每件都要加?”
马思喀一脸惊讶地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给他出了如此大的难题。
“是啊。”我笑着看着他道,“不但要加,而且要做成那种外罩和内衬分离的那种,这样若是热了可以卸下,若是冷了衬在里头就可以了。”
马思喀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太后。皇太后叹了口气看着我好言安抚道:“丫头,二十套全做是不是有些太繁琐了?要不再添几件褂子,冷了罩在外头不就行了?”
“回皇太后,芩淑的脾气性子您最了解了,她不喜欢身上穿得太多,又是外衣又是褂子的让她觉着手脚舒展不开。”
我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在这么点小事上退缩,内务府这么多人难道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吗?不过都是些推托之辞罢了。芩淑是我仅剩的女儿了。所以我决不会退让,我要给女儿最好的,让她最风光的出嫁。
皇太后想了想后也像是记起来了,拿着帕子掩着嘴笑着说:“是啊,芩淑这孩子最受不了被约束了,她常说若是让她多穿一件那她情愿冻着,真是个犟脾气。好了,就这么定了。”
“是,奴才知道了。”
马思喀无奈地点了点头,领着其他人退了出去。皇太后转过身来看着我道:“难为你了,想得如此周到。”
我摇了摇头说:“怡儿去了后,芩淑便是我唯一的女儿了。”想到怡儿我心里便是一阵难过,女儿的早逝是我心里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痕,我只觉着眼眶一热,那眼泪就要落下。皇太后见我这样也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慈爱地替我擦去眼泪。
“好了,别难过了,虽说自古最伤心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啊。”
我擦干了眼泪,连连称是。又陪皇太后闲聊了一会儿,我想着时候也不早了正准备要告辞,就见有人进来传话。说是裕亲王的庶福晋进宫来谢恩,正在外头候着。我听了只觉着心里一阵慌乱,再看向皇太后她也是有些尴尬。
“德妃啊,你就先回去吧。”
皇太后神色闪烁不定地看着我,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下了台阶,行过了礼之后就告了退。退至了宁寿宫门口就隐隐听见拐角处传来一阵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像是皇太后身边的大太监。
“庶福晋真是命里带着福气,才进门不久王爷的病就大有起色,现在还有了身孕,王爷府上可是足足有十五年没有婴儿哭声了,现在王爷身边也就两个阿哥而已,福晋这胎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样的有福。这不,皇太后也是十分的挂心,特地吩咐奴才接您进宫里来说是要好好看看您这个有福的人。”
她有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一声雷在我耳边炸响,我的脑袋顿时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踉跄,艰难地扶着梅香我才没有摔倒。心里一阵乱糟糟的,我的身体再也不受我意志的支配,声音就那样自动地冒了出来。
“从那边绕道离开,别叫其他人看见了。”
梅香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但还是扶着我迅速地走向另一条路。看不到就好,听不到就好,这样我就可以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就好……
年末之时,芩淑的公主府终于选定,就在挨着佟国维家的那一片地方。选定府邸之后扩建修饰工程就正式开始了,而内务府也着手为芩淑挑选陪送的人口和日后公主府的管事。隆冬过去,在温暖的春日中,芩淑的初定礼也完成了。我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了芩淑未来的丈夫——舜安彦。看得出他却系出自名门,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他自幼就跟着阿哥们在宫里念书,文采自是不用话说。当护城河中开满了荷花时,芩淑的公主邸正式建成,内务府为她所做的最后的夏装也全部完成。康熙下旨自上三旗中播出一个佐领赐予芩淑,当作是新婚的礼物。
芩淑大婚的筹备工作进入到最后关头,每年例行的北巡避暑也到了。康熙的意思是等到秋闱一回来就让芩淑出阁。但芩淑这次不能跟去,一方面是因为她大婚在际,总往外跑不太适宜,另一方面她也要留在宫里做最后的准备。我本不想去,因为能陪女儿的时间真是太少了。可他这次却把三个儿子都带上,胤祥、胤祯还小我有些不放心,皇太后也是让我跟去的意思,说是会替我照看芩淑,我这才依依不舍地随驾北上。
每年北巡塞外除了避暑之外其实还有两个意义,第一就是会见蒙古王公。关外少见天花,所以大多数蒙古亲贵们对天花都没有免疫力,早先许多没出过痘的在入关觐见康熙时不慎感染身亡。所以为了不让这样的憾事再发生,康熙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出过痘的到京觐见,而没出过痘的则留在关外,趁每次北巡之机来觐见皇帝。北巡的第二件事便是围猎。阿哥们也都渐渐大了,骑射围猎不再仅仅只是强身健体,更成为了一种非常有效地获得父亲关注的手段。
自打去年康熙带着胤禛和胤祥两人去巡视过永定河之后,他也是益发地看重这两个孩子,每次巡视京畿附近的水利建设他都会带上两人。康熙原本就喜欢胤祥,馨惠的抑郁而终更让他对胤祥对了一份怜惜。现如今宫里谁都知道皇上除了太子之外,最疼爱的莫过于十三阿哥了。不过最为难得的是胤祥并没有恃宠而骄,对太子也始终都是恭敬有礼。康熙看在眼里对他更是喜爱。胤祥文采出众,小小年纪便已经写得一手好字,不但如此,骑射也非常出众。胤祯虽说文采远比一般人好,可总是稍逊胤祥一点,惟有骑射他自信不会输给胤祥,所以趁着围猎之际,他总爱拉着胤祥比试。
围猎常常在马上一颠就是一整天,回来之后满身是汗和尘土。我虽然心疼,可儿子的脾气我很清楚,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若是不让他彻彻底底光明正大地赢或是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是女人,围猎没我什么事。北巡对我而言不过是长久监禁之后难得的放风,每日我也只能待在自己的帐中,难得也会奉命招待一些蒙古亲贵的女眷。
“禛儿,你有没有好一点,现在还是难受的吃不下东西吗?”
禛儿畏暑的毛病一点都没好,来的路上中了热毒似乎有些中暑,虽说没什么大碍,但这几天进食总是不太好。这几日的围猎他也没上,只是休养着。我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觉着没前几日那么烫手了。
“劳额娘挂念了,儿子已经好多了,早上还有了胃口一连进了两碗粥,看样子明日就能上场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地不知道该放哪儿。是啊,儿子都已经二十好几了,我也真是的还把他当孩子般。不过难得他会这么手足无措的,我也不禁觉着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却更是尴尬。
“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了,额娘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便是了。围猎也不用急在一时,怎么说咱们也要在这里待上个一两个月,你还是先蓄足了体力再说吧,荣耀什么的都是虚的,身子可是自个儿的。”
我叨念了他一阵,又吩咐了他身边的人几句,这才起身准备回自己帐里。禛儿说要送我,我正拦着他时,就见跟在胤祥身边的小顺子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我见他一脸的匆忙,连通传一声都忘了心里顿时起了阵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倒是快说啊!”
“回……回娘娘。”他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说道,“皇上,皇上受伤了!”
我顿时只觉得胸口一紧,跟着眼前便是一黑。
“额娘!”
我只觉着两腿发软,幸好有禛儿扶着我才没有瘫下来。勉强振了振精神,我方才撑着他站稳了身子。
“我这就去看看,你还不舒服着就留在帐里吧。”
“不,额娘,儿子也很担心皇阿玛的情况,儿子陪您过去。”我本想着让禛儿好好休息,但见他如此坚持我也只得随他。
一阵急走之后这才到了康熙的主帐前,我请候在外头的内侍通传一声,他入内回话没多久就出来请我进去。才一入帐我便听见宜妃小声地啜泣,我心里更是一阵慌乱。行过礼之后我走近了细瞧,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是坐着让太医给他包扎的,似乎伤在了手腕上,看样子似乎伤得不是很重。我见他还能坐着就知道没事,正要开口问问到底伤在哪里,却发现他正在看我,我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率先调开了视线,隐约似乎听到了他轻叹了一声之后说道:“四阿哥也来了啊,你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吗,在自己帐里歇着就好了。”
禛儿听见在同他说话,站直了身体正了正色回道:“额娘也劝过儿子,但儿子听见皇阿玛受了伤心下万分焦急,儿子个人事小,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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