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阿哥像是感染了疫毒。”
我感觉整个人被他的话震了一下,意识都有点晕乎了。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医学书,中毒性细菌性痢疾是儿童最常见、最严重的一种急性肠道传染病。多发生于2~7岁体质较好的儿童。目前认为由于神经发育不健全,且胃酸少,不能杀灭痢疾杆菌,加上有些儿童为特异体质,对于细菌毒素易发生强烈的过敏反应及全身微循环障碍,出现感染性休克症状,故发病率和死亡率较高。它来势急,几个小时就可发病,病情在几分钟内便可急转直下。且病势凶险,大多以突发高烧或超高热起病,病人手脚发凉、面色苍白、血压下降、脉细弱或摸不到、口唇和指甲发青。有的还出现抽风、神志不清、反复惊厥等症状。我细看了一下,禛儿每一条都符合。要命的是这种病死亡率高,如抢救不及时,小孩子常常就保不住了。我就曾亲眼见过有的患儿腹泻症状比中毒症状出现晚,而且轻,因而被家长忽视,等到发现事情不对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就断气了。
“请皇上回来吧!”佟贵妃焦急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我的心也是乱做一团,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佟贵妃立刻休书一封,遣人快马加鞭的送往离京的队伍,我也暂时留在承乾宫帮忙照顾禛儿。期间禛儿高热不退,反复昏厥了好几次。此时是六月初七,到了初九上午,康熙终于赶了回来,顺便也带回了随驾的几位太医。
“现在病况怎么样了!”他一回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立刻赶了过来,见到我在这微微愣了一下。
“回皇上,四阿哥一直都高烧不退,最要紧的是赶快退烧,然后让几位太医会诊之后再拟个方子。”我福身向他回道,暂时将先前的不愉快放到一边,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胤禛。
他也立刻恢复了常色,对着陈太医问道:“哦,那你有什么好方法?”
陈太医规规矩矩地回道:“这几日微臣和娘娘将好几种方法都试过了,都不见效果,娘娘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微臣从未试过,因此等待皇上圣裁。”
“哦,那是什么方法?”康熙转身面对我问道。
“灌盐水。”我平静地答道。这是现代常用的降温的方法,将盐和水以1:1000的比例混合,然后反复地灌肠。这也是在古代我唯一能使用的方法了。
康熙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原以为他会问我有没有把握,或是怎么会知道这种方法,但出乎我的意料,最后他却只是点点头说:“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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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又一碗的盐水不断地送入承乾宫中,经由佟贵妃的手喂给胤禛。作为一个才8岁的孩子他真的很勇敢,吭都不吭一声地都喝了下去。然后就是漫长的排泄,再补充盐水的往复过程,就这么来来回回我估摸了一下少说也有3、4升了,到了后来,他实在是喝不下去,捂着胃就吐了起来。
“妹妹,这……”佟贵妃端着碗,眼带泪花地看着我。
我不忍地别过头咬牙说道:“继续。”
好在一切的苦都没有白吃,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一天,他的烧终于有些退了下来,不再那么热得惊人了。此时几位太医经过会诊反复斟酌了再三也拟出了一张方子。康熙也通晓医术,拿了过来要亲自作最后的决断。
“凤尾草3钱,蔓荆叶2钱,柞树叶2钱,辣蓼叶15钱,柿子5钱,鹿衔草、扁豆花、干姜各4钱,青辣椒籽2钱,石榴皮茶10钱,地锦草,银花,生甘草各6钱……”他拿着方子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最后用笔在上头改了几处,“鹿衔草、扁豆花、干姜再加1钱,其余的就这样吧!”
“是,皇上。”太医院的太监拿着方子退了下去,随即就去煎药。当药端来后,佟贵妃接了过来,看了看康熙又看了看我,我们俩默契地一起朝她点了点头。她见我们俩都那么坚定,最后也就下定决心给胤禛喂了下去。这之后我们所能做的仅仅就只是等待,我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所谓煎熬的滋味。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我和佟贵妃就这么轮流守候在禛儿的身边,时刻观察着病势的发展。多少次他在昏迷中因为不堪忍受痛苦而拉着我的手呻吟着:“额娘,额娘。”明知道那不是在喊我,但我却强忍心如刀割般的感受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地回着:“禛儿,额娘在这里,额娘在这里。”
终于在第四天,他的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高热终于退了下去,原本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毛也因为痛苦的离去而舒展了开来,我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经过几日几夜的挣扎,他的身上满是汗水,衣服也因此而湿透了。我看着心疼,吩咐太监取来干净的衣服准备替他换。我的手才碰到他的衣襟,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意识到他醒了。
“禛儿,你醒了。”我拉过他的手,试着测他的心跳,觉得他的脉搏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水平,看样子他好像已经没事了。
“你是谁?”胤禛防备地看着我,将手抽了回去。
“我是额……”话才说出半句,我却沉默了,是啊,我是谁呢?我不是我亲生的,更不是我养的,他虽是我的骨肉,但从不曾喊我一声额娘。对他而言,我倒底算什么?
“去告诉皇上和皇贵妃,就说四阿哥醒了。”
我僵着身体地对服侍的太监吩咐着,声音空洞地让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片刻后,康熙和佟贵妃就立刻赶了过来。
“禛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这次真是吓坏额娘了。”佟贵妃看着胤禛禁不住又哭又笑的,康熙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说:“好了,老四没事就好了。”
“儿臣不孝,让皇阿玛,让额娘操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
“……”
“……”
看着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团圆美满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周围的空气似乎因此而变得稀薄让我喘不过起来。我夺门而出,脑子里乱成一团,只知道自己在不断地跑着,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兆祥所外头。
“哎哟,德主子,您怎么过来了。”负责照顾胤祚的太监看见我来了一脸惊慌地迎了出来,“您要来怎么也不知会儿奴才一声啊!”
“我要见六阿哥。”我冷冷地推开他,径直往里走。
“德主子,德主子,您慢点……”
我对他的阻拦视而不见,直接推开胤祚的房门,走进他的房间。胤祚看见是我,一脸的惊喜:“额娘,你快来,你快来。”看着他对我笑,听见他喊我“额娘”我心中一阵激动,几步走上去一把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也顺势就这么掉了下来,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一句话:“祚儿,谢谢你,谢谢你还留在额娘身边,谢谢你。”
偶遇
我就那么抱着他一直哭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才在太监的催促下离开兆祥所。原本靠意志力强撑的身体也因为心的脆弱而有了破绽,连日来的疲劳立刻涌了上来。我感到浑身无力,身体就这么软软地向后倒去,随即我整个人就此堕入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听心荷说我是因为太过劳累,所以才昏睡了这么久。
“那是谁送我回来的?兆祥所的赵嬷嬷吗?回头可要谢谢她了。”我让心荷扶我坐了起来,随口问了她一声。
“这……”她看着我有些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到底是谁送我回来的?”我看着觉得不解,有什么事发生吗?
“是,是皇上送您回来的。”
我猛地一愣随即沉默了,两眼盯着前方发呆,而双手却在不觉中用力地抓着被面。
是他,原来是他……
“皇上这两日常常过来看您,今儿个临出发前还过来了一趟,见娘娘没醒,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是吗。”我喃喃地低语着,心中却万分庆幸自己醒的真是时候。
“娘娘,其实……”
“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我打发心荷下去,顺带也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她无奈地看着我,只好福了福身,说了声“是”后退了下去。
我其实很明白心荷想要说什么,她无非是看出康熙对我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我主动向康熙让步,曲意承欢地讨好他。我也清楚对后宫中的女人来说除了拥有皇帝的血脉之外,得到皇帝的宠爱也是很重要的。像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卫氏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她同样也为康熙生下了一子,但因为圣眷不再,不但儿子得交给惠妃抚养,她自己也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苦苦守候着。而她所等的,所期望,所求得的只是康熙那偶然的对过往的追忆吧。
但心荷所不明白的是,我也有我的尊严。别的女人或许可以因为爱康熙而甘愿为他放下尊严,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不爱他,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甚至是有些恨他。我可以对他敷衍地笑,我可以对他说言不由衷,阿谀奉承的话,我也可以忍受他对我的每一次拥抱。但最重要的是,即使那件事不曾发生过,我也绝不会去求他的怜爱,求他的垂青,求他的“宠幸”。我接受“祁筝”的条件再次活过来为的就是和命运赌一下,我所求的是我这一世的希望。但是我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我常常会想在这个世界之中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丈夫的爱吗?我不认为皇帝的心在装了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之后还会有多余的空间去装爱情,更不用说我的丈夫,当今的天子是妻妾众多的康熙了。我的孩子吗?对他们,我所能扮演地角色只是引路人,我所要做的只是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引导他们,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为止。更何况在这个大清朝,阿哥、公主都是国体的一部分,换言之也可以说是“国有资产”更不可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一路走来其实真正属于我的只有尊严了,若是连这个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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