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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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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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为什么?宝龄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却找不到答案。或许是因为,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还那么年轻,年轻到她不忍看着她消失,又或许是,宝婳毕竟也是顾老爷的女儿,她们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有着无法回避的血缘牵绊。

  隔着窗纱,她看着阮素臣将宝婳扶起来,为她擦脸,宝婳微微睁开眼,睫毛在眼窝投下密密的阴影,像是折翅的伤蝶:“四表哥”

  “若是累了,便不要说话,好好睡一觉。”阮素臣背对着窗,看不清神情。

  “怎么能睡呢?”宝婳的唇角仿佛微微地弯了弯,“若是睡了,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别胡说。”阮素臣低声道。

  宝婳凝视眼前那张鬓角若裁、眉目如画的脸,深深地、一眨不眨地,仿佛要将他的容颜刻到心底。

  “四表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几时么?”

  “记得,那年你才五岁。”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么?”

  “记得,那日你躲在柜子里哭,我将你拉出来,给你一颗玻璃珠,答应你等集满一百颗便答应你一个愿望,那会儿你只会说了一个‘嗯’字。”

  “你还记得”

  往昔的时光,仿佛从未离去,阮素臣终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宝婳的脸上,有一抹梦幻般的殷红,含笑地凝视着阮素臣:“那么,四表哥,你还记不记得,你有没有爱过我?”

  爱过么?哪怕一点点也好。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宛若湖面的碎念,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宝龄退后一步,将身子埋在那根红漆木柱之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很久很久,她没有听见那个回答,等来的,只是轻缓地脚步声,白衣如雪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长廊尽头,他的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沉甸甸。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离去,却听到宝婳微弱地声音传来:“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她一惊,隔着窗纸,宝婳正望着她,面容是无比的平静:“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宝龄不语,宝婳却已接口道:“若是,那么你已经看到了。”她笑一笑,眉宇间是宝龄从未见过的世故,宛若看透了世事一般:“四表哥的那个答案,你不想知道么?”

  “不想。”这一次,宝龄毫不犹豫地道。

  “为什么?”宝婳幽幽道,“四表哥那么爱你,你一点都放在心上么?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宝龄眉心微微一蹙,半响,却忽地笑了,笑容在唇边绽开,带着一丝凉薄,又似无奈:“我的心跟你一样,是肉做的,我不想知道是因为——我不在乎。”

  对,不在乎。

  只有爱上一个人,才会在意他的点点滴滴,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她对阮素臣或许有过感动、有过依赖,但她终是知道,那不是爱。

  所以,她并不想知道。

  她没有听到那个回答,但就算听到又如何?那个答案,又与她何干呢?或许“缘分”是两个极为俗气的字眼,但除此之外,别无解释。很多事可以重头来过,但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既然已经错过了,知道又如何?

  前世有一本书,在医院时,她一直放在床头,是一个台湾蔡姓知名主持人的随笔,其中有一则关于爱情的小故事。

  对方说: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着急了,脱口而出: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

  说完,你忽然哭了。不是因为伤心对方不爱你了,而是因为这一瞬间,你猛然醒悟,自己已经沦为了爱情的乞丐。

  在爱情里,得不到的一方,永远那么卑微,纵然他拥有最好的一切。爱情怎么会没有伤痛呢?因为那是爱情,所以,那些伤痛看起来更高贵一些罢了。爱情里的伤痛,只对在乎的人有效,那个不在意的人,感觉不到伤痛,更无法体会你的伤痛。

  如阮氏之于顾老爷、如宝婳之于阮素臣、如阮素臣之于她爱与不爱,半分也勉强不得。

  她不会乞讨爱情,亦不会算计,不是她有多么高尚,只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哪一种,都无法长久。

  方才还一片碧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深秋的雨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若打在心上,缓缓地洇开,她却只是沉默,这些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宝婳说,到了此刻,一切都是枉然。

  宝龄转过身,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听到古怪的闷哼声,若第一次她经过云烟小筑一般。此刻,那个彼时站在丁香树下的少女,一头乌发顷刻间散落下来,她的手中握着一直彩凤珠玉的金步摇,那原是阮氏给她的嫁妆,富贵逼人、流光四溢,此刻,却一半隐没在她的胸口,那流泻而下的金丝流苏染上了一抹刺目的红。

  “宝婳——”碰地一声,阮氏手中的药盅滑落在地,碎成一片片冰冷。那本是她按着药方,割开手腕用血做药引而炖好的药,她腕上的那抹殷红犹在,然而却不及此刻宝婳胸口绽开的那抹红,叫她撕心裂肺。

  阮氏发疯般抱住宝婳,少女却恍若不觉,目光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宝龄:“姐姐,你还记得那一次,也是在这里,我的手割伤了么?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从门外经过,所以故意用锋利的叶子割伤了自己的手,又发出声音,引你进来,让所有人以为,是你做的”

  “可我从不后悔,因为,那是为了保护我最珍贵的东西,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只是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晚了在他心里,我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我再也没有他了”

  刻骨的寒意从指尖一直冰凉到心,宝龄一动不动,宛若石化了一般。

  “姐姐,你给我的那本画册,是我收到过的最喜欢的礼物,你说过,我终有一日会寻到自己生命中的小王子”宝婳的声音犹如断了弦的琴,“只可惜,我终究不是那朵玫瑰,我只是那只狐狸。”

  “宝婳,你怎么这么傻?!”阮氏的声音颤抖得变了调,“娘已经找来了解药,你不会有事的、不会!”

  “没用这里,已经死了,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宝婳轻轻地抓住阮氏的手,放在胸口,忽地笑了,眉目舒展,黑色的瞳仁在这一刻亮若星辰,美得叫人窒息:“娘,你抱抱我,抱抱我吧,抱着我睡一次就好”

  阮氏的泪水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宝婳:“娘抱你,抱着你,我的宝婳娘唯一的女儿啊”

  宝婳靠在阮氏肩头,缓缓闭上眼,苍白的手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捏紧了那根步摇,陡然间,鲜红的血溅满墙头,若一朵肆意绽放的红梅。

  “宝婳!不——”阮氏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顾府。

  一道惊雷划过天边,宝龄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那抹艳红在不断放大、放大。她一点点地沿着墙滑落下来。


  壹佰肆拾捌、尘封的秘密

  窗外是一片瓢泼大雨,屋里只闻贾妈妈低声地抽泣声,阮氏轻拂宝婳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走出屋子:“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宝龄恍惚地站起来,阮氏的神情好似一潭再也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空洞、灰败:“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南北对峙。北地有华北王之称的督军尹思庭一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却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南北站中溃败。

  “你知道其中的原因么?”阮氏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那是因为——你父亲。”

  宝龄脑中轰地一声,怔怔地呆立在那里。

  “二十年前,你父亲还不叫顾万山,他是个孤儿,‘顾’只不过是‘孤’的谐音。他出生在苏州最贫瘠混乱的小弄里,吃百家饭才得以长大,他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他们都喊他阿三。那一年,他北上打工,阴差阳错地进了尹思庭府中做管家,尹思庭见他吃苦耐劳,怜他孤苦无依,不计较他的出身,与他结拜兄弟。于是你父亲在尹府住了下来,亦在那里,认识了陶晓晴,尹夫人的贴身丫鬟,也就是——你娘。只可惜陶晓晴当时已被尹老夫人给了尹思庭做妾,你父亲又是失落又是难过,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借口往尹夫人屋子里跑,盼着能多见见你娘。”

  顾老爷与陶晓晴的过往,宝龄并不知道。此刻在阮氏嘴里听说,她不由得怔住。

  原来顾老爷有一段这样的过往,原来陶晓晴竟是那位传奇的北地王府中的丫鬟,想起阮氏刚才说的那句话,她直觉接下去阮氏说所得,定会是一个深藏了许多年的惊天秘密,她没有说话,屏住呼吸,定定地望着阮氏。

  “当时尹夫人因为尹思庭常驻军营而独守寂寞,又因为尹老夫人要尹思庭去陶晓晴的事儿郁郁寡欢,一来二去,对于常去她屋中说话解闷的你父亲,多了些依赖。而你父亲无法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的事让他认为,只有有一天他飞黄腾达了,才能拥有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他再也不单单满足于做一个下人,于是,南北战争一触即发之时,他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尹思庭,假意对尹夫人嘘寒问暖,勾引了尹夫人,让她窃取了尹军的战略机密图,给了阮系军。战略机密被泄露,同时,尹夫人在去寺庙上香的路上被阮军劫走作为人质,尹军溃不成军,尹思庭与他年仅五岁的儿子与陶晓晴,还有你父亲逃亡至一处荒芜的村落,却在半路因为伤重不治而死,临死前,他将独子托付给你父亲与陶晓晴,可他并不知道,他之所以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拜你父亲所赐,他死后,你父亲连那个孩子也未放过,尹氏一族,从此灰飞烟灭”

  阮氏的话如一把刀,割在宝龄心头,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关于南北战,与那位华北王的事迹,宝龄只在阮素臣书架上那本书上了解过一些,当时不过当做趣闻来看,也曾产生过好奇,为何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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