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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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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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对她不好么?他宁可退出,只为了她能快乐,然而,她竟然不快乐。

  他的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

  回到南京府,阮素臣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将方才那丝复杂的心情暂时压下,才径直朝阮克的院落走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阮克腾云阁的长廊上,却跪着一个人。

  当他看清那人是谁时,秀丽的眉不觉微微一蹙,顿了顿,才走上前去:“大哥?”

  阮文臣直直地跪着,死死地咬着牙关,听到唤声,抬起头却早已是一副愧疚诚恳的神情:“三弟”

  “大哥你为何”

  “大哥犯了错,父亲不肯原谅我,所以我只好长跪于此,求他老人家原谅。”阮文臣仿佛不经意地提高了声音,余光不觉朝屋里望去,屋里依旧一片寂静,他眉宇间不觉闪过一丝失望之意。

  阮素臣不置可否地沉默片刻:“父亲病着,就算你长跪于此他也不一定会晓得。”

  阮文臣膝盖挪动了几步,朝阮素臣道:“三弟,你我兄弟一场,你若进去看父亲,便帮为兄说几句话可好?”

  阮素臣眉心微微一拧,终是叹息一声道:“大哥究竟做了什么,让父亲如此愤怒?”

  他刚从苏州来,故此那些事并不晓得。

  阮文臣一咬牙,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一说来,他心中已存了打算,故此并未隐瞒,末了道:“三弟,我们兄弟一起长大,大哥纵然平日有诸多不是,但对父亲对华夏总是一片忠心,怎会有逆反之心?我只是看不过那姓邵的一个外人,被父亲如此倚重,想他不过是江湖人物,如今这样接近父亲,意欲为何?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所以我才听了胡刚的唆使,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样的事我对父亲的忠心日月可鉴,怎会有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就算日后父亲将这片江山传给三弟,我也只会高兴,我们兄弟连心,打断骨头连着肉,不是么?”

  阮素臣眸中浮起一片讶然,沉默不语。

  阮文臣心中一动,又仿佛不经意地加了句:“何况,我也是替三弟不值。”

  “替我不值?”阮素臣一怔。

  “三弟,你我是亲兄弟,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三弟心中的人并非顾家二小姐,而是大小姐么?”

  一句话,阮素臣心忽地一跳,但却只是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阮文臣看着阮素臣道:“可如今,据我所知,顾宝龄与邵九住在一起。邵九先是接近她从而取悦了姑父,再是讨好父亲,他到底想做什么?三弟,我知道你向来不理俗事,但就算那些事你都不想管,那么宝龄呢?难道,你就真愿意放弃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败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难道,你对邵九就没有过怀疑之心?难道,你能够看着宝龄被邵九所骗,终生痛苦不肯?”

  方才在酒馆,宝龄一闪而过的落寞浮上心头,阮素臣向来温润清澈的目光中氤氲开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面无表情地道:“这是素臣的事,不劳大哥费心。”

  说罢,他转身朝屋里走去,走上台阶,却还是顿了顿,无奈地叹口气:“大哥,你还是先起来吧,待我与父亲说说再说。”

  纵然他从小与这个大哥感情并不太热络,但,两人终究还是兄弟。阮素臣不愿承认那是阮文臣的话在他心里起了作用,不,或许不是不愿承认,而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

  他可以百毒不侵,但惟独一个名字,如同他身上最脆弱的那个角落,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叫他溃不成军。

  熏着暖炉的卧房里,床榻上的老人气息微弱的似乎感觉不到,见阮素臣进来,那些下人统统走了出去,阮素臣关上门,望着阮克,心微微地一疼。

  他坐在床边,替阮克擦身、盖好被子,正要离去,却忽地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素儿”

  阮素臣一怔,他记得只有很小的时候,父亲才这样叫他,已经很久未听到了,此刻听来,他心头却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转过身,应道:“父亲,素儿在。”

  短短几日,阮克原本丰满的脸颊消瘦不少,苍白得几乎透明,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儿子很久很久,仿佛透过阮素臣,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想到了什么,阮素臣心中一阵酸涩,上前握住阮克枯干的手,柔声道:“您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阮克浑浊的双眸中慢慢有一丝无可名状的悲伤化开,幽幽地道:“若你见到她,好好照顾她,替我跟她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用爱禁锢了她,对不起,那么多年都没让她真正的快乐。对不起。

  阮素臣眼眶一热,却依旧笑着道:“等父亲见了母亲,亲自对她说岂不更好?”

  阮克缓缓摇摇头:“她怕是再也不会见我了。”顿了顿,他如同枯井一般的眼眸中忽而亮起一丝急促的光芒,抓着阮素臣的手紧了几分,“你若能见到她,告诉她,我娶玉兰,只是想要气她,我从未忘记过她啊。”

  此刻的阮克不再是那叱咤风云的大帅,亦不是一个稳健沉静的老者,仿佛一个被爱苦苦折磨的少年,那般无助。

  他知道她的心从来不在这里,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但他还是宁可骗自己,她选择此刻离开,是因为他娶了另一个女人,让她心灰意冷,她对他,终还是有一点在意的。其他的原因,他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

  阮素臣闭上眼,再睁开:“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将她带回来。您睡一会,别想太多,等您好了,就能见到她。”顿了顿,他想起什么,又道,“父亲,大哥跪在门外。”

  接着,他将阮文臣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说给阮克听。

  阮克缓缓闭上眼,半响才道:“他真的说,就算我将这片江山传给你,他也并无异议?”

  “父亲”阮素臣一怔,终是低声道,“我看大哥这次真是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吧。毕竟都是一家人。”

  阮克沉默片刻,挥挥手,神情疲倦地道:“去喊他进来吧。”

  屋外,阮文臣听到阮克的召唤,身子无力地松懈下来,唇边却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与此同时,宝龄正慢慢地走着。雪停后的天格外的寒冷,她却没有裹紧衣衫,仿佛是忘了一般。是因为骆氏的事么?可骆氏就算与顾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陶晓晴早已不在了,顾老爷也死了,那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此刻,她不再是顾家小姐,也从未想过嫁给阮素臣,这些事,与她再无关系;是因为铜镜的事么?虽然还没有铜镜的下落,但至少阮素臣已经答应了她,她相信他答应的事,便一定会放在心上。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心底那么地纷乱?直到看到那扇黑漆大门,她才恍然惊觉,已到了莫园。

  而那青石上却已空无一人。她走过去坐下来,冰冷的青石上仿佛还留着谁的体温。

  清晨,但她看到那个散漫清雅的少年坐在青石上时,曾冒出过这样一个想法,这样一个人,分明任何事都慎密地盘算于心,从占领大和帮的地盘、扩展青莲会的势力,到与顾府结交,再到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接近阮克,获得阮克的信任,到如今委以重用每一步,都丝丝紧扣、有条不紊。他想要步入仕途的野心、对权力的欲望,并没有隐藏得那么深,甚至,似乎根本不想隐藏。

  但无论何时看他,他都没有一丝烟火之气,仿佛只是个置身于世外的闲散之人,每日只懂浇浇花、逗逗狗、看看书,闲庭信步、听风赏月罢了。

  难道只是因为阮克病重、南京府此刻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故此静观其变?但心思狡黠如他,不是早应该看清局势,早做安排吗?

  要么是继续跟随阮克,要么是暗中结交阮文臣,毕竟阮文臣应该是下一届大帅最有可能的人选,或者——是选择其他的一股力量,这第三种办法比较冒险,但她相信只要他有心,并不是难事。

  然而这三种方法无论哪一种,他此刻都必定会常去阮府走动,虽然宝龄不晓得他之前与阮克时怎样一种关系,但既然阮克会将镇压南疆乱党这样的差事交给他,便足见对他的信任,如今他圆满完成任务归来,要找个借口出入阮府,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再不济,他也应该回青莲会看看,而不是——无所事事。

  不知为何,一切看来都那么平静,宝龄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好像隐藏在这一片平静之后,是一股无法估量的巨大暗流。

  只是,那个方向叫她不安,甚至,几乎不愿想象。

  但愿一切如同表面那般,是她想太多。

  但愿。

 

  壹佰捌拾玖、往生

  幽暗的密林中,两人相对而坐。

  桌上有醇香的酒,两人却并没有饮,只是目光对视,少年漆黑的眼眸清澈如水,却又深不可测,而另一个人,面容极为普通,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亦不会引起特别注意的人,但却又无法看出他真实的年纪。

  极少有人在这个少年如此专注的凝视下能够方寸不乱,然而这个人,在这严寒的气温下,却只穿了一袭单衣,坐在青石上的姿势稳固宛若山岚,面对少年的目光,从容而不乱,反而更像是打量着这少年。

  少年自然便是前几日刚从北地回来的邵九。而他对面的这个人,又是谁?

  半响,那人的目光慢慢落到邵九手中那支翠绿色的竹箫上,目光流露出一种悠远的神情:“我已许久未见这支箫了。”

  随着他的目光,邵九亦望向手中那支箫,神情竟同样也有些迷离:“的确,该有十几年了。”

  那人道:“可就算是这支箫,我也无法认定你便是他。”

  这句话有些奇怪,“你便是他”——“你”是谁,“他”又是谁?

  邵九却只笑笑:“倘若是我,我也不会单凭一支箫便认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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