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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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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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宝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原来阮素臣突然间回了南京,竟是为了向她提亲。

  黝黑的眼眸中那抹火苗轻轻跳动,叫宝龄喉咙有些干涩,憋了半响才道:“你父母。我是说表舅舅与三夫人怎么说?”

  一瞬间,那簇火苗仿佛熄灭了那么一下,阮素臣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浮上一丝迷惑,随即却化作一片柔和坚定:“我不会放弃。”

  不会放弃,那么,就是没有同意?

  宝龄愣了半响,随即暗自苦笑一声,也是,她顾家大小姐的身份或许对普通人家来说还有些噱头与资本,但阮家是何许人家也?不是说顾家之所以发迹,靠的便是阮家么?况且,她顾家大小姐的名声亦实在不怎么好,纵然是沾了亲带了故,阮家只怕也不大乐意。再撇开这一切不说,这么大的南京,多的是知书达理、贤德淑良的世家小姐,阮家的四公子,要哪样的没有?

  心里头不知是个什么感觉,被人嫌弃,总归不好受,可一瞬间,宝龄同时又有一种松弛下来的感觉。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么?至始至终,她本就从未有过要嫁给阮素臣的念头。

  可阮素臣的那句“不会放弃”又叫她心底顿时生出些说不出来的感慨,心思百转间,她忽的抬起头,望住阮素臣,一字字的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一个问题么?我现在回答你。”

  该来的总会来,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是她所头痛的,亦是她想解决的。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或许对此刻的她与阮素臣,甚至宝婳来说,都会好些。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邵九说过的那句“顺水推舟”,微微苦笑,既然如此,就让她借用一下他,来个顺水推舟。

  这样的结果,实非她所愿,亦太卑鄙了些,然而,卑鄙的方法,见效总是最快。

  想到这里,她目光不再闪躲,望着阮素臣,片刻,只说了一个字:“是。”

  第一次见蒋氏时,蒋氏在她耳边“循循善导”的那番话此刻浮上心头:“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所以比旁人更为亲近些。或许是我没有弄清楚自己心底的感觉你明白我说的么?”

  前世宝龄曾与姐妹讨论过,哪一种方式提出分手比较不会伤害对方,当时答案五花八门,直到这一刻,她才有所体会。要说出一番无懈可击的话,真的很难。

  她一边很是纠结,那一边,阮素臣似乎是凝注了,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黑色的瞳仁深处却如宝石一点点破碎,从中央裂开,缓慢地,一丝一丝地黯淡下去,那种无声的、绵延的忧伤,缓缓蔓延,让原本温润如玉的他多了一份清寂。

  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只在舌尖打了一个滚,在阮素臣心头碾过,如一双无形的手,将他这几个月所生出得一点点细微的希望,捏的粉碎。

  果然是他。

  那雪白的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反反复复不过这两个字:邵九。

  彼时,她写得那么认真,一笔一划,仿佛都倾注了无穷尽的情感,就连他在窗畔看着她,她亦恍然不觉。他看着她将那一页页的纸收起来,仿佛捧着最易碎的玻璃,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视若珍宝,将它们放进一只红木箱子里,再放到床下去。

  仿佛是埋葬了全部的生命,做完这一切,她的眸光黯淡下来,唇边恍惚在笑,又恍惚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而他,亦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那一刻,他竟有种感觉,她分明不是他的宝龄,那个从小到大,什么都挂在脸上,什么都与他说的宝龄。

  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良久,阮素臣低声道:“一年前对么?”

  从一年前开始,什么都变了。阮素臣凝视宝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一年前?”宝龄跟着重复了一遍,却有些莫名,她以为他会生气,气她的背叛,会难以接受。毕竟这几个月来,她是头一次那么清楚地与他划分界限。然而,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愤怒,却只有一片黯淡的忧伤,甚至没有一丝惊讶,竟如同早就料到一般。

  一年前怎么了?

  阮素臣凝视她,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良久,垂下眼睫:“你决定了?”

  何必再说?从一年前开始,便一点点的无法挽回了,他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的心,却已经不再了。

  宝龄微微吸了口气,道:“是。”

  虽然事实不尽然,但这个结果,也许是最好的。

  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即轻轻敛去,阮素臣移开目光,淡淡地道:“邵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你要小心。”

  

  走出邵公馆,马车停在路边等候,阮素臣坐上车,摇摇望去,那女子的眉目那么恍惚竟再也看不清。或许从一年前的那一日开始,他便再也没有看清过了。

  马车缓缓驶去,阮素臣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想起他的生母。既大帅府的三夫人骆氏说的那句话。

  “我们与顾家,的确很是亲近,亲上加亲也未必不可。只是,哪怕是从小身子便若的宝婳也好,天底下那么的女子,唯独顾宝龄,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单单是她不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绝,然而这一次,比一年前更为决绝。他从未在骆氏眼中看到过这般不容置疑的神情。

  那一日,宝龄听到有人向宝婳提亲的消失,匆匆便出了青云轩,而那一刻,阮素臣亦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他其实很早之前便有,早在一年多前。

  他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一天,他在青云轩中奖一颗玻璃珠放进宝婳的瓶子里,宝婳眉目低垂:“四表哥,你说,两年后等我及笄若能收集满一百颗玻璃珠,你便答应我一个愿望,还算不算数?”

  他忽然想起还有那么一回事,当时他只是为了让宝婳开口说话,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却没想到她一直放在心上,看到宝婳期待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他不忍拒绝,笑一笑道:“那是自然。”

  宝婳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万般的娇羞,然而,这一幕正巧让跨进门的宝龄看到了。

  接下来的几日,宝龄跟他闹起了别扭。当时她刚过及笄之年,脾气却依旧如同儿时一般,全都写在脸上,他去找她,她生着气,亦是不肯见他。

  后来,两人在池塘边偶遇,她别过头去不看他,他望着她赌气的神情,不觉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柔软,轻声道:“莫在生气了,好不好?”

  “若宝婳要你与他在一起,你也会答应么?”她还记着那日的事。

  “我不管!”她拉住他的手,皱着眉道:“我要你说,要你去个宝婳说,你反悔了,你不能答应她任何要求。”

  “那可不行。”他眼底有一抹促狭的笑,见她眼睛一瞪,正要发作,漆黑的眼眸随即便的潋滟、温柔无比,执起她的手,看着她眼睛深处,波光流转,语气亦是轻的,如低喃一般,“若你不放心,我立刻启程回南京好不好?”

  “回南京做什么?”她愣了一下。

  唇边是春水般的笑意,他一字一字的说:“回南京,告诉我爹娘,我要娶你为妻。等婚事定下来,我们一起帮宝婳完成心愿,不好么?”

  “你”她原本气鼓鼓的腮帮子立刻憋了下来,眼睛里满是惊喜与娇羞,“你说真的?”

  “真的,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他将她拥入怀中。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闷闷地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不然不然我就跳进这池塘里!”

  正是夏日,那池塘的手晃晃悠悠,映得她一双眸子波光明媚,他笑一笑:“好。”

  只是,那一次去南京,,竟是他预料之外的不顺利。骆氏并没有同意这桩婚事,理由是,顾大小姐的名声连南京都有所耳闻,这样一个女子,阮家实在无福消受。

  他未想到,她真的会跳进池塘去,她不识水性,被就上来之后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高烧,顾老爷请了白朗大夫诊治,直到第三天,她才悠悠地醒过来。

  她醒来之后,竟没有再怪他,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什么东西不太一样。她与他说笑,与他撒娇,依旧会气他与宝婳亲近,但他总能感觉到,她有心事。

  他有些无奈,但见她嘟着嘴,满脸闷闷不乐的摸样。知她是吃醋,心里有些不觉有一丝淡淡的甜蜜,故意道:“你总不能让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直到那一天,他看到她写满了名字的纸。

  他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心里有了另一个人。他亦问过她。她仿佛一怔,随即笑着错开了话题。

  他从未有过,有一天,他会变得那么幼稚。故意与宝婳亲近来气她,她发脾气,他才微微安心,仿佛成了一种病态。而她的在意,便是他唯一的良药。

  她离家出走、她服毒自尽,他竟分不清,她是为了他,还是另一个人。直到她再一次醒来,竟像是变了一个人。哪怕是远远地看着,他亦发现她身上流动的气息,与以往截然不同。

  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以重新开始,却原来不过一场幻觉而已。

  “从今往后,怕是再也无药可救了。”他闭上眼,喃喃。

  

  七十  密信

  梅雨初停,夏日的气息便浓郁起来。浮雪庭中满园的湘妃竹凝固了一夜的露珠,被此刻明晃晃的阳光一照,流泻如一地碎光。

  不过二十左右的少年斜靠在软榻上,微微阖着眼,斑驳的影光下,那袭雪白蚕丝长袍之下的肌肤,宛若上等的羊脂美玉,唇角微微上扬,从容而宁静,仿佛是哪家的书生,温书温的累了,正闭上眼小歇片刻,静听院中的蝉鸣。只在细听之下,才能发觉他的呼吸微微有些不平稳。

  蝉鸣刚歇,门便被微微地推开,平野注视软榻上之人,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将手中端着的东西放于他身旁的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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