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驾嫔妾这梅阁,嫔妾自是求之不得之兴。”
李隆基睇目江采苹:“爱妃可是忌惮武贤仪、郑才人等人?”
未料李隆基竟出此一问,江采苹顿打了个愣,须臾发懵,方颔首垂眸道:“陛下想哪儿去了?众姊同嫔妾一样,俱为陛下妃嫔,嫔妾实非是忌惮谁人,惟不愿使陛下烦心,难为情。陛下乃一国之主,身系社稷安升,可谓天下黎民之父,可是陛下可知,在嫔妾眼里,陛下其实仅是嫔妾之夫。为人妇为人母,嫔妾惟求阖家欢。寻常百姓人家常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宽心’,嫔妾所求,不过如此。”
李隆基仿乎也未料,江采苹竟说出这席话来,龙颜若有所思片刻,方甚显欣慰的揽江采苹入怀道:“爱妃所言极是。朕,这些年来,一静下来,确是有分落寞。朕的三宫六院,有佳丽三千,却无一人可道知心话之人。惠妃在世时,尚可与朕说上几句,可惜惠妃不幸早逝朕何其幸哉,今又得爱妃,貌婉心娴,不枉此生了。”
不经意中提及武惠妃,李隆基的口吻,听似依旧有着极浓重的怀故之情。对于李隆基的这份情深意重,江采苹全未介怀。活着的人,永远无法跟死人争比。但换言之,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死人却也不可能再有跟活人争权夺位之时。故,根本犯不上为此瞎计较些甚么。
伸手环抱住李隆基的腰,江采苹依偎在李隆基怀抱里,款声细语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嫔妾今后必克己,尽心尽力伺候好陛下。”
说话的空当,但见高力士压着碎步步向梅亭来,见李隆基正与江采苹温情脉脉,欲言又止之际,便作备先行退避。
“陛下,高给使来了。”见状,江采苹低抚云鬓,不着痕迹的从李隆基怀中抽离,适时提醒道。
“老奴参见陛下,参见梅妃。”高力士立时回身,步入梅亭,躬身行礼。
“何事?”李隆基正襟危坐之余,这才斜睨高力士。
高力士拱手:“回禀陛下,梅阁已一切布置妥当。老奴故来交旨。”
看眼江采苹,李隆基正色沉声道:“正好。适才梅妃奏请朕,少时犒赏力士等人今个的劳苦。传朕口谕,命司膳房备桌上等酒菜,夕食时分,代朕与梅妃,宴请今日有功于梅阁的众人。”
高力士显是一时转不过弯来:“陛下,此乃老奴分内之事,何来劳苦了。老奴,老奴”
江采苹嫣然一笑,从旁代为解围道:“高给使莫慌,此乃陛下一番美意。高给使伴驾多年,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况高给使原即劳苦功高,陛下御赐餐佳肴,本在情理之中。”
李隆基虽未赘言,但江采苹言外之意,已是甚为明了,高力士连忙顿首在地:“老奴惶恐。”
正如江采苹所猜,值此迁居之日,后。宫的诸妃嫔,全未露面前来道贺。只有董芳仪差身边的婢子,上门送了份贺礼。
晌午时分,李隆基揽着江采苹在梅阁午憩了半个时辰之后,便起榻移驾勤政殿圈阅奏折去了。采盈、云儿等人忙活了小半日,这会儿也已各自回房休息。待高力士一并随驾离开后,江采苹径自步出卧房,莲步轻移提步迈出梅阁,只身一人坐在了阁阶前方的那架秋千上。
不管是梅亭,亦或是梅阁,均无以比拟这座皇宫中的其它亭台楼榭,然而,之于江采苹来说,这片梅林中的一景一物,却叫其倍觉欣慰。李隆基这份恩典,江采苹再明白不过,之所以嘉赏高力士,原因亦在此。
当日乃由高力士与薛王丛下江南,替李隆基选新人入宫。这段时日,鲜少再见薛王丛在宫中走动,毋庸置疑,想必这整件事,完全仿照珍珠村江家建造而成的亭阁,该是高力士所出的主意,委实煞费苦心了。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为免过多的欠人人情,江采苹有且唯有如此行事,权作还人个人情。毕竟,其对这梅阁,还是蛮感暖心窝。
正文 第147 武婉仪
江采苹正沉浸于满苑的怀忆中时,只见一个宫婢装扮模样的婢子朝其走了过来。来人较为脸生,见着江采苹,却是不慌不忙的屈了屈膝:
“奴参见江梅妃。恭请江梅妃万福金安。”
见来者甚为中规中矩,江采苹遂抬了抬袖襟:“且起见。”
那婢子答礼直起身后,这才抬首向江采苹:“奴家婉仪想见上一见江梅妃,且不知江梅妃是否肯见?”
“可是武婉仪?”江采苹心下微诧,却未显于面色之上,旋即不无惊喜道,“武婉仪现在何处?”
江采苹这副反应,看似倒颇出乎那婢子意料之外:“回江梅妃,奴家婉仪现正在梅亭敬候江梅妃。”
“快,快些带吾去恭迎武婉仪。”江采苹倍显雀跃的说着,立刻从秋千上下地,继而脚下瞬滞,“哦,汝且看看,吾妆颜可有失礼否?吾刚午憩起榻”
见江采苹边说示,边就地径自整装抚髻,好似喜出望外之余,前要迎接的人是多高尊之人般,那婢子略怔,忙不迭垂首作应道:“江梅妃丰神冶丽,貌似天仙,端丽冠绝,着实羞煞婢子。”
江采苹轻笑嗔道:“你这丫头,嘴倒是甜。既如此,这就速去吧。”
“江梅妃不带个侍婢同行吗?”江采苹干脆利落,反观那婢子,反生犹豫,欲言又止。
江采苹莞尔笑曰:“无需。吾身边的几个婢子,不像汝这般勤谨,这会儿尚在房中睡懒觉未醒。今个忙活大半日,其等也蛮乏累,且让其等多休憩会儿即是。”
见江采苹语毕,即莲步移向梅亭方向,那婢子未加赘言。只好跟在江采苹身后,径直步向梅亭。直至转过丛丛梅丛,相距梅亭未有几步远时,那婢子才绕至江采苹身前,虚礼做请江采苹入亭。
梅亭内只坐有一个人,但见那人已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浮翠流丹。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想必这人即为武婉仪才是。
“嫔妾见过江梅妃。”转见江采苹独步上梅亭而来,武婉仪匆忙扶着亭柱起身,并以手扶鬓代为叩礼。
江采苹连忙微俯身,及时伸手搀向武婉仪。然而,当江采苹纤指触及武婉仪近乎枯瘦如柴的臂弯时分,面色不由一变。
盛唐的女子。多以胖为美。尽管江采苹体态清秀,纤姿稍瘦,委实比不得这宫中的其她妃嫔珠圆玉润。但也不曾想,原来这后。宫里尚有人比其生的更为削瘦者。确切而言,武婉仪的身子骨。仿佛早非一个“瘦”字可言喻的。
“姊快些免礼。”轻挽着武婉仪臂腕,江采苹并未拘泥于礼节,赶紧的搀扶着武婉仪坐下身,换以笑靥道,“吾来的匆忙。倘有仪容不整之处,还请姊莫怪。”
武婉仪苍白的脸色上,似是勉强硬挤出一丝笑颜:“江梅妃言重了。嫔妾不请自来,江梅妃肯接见嫔妾,嫔妾已感念不已。只望莫打扰江梅妃安胎才好。”紧接着就责怨向前去请江采苹的那名婢子,“怎地未让江梅妃唤个近侍随身?吾适才不是早有吩嘱,悠着点,莫催江梅妃。江梅妃今下身怀皇嗣,如若出了何差池,如何是好?”
“奴知错。”遭受武婉仪呵斥,那婢子就地跪于地,俯首认错。
见状,江采苹从旁颔首道:“姊莫恼。乃是吾急着来见姊,一听姊正在梅亭坐等,生怕姊久等,故才连妆也未梳洗,便疾走了过来。”
“你且退下。”武婉仪侧首示意那婢子于亭外静候之后,这才端坐向江采苹,“实乃嫔妾唐突造访,江梅妃无碍就好。”
先时武婉仪既然只差遣了个婢子前往梅阁求见江采苹,显是不想“劳师动众”。加之武婉仪本已至门前却又不入门,想是心存何顾忌,故而仅在梅亭请见江采苹。但有些面子上的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江采苹于是佯气道:“姊还说呢,既已来到梅阁,却只坐在梅亭,可是嫌吾那梅阁寒酸不成?”
武婉仪忙赔笑:“实不相瞒江梅妃,嫔妾久染恶疾在身,乃不祥之人。江梅妃现下怀有龙裔,嫔妾着是唯恐过不吉沾予江梅妃及龙裔
察觉武婉仪似有难言之隐,江采苹执过武婉仪皓腕,搁至己身腹部,潺声道:“姊说的这是哪里话?姊肯驾临吾这梅阁梅亭,吾已喜不自禁。且摸摸看,皇嗣在吾腹中,可是好得很呢。”
武婉仪全未料江采苹竟肯让其感受自个腹中胎儿的跳动频率,烟眉楞蹙。再抬目望眼江采苹的谈笑自然,武婉仪眸底一闪而过一抹忧色。
由于今日搬迁新居,一大早云儿就为江采苹挑选了件喜庆颜色的衣衫,并盘了个飞仙髻。时下,江采苹尚未来得及换衣饰,就急赶了过来。近距离看着江采苹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金莲凤头,韶颜雅容芥芳沤郁,绝一代之丽,武婉仪须臾失神,方不怎自在的抽回了被江采苹握着的手。
为免尴尬,江采苹于是敛色关询道:“日前宫宴时,吾听闻姊体有抱恙,未得参席宴飨,怎地数日过去,姊面容依含病态?可有请宫中太医,专为姊调养否?”
不知何故,之前尚未得见武婉仪时候,单是听闻有关武婉仪之事,江采苹就已莫名觉得,自己必可同这位武婉仪谈得来。逢至时下相见,一见之下,江采苹心中的这种体味,愈变深刻,仿乎跟武婉仪,早已相熟甚久一般。不过,武婉仪貌似忌讳不少,并未能畅怀待见江采苹。
为此,江采苹毫未介怀。一者,江采苹今下正值受宠时刻,武婉仪心有顾及,实则无可厚非。江采苹厚待后。宫的众妃嫔,不与谁人斤斤计较,在外人眼中,只会赢得旁人的一致称赞,反之。倘若有那位妃嫔现下与江采苹走得过近了,或许会被人异议为是在阿谀献媚,借机讨好江采苹以取悦李隆基欢心。再者说,江采苹如今身怀六甲,李隆基的源源恩宠外加龙种孕育在肚,原即致使江采苹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叶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