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集结的号声连绵响起,众将士都归入各自队中,若水去了轩辕帅帐,林祈和其他几个校尉正在里面听轩辕发令。
号令是昨夜就想好的,轩辕说得流利,一双深色眼瞳中透出犀利光彩。
若水看着他,脑海中又想起傅老的那些话,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在这场仗打完之前,他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
发令完毕,林祈等人便出帐去了各自的小队,若水走近轩辕,见他脸色比起昨日又好上了许多,心里踏实不少。
「伤口怎样?」
「不碍事,已经不怎么疼了。」
「你可千万不要逞强,你是主帅,出不得半点差错。」
「嗯。」
朝若水点了点头,轩辕眉眼间的镇定让他安了心,他们一起走出了帅帐,眺望起远方的镜月城。
城池上已然竖起了近十架巨弩,一人长的弩箭已经架好,只等西鎏军冲上去,便能一起发射。
而西鎏军锋线上,一千骑兵和两千步兵已经整装待发,随着冲锋号角吹响,便一齐向镜月城冲了过去。
只见他们冲到离镜月城一百米处,镜月城上的巨弩便被发射,眼看着步兵便要被巨弩贯穿而死,所有人却突然掉头冲了回来。
因弩箭间距较大,又有骑兵纷纷以盾牌和武器为步兵挡下那些长弩,一场弩雨过后,西鎏兵居然全部退回,无一人伤亡。
距镜月城前百米的空地上,却插上了数十支驽箭。
原来西鎏军的第一波攻击,居然是佯攻。
「看来殷慕白不但是纵兵鬼才,兵器设计上也相当不赖,这弩箭的攻击范围竟比我们预计的还要长。」
若水眯起眼睛看着空地上那些弩箭,沉吟着说了一句。
轩辕微微点头,目光如箭,却是望向了镜月城城池之上。
那里隐约站着许多白弥士兵,城池中央,有一个穿着红衣白甲的将军,想来便是那白弥鬼才,殷慕白。
林祈此时骑着马从前方跑了回来,到了轩辕人前,下马拱手道:「殿下,经过计算,镜月城城池上的巨驽,两箭之间的间隔在一弹指左右。」
一弹指的时间,足够锋线士兵冲过巨弩的守备范围。
「足够了。」微一沉吟,轩辕沉静的声音让围在周围的将士们都觉得振奋。
巨驽攻击距离虽远,近距离的防御却不合适,只要冲过那不过十米的距离,巨弩便不再对他们有威胁。
林祈得了轩辕首肯,激动地点了点头,反身冲回锋线,大喊道:「第二步计划,行动开始。」
这一声命令被林祈用内力喊出,顿时在空中荡出很远,轩辕望着伫立在镜月城上的殷慕白,心中突地感到一阵不安。
总觉得,殷慕白布这巨驽的阵仗并不单是为了远距离的守备,但是如今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对方到底有何目的。
随着第二声号角响起,西鎏军又向镜月城冲了过去。
百米处,巨弩再次被发出,西鎏军士仍以回跑作为缓冲,待弩箭要入地时齐齐再往前冲。
第二阵弩雨到达之际,先锋的三千人已然跃过了巨弩屏障!
然而,就在那三千人朝城池继续接近时,镜月城的城池之上果然又起了变化。
前锋士兵冲入五十米的弓箭可到达范围时,那比一般城池要高出一丈的镜月城城墙上居然出现了无数个缺口。
随即,从缺口中射出的箭雨顷刻间便将三千前锋完全笼罩,而与此同时,从镜月城池上方也射出了无数曲线朝天的弓箭。
原本进攻前轩辕便预料到对方可能会从城池之上释放箭雨,因此给前锋每人都配了坚实的盾牌。
若箭雨从上方降下,完全可靠盾牌挡住,然而,此番从两个方向而来的箭雨,着实打了前锋队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箭雨,士兵们顿时不知盾牌该朝哪个方向挡,而仅仅这一瞬间的犹豫,便已足够使羽箭射中如活靶子般的他们。
一时间,惨叫声从镜月城下不断传来,战马痛苦的嘶鸣声也叫人不寒而栗,轩辕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城下惨状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那殷慕白,居然摆了他这么一大道。
第七章
排在后方原本要继续突围的士兵开始回撤,但是从镜月城上又射出了巨弩,那弩箭来势竟较之前猛了不少,西鎏军的盾牌根本无法阻挡。
巨弩轻松地将骑兵与马一同射穿,那凄惨的情景甚至让人不敢直视。
留在后方的西鎏军都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三千前锋便要全数阵亡,众人只觉得胸口被人猛击一下,竟一个个都呆立着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轩辕突然清啸般地大吼了一声:「从左右两侧撤回,快!」
这一声大吼借丹田之气而出,顿时直直传到了镜月城下,慌乱逃跑的士兵听到声音顿时醒悟,纷纷举着盾牌往左右两边撤回。
原来弓箭再强,终究范围不过城池的大小,只要跑出城池范围入了平原,便不会被箭和巨弩射到。
一声吼完,轩辕居然一拉赤霞缰绳,独自冲向了镜月城下。
「殿下!」待命的校尉一见轩辕动作,紧张地大喊了一句,轩辕却充耳不闻,只快马向前奔去。
经轩辕提醒,总算有部分前锋安全退了回来,但是众人都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模样可见刚才又多惊险。
如此一来,西鎏军攻打白弥的第一仗,以西鎏军大败收场。
「还有军士生还,殿下一定是要救他们!」
同样对轩辕的动作感到狐疑的若水在看到轩辕笔直冲入城下后为一位挣扎的士兵挡下箭雨后猛地回过了神。
众人幡然醒悟,前方镜月城门之下,果然有不少人还在翻腾,虽受了箭伤,却还下曾毙命。
那些人大多都还在敌军箭阵的攻击范围之内,只见轩辕将赤霞留在了箭阵之外,自己正在箭雨中为士兵挡箭,一手拉起一个士兵,将他抛入安全范围,随即便又去拉另一个。
距离很远,若水看不到轩辕的表情,但是仅从他急切的动作来看,若水似乎能感觉到他心中的胆颤心惊。
傅老此时猛地从后方冲了过来,若水看到他后大声道:「傅老,你带军中武艺高强的将士救人,我来为你们掩护。」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飞奔回营帐,不消片刻,便又跑了回来。
他手中出现了一段雪白的绸带,近十尺长,两端系着手掌大小的铜球,一看便是很特别的兵刃。
明白若水的意思,傅老转身跑到前线,向几个武艺不错的将士传达了命令,请他们一起帮忙。
救援的队伍一向城下跑去,镜月城门上便又放出箭雨,恐怕白弥军是以为西鎏又有什么进攻战术。
险险赶到的若水清啸一声,手中绸带甩出,如银龙过海,震慑天际。
箭雨与绸带相撞,纷纷被上面带着的内力弹开,就连没有直接碰上的,也被劲气震去了力道,纷纷下坠。
低头正拉起一个士兵的轩辕察觉到这边的动向,感激地看了若水一眼,并不多话,只加速了手上的动作。
傅老等人也趁着绸带挡住箭雨的空档捞起还活着的伤员迅速返回。
如此举动,很快让殷慕白明白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那白弥鬼才不愧是个人物,见状当下命令白弥兵停止了攻击。
若水见箭雨消停,收起了白绸,抬起头,直直看向那站在城门中央的白弥鬼才。
头盔之下,殷慕白一脸肃穆,眯起眼睛看着正在救人的轩辕。
「西鎏太子,你要救人,殷某不会阻你,但是你想攻我白弥却是妄想,殷某劝你还是收兵回去,免得自取其辱的好。」
饱满浑厚的嗓音迎面而来,那殷慕白手持白弥军旗,在城门上迎风而立,威风凛凛的模样让白弥军士气大振。
轩辕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托起两名伤员,扶着他们往回走。
救完了人,轩辕还带人将死去的军士们的尸体都搬走,结束之后,他站在城下看着殷慕白,挺得笔直的背脊仿若旗杆,他周身沉淀了浓浓杀气,沉声回应:「殷将军,当年白弥侵犯西鎏边疆,扰乱民生的帐,在下还不曾与你算过。」
「哈哈哈,西鎏太子原来也是记仇之人,那么接下来便不要怪殷某手下无情了。」
「殷将军尽管出招,在下接着便是。」
回到营地,傅老和其他军医正在救治伤员,若水也在帮忙,轩辕看着那些伤兵,紧握的双手不停地轻颤。
他沉默了半晌,转身走出了军帐,临近晌午,高升的日头悬在天际,阳光下,远处镜月城墙下,死去的西鎏将士们留下的鲜血却灼痛了他的眼。
明明说过要将牺牲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的,可结果依然有这么多军士因为他前期的考虑不周而丧命。
他到底在干什么?若无法将这些将士们平安地带回西鎏,那他即便打了胜仗又有何用?
他是为了平定天下,为黎民百姓创造太平盛世而来,可若这盛世需要他无数的臣民用生命换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后悔和懊丧盘踞了整个脑海,轩辕咬紧了牙关,只觉一股沉重的闷气积在胸间,几乎让他感到窒息。
「若水,殿下初次征战便遇挫,你可要好好劝劝他,千万别往心里去,这行军打仗,伤亡是免不了的。」
军医帐中,傅老刚和若水联手救回了一名重伤的士兵,松了口气之余,便不禁有些担心轩辕。
他与轩辕认识了数年,彼此之间也算熟稔,他知道轩辕心中对属下极为在乎,输了和殷慕白的首次交战事小,无端损失了这么多人才事大。
又想起过去曾与轩辕聊天,知道他心中对战争十分憎恶,可即便如此,在这战火连天的时期,他也只能硬逼自己来到这憎恶的环境。
因为那是他的责任,是他身为西鎏太子应该要肩负的责任。
若水抿着唇想了会,扬起笑容说:「傅老,轩辕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如果这样就一蹶不振,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既然决定率军出征,若水相信轩辕也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若是这样的挫折都经历不了,西鎏日后又如何去夺这天下?
「哎,能振作是最好,那殷慕白诡计多端,我总觉得他还有后招。」傅老帮一个士兵包好被箭射穿的手臂,忧心忡忡地说着。
若水挑了挑眉不接话,只是加紧速度包扎伤员,说实话,傅老的担心,也正是他的担心。
几个人一直忙到晚上,才妥善处理完所有的伤兵。
走出军医帐,若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