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倒在上面,两眼盯着天空发呆,思绪一片空白。
日机还会不会再来袭击火车?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死亡在等待着这支部队?刘世英不想考虑这些问题,日机想来就来吧,战争的惨烈他已经亲身有所体会,现在只想忘掉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此刻思考任何问题的举动都是多余的,死亡让一切都开始变得简单起来,生命则更像是一种虚幻缥缈的东西。所有的事物都已经失去了其原有的分量,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而死亡却像黑洞般吸食着生命曾经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本身。留给人的,只有巨大的空虚。
王名扬侧过头,刘世英说道:“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打仗?仅仅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还是为了那华而不实的荣誉?我认为都不是,我感觉我们是在为某些人的利益卖命,尽管这些人丝毫没有让人尊敬和服从的理由。名义上我们是在保家卫国,驱逐外寇,实际上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被人家耍得团团转。我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但我必须死得有价值,死得有尊严!刘世英,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自己的宿命中挣扎,却得不到解脱呢?”
刘世英思索着说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让你困惑的问题也同样困惑着我。人生而自由,却总是生活在枷锁中。现实中不公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有些人之所以生活得很好,关键在于他们对待现实的态度。大多数人选择了逆来顺受,想要改变现状却又力不从心,唯有那些拥有坚定信念的人,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跳出了现实的大网,重新织就了自己的人生。他们是人类的幸运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当中,竭尽所能地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至于事情的结果,永远都不要去多想。”
刘世英继续说道:“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川军出川参加抗战,将部队集中到一起战斗力才能达到最强。日本人就是这么做的,他们的部队是按地区划分编制,并且集中使用的。蒋介石曾在日本留学从军,对日本军队的情况非常了解,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蒋介石之所以让我们川军分三路出川,就是为了将我们分化瓦解,借日本人之手消灭我们。由于我们接受了他的编制,就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于是部队的指挥权就落到了他的手上。我们就像是被麻醉的动物一样任人宰割,随时都会因为一纸命令而丢掉性命的可能。”
“蒋介石打仗不行,但是对于勾心斗角之术却是相当精通,只要是对他的统治地位产生威胁的人,都会被他视为眼中钉,无不拔之而后快。其实这也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文化造成的,是中央集权制,君主专制制度的产物,现代的法西斯独裁体制也是这种制度的翻版,只不过变成了民众向其效忠而不是下跪而已。蒋介石是梦想个人统治的,这是他总是呼吁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原因。但是他空有领袖地位,却没有领袖气质,统治手段过于凶狠阴险,自然有很多人不满他的行为方式,和他阳奉阴违。结果中国只是表面上得到了统一,而实际上却仍然处于分裂状态,缺乏人心和凝聚力,并且仍然称不上强大。”
“共产党是幸运的,他们坚持统一指挥和调动自己军队的权利,发挥了自己运动战和游击战的特长,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无谓的阵地消耗战,使蒋介石没能达到将其分散和消灭的企图。因此,共产党军队保持了很强的战斗力,不仅没有在对日作战中被消灭,而是在中国民众的帮助下愈加强大。相反,我父亲刘湘为了顾全大局,不再计较与蒋介石过去的恩怨,将自己军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对方。但是蒋介石不是那种心胸宽阔的人,他从来不放过任何消灭异己的机会,我父亲的好心为自己人生的毁灭铺平了道路,成全了一个卑鄙贪婪的家伙。”
王名扬闻言坐起身来,惊异地说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没想到我们川军出川抗战的背后竟会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在里面,怪不得我总是有一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如果蒋介石用心如此险恶,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继续卖命呢?”
刘世英此刻也坐起来,朗声说道:“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也为了我们自己的信念!我们不是强者利益的帮凶,我们是弱者基本权力的保护人,我们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而不是在他人的强迫下被逼服从。我们的使命是铲除所有各种形式的压迫,包括武力上的,经济上的,还有思想上的,不管这种压迫来自何方。我希望在我们的舍身努力之下,我们的国家能够结束现在这种分裂和被人宰割的状况,政府与人民不再处于对立状态,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意识和人格,为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努力,成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人类需要自由,需要自由掌握自我命运的权利。我们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们应该去做什么,我们有自己的想法,遵从自己的天性,不应该被他人任意地摆弄。自由是人类发展的趋势,人类的思想曾经受到宗教与传统的禁锢,自然和人文科学只有在摆脱了宗教的控制之后才得以迅猛地发展,奴隶制和封建专制也渐渐被人们视为野蛮和愚昧的象征。任何对自由构成的阻碍都将被冲破,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更新自己的观念,以实现自我灵魂的解脱。认识你自己,发现你自己,成为你自己。这是我对所有人都想说的一句话。”
王名扬若有所思,说道:“我明白了,你追求的是一个人自我本质的实现,是人类自我天性最自然地表达,而非使其处于禁锢和压抑状态。只是独立的人格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觉醒,现实往往残酷地将其扼杀,人们总是习惯听从于那些所谓精英阶层发出的声音,因而常常在盲从中失去自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信念而努力,实现自我人格的独立,成为真正的自己!”
刘世英看着王名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王名扬点点头,“是的,我也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车拖着被损毁的车厢,一路向东行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呢?12月的天空寒冷依旧,生命的活力处于最低状态,到处都是萧瑟的景象。没有人知道自己终将走向何方,哪怕脚下的路是那么地清晰明确,却仍然有可能将人们引向歧途。所谓的先知并不是那种能够预言未来的人,而是能够把握自己未来的人,从而能够改变未来,从而能够预言未来。他们遵从某些规律,同时也在打破某些规律,始终不变的确是一颗坚定的心。未来总是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没有人能够驱散这些迷雾,最好的选择就是勇敢地走进这些迷雾,真相自然会显现。如果你畏缩不前,就会被迷雾包围,失去把握自己人生方向的能力。
此时此刻,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尽量放松下来,仔细想一想自己的未来,在头脑中描绘出一幅幅形象而生动的画面,然后抛弃所有顾虑,果断地迈出自己的步伐。当你在路上感到迷茫的时候,立即停下来,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向它指示的方向继续前进。如果你感到孤单,就应该再次停下来,感受一下周围的人群,他们中总是会有人和你拥有相同的目的地。找到他(她),然后结伴而行。
第二十五章 '本章字数:7328 最新更新时间:2011…02…13 16:52:21。0'
1938年元旦,川军第22集团军大部队抵达第五战区,在距离徐州80公里的安徽砀山下车,受到李宗仁的与第五战区军民的热情迎接。李宗仁派专车将军长邓锡侯,孙震,王铭章,以及其他川军高级将领接到徐州,在白崇禧的陪同下,与其他几路友军的主要军官一起庆祝了元旦。之后,李宗仁结合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军情,告诉了众人自己的作战计划,并向各军布置了战斗任务。
“日军的战略企图已经日趋明显,日本华北方面军在山西夺取平绥铁路线后,准备重兵挥师南下,占领津浦铁路以及军事重城徐州,与华中方面的友军连接起来,连贯南北战场,对中国内陆形成合围共进之势。由于韩复榘轻弃济南,致使日军越过黄河天险,已沿津浦线一路南下至泰安,严重威胁着徐州的安全。”
“徐州是江苏省西北部一个重要的城市,位于黄河与淮河两水之间,地据山东,江苏,安徽,河南四省之要冲,是津浦与陇海两条铁路线的枢纽。徐州四周山峦重叠,河川纵横,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台儿庄坐落在津浦铁路线上,位于徐州的东北部,扼守淮河咽喉,是徐州的门户。日军一旦打下台儿庄,便可利用铁路线迅速向徐州展开攻势,然后分兵几路,一举合击拿下徐州。”
“具体的作战计划是:以第二集团军孙连仲部的三个师6万余人扼守台儿庄正面阵地,以汤恩伯第二十军团的两个军让开津浦路正面,诱敌深入。汤恩伯部随后立即断敌后路,拊敌之背,在台儿庄一带协同孙连仲部将其围歼。以第22集团军4万余人沿滕县一带布防,阻敌一部南下,以确保台儿庄战役的胜利。”
“滕县位于台儿庄北面,是日军进攻台儿庄的必经之地。台儿庄能否保全,就在于滕县能否坚守。因此,川军在此地应当至少坚守三日,以阻止来犯日军与进入台儿庄地区的日军汇合。如若情况危急,贵军孤军难支的话,我将适时派遣友军一部前往增援。成败在此一举,请贵军务必死守城池!”
李宗仁紧盯着两位川军统帅,态度十分坚决。两人接受了下来。
李宗仁又道:“各位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众人凝神思考。王铭章沉默片刻,问道:“一定要我们打阵地坚守战吗?”
李宗仁转身面向王铭章,说道:“是的,我们现在兵力有限,而且部队普遍缺少重武器,不能主动进攻。日军的战略意图已经暴露,我们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