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远去,唐莘儿才缓下脚步,唇上依旧暧昧地残留着他的热度与气息,她的神魂为之飘浮荡漾,变态不能恢复
夜色渐深,空气渐寒,躺在榻上的唐莘儿烦躁地觎了一旁火光微弱的炉子,懒得下床添入新炭。冷些无妨,只要满室烛火尽责地点亮简陋的寝房,为她映照出如白日般的光芒就够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爹爹是在黑夜里与世长辞。当时,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守在爹爹身旁,任恐惧、无助侵占她的心。因此,每到夜晚,她病态地非得要点上一根根蜡烛,让明亮驱赶走整问屋子的黑暗,才能安心入睡。
所以她宁愿把银子拿来买蜡烛,也不舍得为自己添一床厚被子。
无声叹了口气,唐莘儿说服自己别再去想爹爹的事,可当她闭上眼时,高厉的身影便如影随形地干扰着她的心神。
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一切宛如烙印般深刻,让她的心为他怦动、发烫。
高厉说,那个吻只是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如想像中那么渴望到底高厉渴望什么呢?是想吻她、想要她的身子,还是她的心呢?
一思及此,唐莘儿后悔当时没执意问清楚,他吻她是因为一时兴起,又或者是因为他喜欢她?
“该死的男人,该死”唐莘儿低咒了声,却无法抹去他的影子。
虽然有些意外,但她终是明白,他早已在她一心想完成爹爹遗愿的心上,占了极大的分量。
她愈是不去想,思绪便愈往高厉身上流转,似乎非得逼得她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才甘愿。
懒得深究身体的不适,唐莘儿对着脑中的高厉低啐了一声,转身迫自己合上眼,喃喃低语:“恶劣鬼!”
入了夜,凛冷的空气让覆在身上的薄被起不了多大的保暖作用。
“讨人厌的冬天”唐莘儿双手紧捉着薄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幽幽低哝了一句。
于是莫名地,讨人厌的冬日与恶劣鬼高厉伴着她浑浑噩噩的意识,让她迷迷糊糊地沉入黑甜的梦乡当中
午后时分,雪稍霁,稍稍露脸的冬阳,让凛冷的空气多了一丝暖意。
正值此际,高厉牵着坐骑,正准备出府。
“大爷要出门?”
“嗯,川辣天的人若到了,你就按单点收。”
老总管毕恭毕敬地应着,一抬起头,只见原处独留一阵烟尘,主子已纵马往北疾驰而去。
怪哉?几时见主子失了沉稳,这般心急过?
高厉纵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见几栋不起眼的小屋稀疏地错落在前方,他倏地勒马停步。
骏马感觉主人收紧缰绳,一声轻嘶后陡地收蹄,甩着头喷出雾白的粗嗄气息,稳稳地在原地踱步。
将马拴在道旁的老树,高厉俐落地翻身下马,凭着印象拐进巷弄里,挺拔的身形最后落在唐莘儿独居的小院落前。
放眼打量了下眼前植着几株红梅的简陋院落,高厉匆匆走过庭院,颇为不耐地扬手拍门。
“莘儿,你在不在?”
今日,直到午后处理完日生财的铺务,高厉还见不着唐笔儿的身影,心里逐渐忐忑不安了起来。
依唐莘儿的性子,知道今天是川辣天的送货日,应该不会赖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才是。
她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无法遏止脑中胡思乱想的揣测,一待忙完,他便不假思索往唐莘儿的住处急奔而来。
而这会儿,他杵在门口,迟迟得不到回应,正打算再敲一次门,木门竟然不堪他“敲”门的力道,咿呀一声地打开了。
高厉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她家的门有多么脆弱,假若真有恶徒想侵入她家作恶,可是不费吹灰之力——
想着想着,他拧着眉,沉着一张脸,一进屋子便瞧见满屋子的蜡烛与侧卧蜷缩在床角的纤影。
真的还在睡?高厉微愕,举步上前才察觉屋子里有多冷,而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怕是比他身上的衣料还薄。
他心头忽地像被针猛刺了下。虽然先前唐莘儿逞强地不愿接受他的帮忙,但他怎会就这么放心地相信她呢?
依她现在的境况看来,这居所比他想像中的还糟、还简陋。
“莘儿,起床了!”
唐莘儿仍处在昏沉沉的意识当中,分不清耳边听到的声音是梦抑或是实。
听到那沈嗓,她模糊地发出咕哝。“不要再让我睡一会儿。”
高厉双手环胸,敛眉瞅着她披泻在窄小巧肩上、似流泉的墨黑长发,心头泛起一股怜惜。
少了平时动人的神采,这一刻,唐莘儿纤弱的身影瞧起来是如此柔弱、惹人心怜。
“懒丫头,再睡下去,你就赶不及亲点你的辣材了。”凝着她要赖的举止,他柔声道。
在昏沈的迷茫当中,唐莘儿恍恍惚惚地分不出说话的男子是谁。
是爹爹?或是昨晚在她脑中纠缠一整夜的高厉?
还未想透,抽噎的语调已早一步逸出唇边。“爹爹您回来瞧莘儿了吗爹,对不起,唐家食谱被凌大、大娘扣住了莘儿、莘儿没用,没办法拿回来对不起但莘儿、莘儿一定会努力实现您的心愿”
听唐莘儿在如此状况下,依然挂念发扬唐家菜,高厉心里益发不舍。
“爹”
听着她迭声唤着,高厉有些不忍,只好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莘儿醒醒,你在作梦——”
不经意间,他瞥见她冷汗涔涔的额,伸手便要拭去她额上的汗,可一碰触她的额,他被额上灼烫的温度给撼住了。
该死!她在发烧!
他扳过她的肩,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落入眼底,他的情绪没来由地紧绷了起来。
只觉被人不断晃摇着,唐莘儿有气无力地幽幽哺着:“不要、不要,别吵我”
耳里是她可怜兮兮的语气,高厉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地沈声道:“莘儿,你在发烧!”
这瞬间,唐笔儿飘荡的意识猛地被拉回,她睁着眸,目光飘忽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好半晌,她生气地抬起手推开他的脸。“别来、别来,你吵了我一夜还不够吗?”
她呢喃着,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高厉只当她尚未清醒,一手握住她的皓腕,一手托住她的纤腰,半弯着身子就要将她抱起。“走,我带你回府。”
她住的地方太过偏僻,真等到大夫找到地方,说不准天都黑了。高家有个专聘的大夫,把她带回府里休养是最好的打算。
让她强烈悸动的男性气息再次袭来,意识迷蒙的唐莘儿心慌地嚷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顾她的挣扎,高厉轻而易举将她揽进怀里,没好气地哄道:“别动,抱紧我,别为难我行吗?”
“我哪有”她晕眩着,枕着高厉温暖的结实胸膛,却因为思绪渐趋混沌而噤了声。
“抱紧。”紧扣住她虚软的身子,他轻声道。
“我想睡你别欺负我”小小的头颅不觉埋进他的颈窝,还楚楚可怜地哝着。
这自然而然的依赖举动,瞬间暖了高厉的心。
拉起她的双臂,高厉强迫她紧紧攀住自己的颈项,将她搂得更紧实。“想睡也得抱紧,要不跌痛了可别怪我。”
当她娇软的身躯偎贴在他的怀里时,心底那股想宠溺她、呵护她的渴望,不断由高厉胸口涌出。
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外氅紧紧包覆住怀里的姑娘后,他才抱着她离开小屋。
带着唐莘儿快马回到府里,高厉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寝房,并差人请大夫入府看诊。
待苏大夫由他的寝房走出,一直在偏厅候着的高厉立刻起身迎上前。
“姑娘没什么大碍,因为受了风寒引起高烧,喝几帖砝寒、散热的方子,休养个三、五天就成了。”
高厉闻言颔了颔首,明显松了口气。“有劳苏伯伯。”
“再有,姑娘太瘦弱,应当多补补身子,待身子骨养壮了,日后生养孩子也会顺利些。”
“嗯,她的确稍嫌瘦弱了些。”高厉轻应了一声。
“那你就好生照料着姑娘吧!”苏大夫微微一笑,朝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他是高家专聘的大夫,可以算是看着高家三兄弟长大的长辈,这还是他头一回看高厉这么紧张一个姑娘,看来是好事将近了吧!
在苏大夫充满关切的注目下,高厉淡道:“我送苏伯伯出门。”
“成了,找个人随我回去拿药便成了。”苏大夫提起药箱,临踏出门前又道:“姑娘醒着了,你去与她说说话吧。”
“那我就不送了。”高厉大方接受他的好意。
直到苏大夫的身影离去,他才旋身走进寝房。
听到他沉稳的脚步朝她挨近,早已醒来的唐莘儿连忙闭起眼睛假寐。
方才老大夫对高厉说的话让她乱了方寸,她的身子骨强不强壮、能否生养孩子,跟高厉有什么关系呢?
可高厉竟然一句话也没反驳,这代表他认同老大夫的话?
一时间,唐莘儿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高厉的窘态。
这时,一双大手落在她的额间,她心一促,不争气地僵紧着身子。
由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丝一缕渗入心坎底,教她呼吸急促,却又甜蜜得好不真实。
感觉到她紧绷的身躯,高厉笑问:“醒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唐莘儿原本紧绷的身子更加僵硬。
昨日那个吻后,这男人怎么没半点不自然的反应?待她好的感觉像极了、像极了两人像是已经要好很久似的,让她完全没有面对他的准备。
见她不肯睁开眼,他挑挑眉,问:“不想和我说话吗?”
她屏住气息,心儿怦然地宣布:“我累了,你别吵我。”最好等她忘了他的吻再说!
“你不想见我?”他原本搁在她额间的手缓缓滑下脸颊,下一瞬便充满眷怜地轻抚着她滑嫩的脸蛋。
“嗯,目前还不想。”以着极度驼鸟的心态,她轻应了声。
“为什么?”拉了张椅子在床杨边坐下,高厉故意好可惜地叹了口气。“难得我特地到你家,把你给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