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凉凉吹来,冷晴霜脸庞醉人般酡红,含糊不清应了一声。初进内殿,她好奇张望,看到一把西洋剪子精致可爱,临时起意拔了拔烛芯,没想到就听到有人咳嗽,还是个男子的声音,她吓得一下扔掉了剪刀,定在原地,身体发颤。
谁知却再也没有声响,她神经紧张,大脑放空,害怕是皇上以外的男子,竟也没立刻反应过来要叫人,环顾一圈,看到地上的剪刀,准备捡起来自卫。哪知刚刚弯腰,就被从身后窜出的人横腰抱起。那人爽声大笑,星目剑眉,丰神朗朗,好不英俊!她忍不住挣扎几下,碰到了桌椅,响声惊动了外面的裴德文,他带着几个太监冲了进来,看到此情景不由一溜跪下,山呼:“皇上恕罪!”
那人挥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紧接着似笑非笑望着冷晴霜:“爱妃何故挣扎?”
冷晴霜一颗心突到了嗓子眼,最后委委屈屈道了声:“皇上吓到臣妾了”
烛光温柔,美人在怀,离近了看,只觉得她一双眸子雾气越发浓重,盈盈水波萦绕心间。长而薄的睫毛刷刷扑闪,稚气未脱的一张脸带来感官上的新鲜,而少女的处子香和沐浴后的清新花香丝丝缕缕缠绕进君尧兴的鼻间,使人精神难免跃跃欲试起来,如至仙境。冷晴霜的一头青丝本就被松松绾着,这样来回一挣扎,已然掉下几绺,显出飘逸轻柔。更不提那宽松的外衣,从他角度看去,恰好能清楚看到圆领下的一番春景。
君尧兴陶醉般在她脖颈间嗅了下:“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冷晴霜身体一颤,拿手遮住酡红的一张脸:“皇上,臣妾不懂。”
“无妨,朕来教你。”
穿过万条垂绦金丝流苏,两道身影进了内帐,床帏下滑合拢,遮住一室旖旎。
关菡语到底是宫里的老宫女,眼尖地看到她脖颈上面的点点红斑,知道冷晴霜已成功侍寝就不再多言。扶着她坐上步辇,两个人一道安静地回到了流霞阁。洛雯和雪巧老早就备下了止疼的药,只等着喂给冷晴霜喝,兑了热水清洗一番后伺候着她到床上,冷晴霜早就疲累不堪,沾枕即入眠,一夜无话。
翌日天际刚划开一道曦光冷晴霜就被喊起,几个宫女齐心协力给她打扮停当,穿一件鹅黄绣白玉兰立领长裙,规规矩矩绾了双髻,正正插了支檀木箜篌簪,描了眉扑了粉,拿桃花胭脂在唇上抹了一层,简简单单毫不起眼,然细细看去却觉清新舒爽。雪巧又忙着炖了一碗冰糖红枣银耳羹汤端给冷晴霜吃完了,才赶往未央宫昭阳殿给淑妃娘娘请安。
刚踏出流霞阁的时候,冷晴霜侧身斜睨一眼,天边隐隐透出鱼肚白来,流霞阁还未醒来,那波澜潋滟的美景尚未浮现,不禁略感遗憾。
昭阳殿算是未央宫的第二主殿,处在未央宫的中心位置,距离委实远了些。冷晴霜昨夜初次承恩,身体到现在还有些酸软,走了半个时辰就体力不支气喘吁吁,扶着腰直嚷累。眼见天色慢慢敞亮起来,几个奴才着急,生怕误了冷晴霜请安的最佳时辰,从而招来嫔妃们的怨怼。要知道住在未央宫的都是三品往上走的嫔妃,随便一个小惩罚,就能要了冷晴霜这个新人的半条命!洛雯拿出备好的糕点喂了冷晴霜两个,看她恢复了点气力就和雪巧一边一个撑着箭步往前赶。
如此速度加快,不出一会就到了未央宫。
几个人站了片刻,雪巧和洛雯松开冷晴霜的胳膊,这次稳稳当当走到了昭阳殿门口。天上蓝色一缕一缕凝聚,搅和着白光。微凉的风迎面吹来,让额前满是香汗的冷晴霜微微喘了口气,拿出身上的银丝百合簇拥花纹的帕子擦拭干净。关菡语在殿门跟小宫女小声说了些什么,小宫女应了声走进殿中,没一会就跟着一个穿着胭脂色蜜合云纹宫装的大宫女走了出来。
“小主来得真早,如今这天早上还冷得很,小主快些进来喝些热茶去去寒气吧,淑妃娘娘将将起来的时候还念叨着小主呢。”大宫女笑着,引着冷晴霜往殿内走。
冷晴霜小心翼翼笑着,心里难免有些惴惴。她一个刚刚入宫,初初承恩的新人,竟然能让淑妃娘娘起来的时候念叨着?
果然那些话一出来,洛雯和雪巧的脸色瞬间起了变化,连关菡语这个宫里的老人都不自觉地沉吟起来。
昭阳殿气势最为盛人,既磅礴,又生出些婉约之美。朝阳升起之时,整个宫殿金碧辉煌,院子里的海棠和玉兰都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光彩动人。几个人忐忑地走了进去,无心观赏如斯盛景。
关菡语留在了大殿外,洛雯和雪巧跟着冷晴霜一道走进大堂,现在尚早,还没有其他妃嫔前来,大堂显得略微空旷。最前面的那位宫女抿唇笑笑,没有止步:“冷小主请随奴才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昭阳殿的内殿了,冷晴霜并不多问,只答了声“是。”,便迈着小步端正走姿跟随进去。
不愧是昭阳殿,摆放陈列,无一不精致玲珑。内殿尤胜,单床帏上那垂下的灵兽呈祥绣锦的珠绫帘子,便已经是至尊至贵,该是属于皇后的用品了。冷晴霜吸取昨晚的教训,没有乱看,视线定在自己的缀珠绣鞋上,乖巧服帖。庄淑妃还在梳头,听见声响,偏头望望,亲和地笑笑,招招手:“你昨夜才侍寝完,怎的今日起这般早?该多注意身体才是。我才醒来不久,你若不嫌烦,就在这里陪着我吧,省得一个人待在大堂,冷冷清清怪闷的。”冷晴霜对她本就心存好感,闻言抬头高兴地同意了:“嫔妾愿意陪娘娘。”庄淑妃咧嘴笑笑,点点头。
那日在大殿,冷晴霜只远远地看着庄淑妃模样可亲,如今近近来看,只见她体态丰腴,圆脸玉润,眼睛黑曜石般乌亮,且大大的,颇为动人。鼻梁微挺,肤如凝脂,面色桃红,唇湿润有光泽,竟不怎么需要涂抹胭脂,便已光鲜明艳。整个人恰似一朵雍容的牡丹,然这天真动人姿色,又胜过牡丹的无情冰冷。庄淑妃看冷晴霜高兴,心情也很畅快:“无怪皇上一见你就喜欢,今儿这么仔细一看,果真讨喜,连我也忍不住喜欢了。”
冷晴霜脸上笑容一僵,心突突提紧:“蒙皇上厚爱,让嫔妾有幸第一个侍寝,但是嫔妾蒲柳之姿,怎会入得了皇上的眼”
“快别这样妄自菲薄了!”庄淑妃挑了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递给服侍她梳头的宫女,忍俊不禁道,“昨夜你侍寝过后,皇上也没有让其他两位新人接着侍寝,想是皇上疼你,不愿叫你新婚之夜受委屈。”
冷晴霜如遭雷击,她身后的洛雯和雪巧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三个人极快的回神过来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冷晴霜慌慌道:“请娘娘明察,嫔妾并没有专宠之心!嫔妾只知道尽嫔妃本分好好伺候皇上,忠诚于皇上,这便已经足够了,再万万不敢生出其他想法来!”
后宫之中最忌专宠,况且本次选秀也是太后娘娘为了绵延皇嗣子孙才进行的,若是因为专宠而坏了规矩,便是她冷晴霜再无辜,也是罪人一个,凭多大的家世也保不全的!
庄淑妃话未说完,三个人就整整齐齐跪了下来,唬了一跳,再听了冷晴霜的言论,半是无奈半是感动半是欣慰道:“起来吧,我话未说完,你就这么心急着澄清,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虽如此说,倒并未见到她有何不悦的神色,只抿了抿嘴有些感慨道:“皇上原是不愿扩充后宫,怕给太后娘娘招麻烦,奈何太后娘娘求孙心切,我们这些老人的肚子也不争气,扩充皇室子孙又是首要大事,自然忤逆不得。可纵是如此,皇上对选秀没有多大兴致,太后娘娘一直郁郁的。昨儿你服侍后,皇上不知怎的,去找太后娘娘说了会子话,在我宫中略歇了歇便去早朝了。想来太后娘娘身子应该会快些好起来,这样我也放了心。归根到底呀,还是你的功劳。”
冷晴霜听了,也不知道此话是个什么意思,越发不敢起身,直直跪着:“嫔妾能够有幸服侍皇上已经是三生有幸的事情了,不敢居功。太后娘娘心情愉悦定是因为娘娘您治理后宫有方,能够为皇上和太后娘娘分忧解难,她老人家才会高兴起来的。”
庄淑妃见冷晴霜害怕,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只好作罢,对那位领着她们进来的宫女道:“天雪,快去扶冷容华坐下吧,沏盏茶来给她捂捂,外面天寒,若是沾了寒气便不好了。”
那名叫天雪宫女应了一声,笑吟吟领着冷晴霜坐到一个檀木椅子上,又倒了杯滚茶端上来:“冷小主先休息一会,我们娘娘还要一会子梳妆,其他娘娘只怕要会子才来。小主不必心急,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奴才去做便是。”
冷晴霜感激地笑笑,她早就渴了,端起茶盏来慢慢吹着喝下。
一盏茶喝罢,庄淑妃也已收拾齐整。
天雪掀开帘子进来,笑道:“娘娘,贤妃娘娘已经来了,原昭媛娘娘有病缠身,告了一个月的假,其余娘娘都已到齐了。”
这话条理分明,庄淑妃道了声:“知道了。”转向冷晴霜,“走,我们出去吧。”
庄淑妃走在前面,冷晴霜等跟在后面一道到了大堂。刚出来,就看见大堂已经热热闹闹坐满了嫔妃,几人一堆说着笑话儿,见庄淑妃出来了,一致跪下行礼:“给淑妃娘娘请安,淑妃娘娘万福金安。”冷晴霜自然也随着她们一道又跪了一遍。
庄淑妃坐到了主位,面含微笑道:“各位姐妹都起来吧。”
那些娘娘也不推辞,笑着站了起来。冷晴霜默默地走到最末位,随众人坐下。
哪知她还没坐稳,就听到尖刻地声音说:“哟,这不是昨儿个刚侍寝的冷容华吗?听说昨夜皇上没有专宠你一个人,连贤妃娘娘的表妹都撂到一边没搭理,今天看来,果然是个美人儿,难怪会倾倒圣心了。”此言一出,四下瞬间安静,原本含着笑容的嫔妃们个个拿怨毒或者审视的眼光打量起冷晴霜来。
冷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