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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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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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池水环抱的一霎那,她已然心力交瘁,只觉天阙阴霾,翠湖苍白,痛楚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漫入骨髓。渐渐下沉的感觉,大约同被打入第十八层冥狱相差无几。她不敢将鼻口开明,只半眯着两条缝儿,朝顶头望着,明明是薄暮日晷,顶头的那片白光,绰约委婉,恰似一柔掌安抚她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一)五更

  只晓得淌过锁仙池的一难,便算苦尽甘来,但如何淌过,玉袖却不知,待精神游离时,方弄明白。此番她正杵在一处分外熟稔地界,之所以熟稔乃因这处地界,便是她闹腾了万把年头的轩辕丘。
  她此时踏着潮湿润土,脚边有绿草萌芽,远处的峰峦耸翠在烟雨里,模棱出一个青黑色的俊影。这抹俊影仿佛将砚台里黑墨泼入清水中,而化开了黑晕,便令地她脑中清澄不已。她晓得自己正拨出了十分的精神游丝,在这处精神层届里游荡,然这个精神层届是同投池时杵的同一时辰,还是朝前拨后个千百十年,却莫可知。
  四方有莺转燕啼,脆生生的,吟得甚是欢悦,她正淌过簌簌流动的黑水,脚下湿答答的踏水声,将蹦过来的一只松鼠吓得窜回树梢丫子。她将顶头掺着粉色的棉花糖云朵望着,摸了摸鼻梁骨,突然记起那只被她一脸魔疯吓落的白鹭,以为此番她的精神丝,也有些魔疯的形容,便转头朝水里觑了觑。
  这一觑便十分要命。
  她惊讶着心神蹲下来左右猛瞧,哎哟喂,她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哪里去了
  黑水同它的名字相反,其水质得了莫大的仙气,清清亮亮的甚,从半山腰望下去,水底的几块金沙砾还能依稀可见,澄明相当。她此番正蹲在这条澄明相当,如镜子般的水旁照着,却委实没能将自己的脸瞧出来,似罩了一层浓雾。
  那只松鼠逃得很合理,这幅样貌任谁瞧了,都要以为是只无脸鬼来讨债。
  虽这张脸因瞧不出面容显得镇定,却不能表示她心里头不震惊,然震惊的片把时辰,眼前慢悠悠飘过一团亮晶晶黄橙橙的衣袍。
  她默默地将那团亮晶晶而黄橙橙的衣袍盯了盯,忽然有一瓢勇猛的黑水簌簌流得急了些,端将黄袍子翻了一翻,便令得一张模糊五官的小脸浮了出来。
  不巧的是,没来头教她见着了,既然见着了,便不能铁打心,不去救上一救。
  五黄六月,大热之天,她出了一身汗将小可怜见的捞起来,平放在树荫底下,正对上那张模模糊糊的脸蛋,她委实有些发愁。
  因溺水这码事,该是要嘴对嘴渡气儿的罢,方才摸着脉象,似乎是个小郎儿。虽是个小郎儿,也终究是个郎儿,不晓得她渡上一渡,阿晞会不会生气。
  那便不让他晓得她给小郎儿渡气嘛。
  她以为此想法挺好,得意少间,却又遇上一根荆棘条子。既然是张模模糊糊的脸蛋,他那张小嘴在哪儿啊
  道说不是船撑手,休去弄竹竿,她一救溺水的门外汉,摸摸索索两番才将渡气口给摸上,渡完后半日不见醒转,旋记起要将肚子里的水也给压出来,结果便是渡气的同被渡气的,一同死模活样,大汗淋漓,汗流浃背,体力不支,猛喘娇气
  救生员这一职业太神圣,也太费体力
  玉袖同小可怜见的这么一耗,便令九天耗成了一派璀璨星辰,千把双小眼睛眨得很是勤快。
  她提着树桠子拨火,小可怜见的恰在此时醒转,动了动瘦骨嶙峋的手,脑瓜朝她转了转。
  她此前于心里做了一个实际的演练,倘若小可怜见的醒转过来,见得她一张瞧不见五官的脸,是该要多么的害怕,会不会瞪大了双眼,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又晕了过去。
  想必她救的这只小可怜见的乃是不一般的小可怜,魄力很是大,胆子也很是肥,木木呆呆着脑瓜子,好似含着骨头露着肉,半半吞吞滚出来一句:“我死了?”虽见不得面容,想象应该是恍惚迷离的眼神。
  她抽了抽面皮,旁人瞧不见她抽,却不得不遵从夙性做这么一抽。小可怜果然是将她认作无脸鬼了,竟以为自己在幽冥阴司里。
  他竟将一端端好神仙认作一只鬼
  玉袖沉了沉心,想到那行奸卖俏的职业行头,便捧出妖妖调调的狐腔来,做一派扭腰撒胯的姿势,略编唚话道:“你不是在地府里头,我是云狐大仙,此番,呃,此番将你捉来,是为将你烤了填肚皮来着。”说完吸了吸口水,增加点音效感。
  普通的娃娃听了这话该是什么样的形容?总该一哭二闹三逃跑罢,再不过,左归右归也要软一软骨头,告个伏地的求饶模样,才讲得通。
  眼前的小可怜却一反常理,忒镇静,模模糊糊的五官没什么大牵动,半晌,冷静同她道:“能不能打个商量,你吃我的时候,吃的快些,少疼些。”
  她望了望漫天星辰,璀璨的亮光,兀然便有些寒凉,似要落一场瓢泼星雨,将微弱的火苗浇灭,旁处的苍翠树叶沙沙嘶哑。她拨了拨条窜的火苗,柴枝配合着吱吱吊唁的声音,一股凉意从血里层层冰上来,她换了语调:“我方才同你使一使捉狭罢了,没要吃你的意思。你该不是个笨脑瓜的娃娃,想必是昧着惺惺使胡涂,其实是听得懂的罢,即便从我的口吻里头也能听出妄口巴舌的一派天话语气。”
  小可怜见诚然点头,端出奸不厮欺俏不厮瞒的口气,呆里藏奸道:“我是觉得你想同我使一使捉狭,便顺着你的话说了那么一段。”扁扁的肚子里咕噜一声,能设想他红着脸道:“神仙不需要吃人,妖怪才吃,你不像妖怪”
  现在的娃娃真明白事理!
  她笑盈盈靠过去,想到即便笑盈盈他却也见不着自己笑盈盈,便敛了敛笑容,将适才烤得两只地瓜递过去:“你应该在长身子骨,该吃肉才对,可”想了想,要不要同他讲白兔是白兔它娘亲生的,梅花鹿是梅花鹿它娘亲生的道理后,旋即改了口:“可我修为有些薄弱,没能耐猎个熊精来,呃,地瓜挺不错的呀,淀粉一类的物事特管饱。”
  他再点点脑瓜,没嫌弃烫手,道了个答,便接过去开始剥皮,含着糯糯的地瓜肉道:“唔,我也不大吃肉,我娘亲说白兔是白兔它娘亲生的,梅花鹿是梅花鹿它娘亲生的。”
  她呆了呆,笑道:“你的娘亲,真不错,嘿嘿,真不错”端端笑完,却听呜咽声细碎而哀伤,她竖耳听了听,正是从被地瓜肉堵着的嗓子眼儿里滚出来的。
  她沈默一阵,恍记这种景况,配合着她方才提到小可怜的娘亲,莫不是又一位没娘疼的娃娃罢?于是,她再将平复下来的小可怜望着,模糊的脸面被簇簇火光一照,显得蜡黄蜡黄,没儿童神采飞扬的模样,瞧着光鲜亮丽的黄袍子,大约是个家道落败的苦孩子。
  她心里念了声佛,白眉赤眼将娃娃的伤心事提了提,委实造孽。
  本不是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事,小可怜却因压抑忒久,自行吐露了出来,算白白便宜了她一双耳朵。
  事情倒没什么新鲜,是家家户户皆发生的变数。玉袖在心里译了译,大抵上是小可怜见的家里不大太平,那些担着女又十撇儿名头的欺下罔上,将小可怜同他的娘亲赶了出来。他娘亲因要护他,便自动钻了人家下的套子,他却得幸逃了出来,唔,还是得她奋力一救,才保得的性命。
  她听完后,将软绵绵的耳根子摸了摸,于心里打打稿,并想道些牙碜的话来作个劝慰,小可怜却站了起来,扑了扑灰,意欲寻一寻他的娘亲。
  想想也没错,活着总要见一见人,倘若转入地府了,也该留个尸首让他尽一尽绵薄之孝,不能让她做这悠悠天地间的无主枯骨。
  玉袖便也扑了扑裙裾上的灰,觑着眼前的星火,思来想去还是将它留着,做个照明。回头同小可怜道:“嗯,那我与你寻一寻,若有差池,也能搭把手。”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寻人向来是一桩无头苍蝇乱飞的没脑事,凭的便是运道。小可怜的运道不错,遇上了运道一大把的玉袖,真是否极泰来。
  自方才做火堆的小高丘下来十里路,正是一处僻壤,三面寰壁,是一包抄刺杀的良土,要么包抄的将被包抄的了账,要么反被了账,乃是个绝无退路的恶境。
  小可怜的娘红心正中一剑,瞧着柔和的眉目,想必离开的时候没多大痛色,倘若晓得小可怜能平安,天之福灵甚是安祥。
  大约是方才哽咽过一回,小可怜对着娘亲的冰冷,没多大表示,模样十分恍惚,倒像他是那个神识游离在外头的。玉袖抬头朝一旁的青葱苍树停了眼,恰有一只母雀叼着一条肥嘟嘟的大虫,给巢里的小雀喂食。母雀的绒毛虽略显杂乱,眼底一派祥和,将微红的嘴喙搁在覆羽下擦濯,再回转替小雀顺毛,将三个小乖乖顺的油亮靓丽,伴着清风绵拂,脑瓜上的几根极细的绒毛微微摇荡。
  她默默将这棵苍树挡了挡,抵在小可怜背后,轻轻提点了句:“唔,赶紧敛了罢。”
  大概她将音儿放得过于轻柔,细弱蚊蝇,令得自己也莫能听到,小可怜见的依然做磐石状。
  她虽然很谅解小可怜此刻的心情,但她此时的身子并非实体,甚有可能顷刻离去,小可怜又孤零零一个人,她实在不放心。于是,她狠心再将音量放大几倍,提点了两番,方将他的魂魄诏传回来,却听他官腔似的道:“也不能随分便敛了,我记得需濯发、饭含、入殓、停灵做守、打醮、出殡驾灵、行路祭,需要仙轿、帛纸、铭旌”
  记得倒牢!
  她咳了两声捻断:“既然你将这些礼节记得这般牢靠,也定是学过八佾的,便将‘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这一段摘来说一说。”
  小可怜甚懂道理,甚恹恹垂了头。
  她点了两把铲子,递与他道:“显然你也明白,礼仪不在重,心诚便可。你方才已哀过一回,也无须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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