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园内的众仙友各分亲疏,分席而坐,飞觥献斝,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玉箐偷偷耳语与袖玉道:“袖袖看上哪位公子,爹给你说门亲去。”玉袖眨巴着大眼,巴掌大的脸,已见螓首蛾眉之姿,嗓音甜美道:“阿爹,我可以随便选嘛?”玉箐和蔼道:“自然。”玉袖离了座,从左列的缙文开始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我娘说,翎雀在东皇是一女侍多夫的,我见你长得不错便收了你做小罢。”
此话一出,一席的筷子勤快且整齐地落下,众仙膛目结舌,直到她摞下满满当当的理由,依次择完夫婿后方知她的天下无敌。她竟奔到了明泽跟前,爬到他怀里说:“我见你是这里最美的人,便让你当我的正夫。”说完,她凑上去罢唧一口,将明泽左颊玉面亲得水光泽泽,亮得玉箐水君心慌。
明泽性子温和,不是随意火恼的仙,一旦火恼起来却不是仙。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抬手揉了揉玉袖柔软的毛发道:“你这漂亮娃娃有趣,本座现只得一个徒儿,你可愿在我座下学艺?”
玉袖不懂拜师学艺这套路,懵懂着眸子向她爹娘求助,他们自是千恩万谢千拜万叩地同意。自此玉袖便上了当,成了明泽帝君的二弟子,不但整日被她大哥唤二妹,还要被某仙唤二师妹,她为仙的生涯,便与天共存、亘古不变地脱不了‘二’这个字了。
当然,这都是前话,现下玉袖早已忘却这前尘往事,且不多不少,恰恰好好便是成了明泽弟子的前夕。
我是小剧场分割线
天气预报专场(玉袖篇)
我^_^:预报员准备!——————咔!
玉袖拿起稿子:嗯嗯,嗯嗯嗯,这个是,今今今今今今天天天天,气气气气气,嗯
不错嘛!(^o^)/
我怒:你丫的,详细点。
玉袖点点头,再仔细看稿子:嗯,天气,天气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忽而雷霆大作,忽而风雪交加╭(′▽‘)╯
我大怒:ψ(╰_╯)谁请她来的!老子抄了他!!!
(→_→你请她来着)
我咳咳咳,咳咳咳,算了:说简洁简洁!!谁让你文艺青年来着!!!
玉袖再点点头,拿起稿子,突然来了个电话
喂喂喂,
阿晞晞晞晞晞晞,
嗯嗯嗯,
我来了!
我暴怒╭( ̄m ̄*)╮:喂!喂!喂!!!!玉袖你给我死回来!!!!!
☆、
玉袖深以为自己不是一般的神仙,是很神很神的神仙。她幼时算是神仙届的混世魔王,上树抓鸟下河摸虾、鸡鸣狗盗之事做得是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炉火纯青到无一失手记录,倒没出大的幺蛾子事,不过青白晦气了几位小仙而已。
但玉袖觉得,鸡鸣狗盗之事既不能让爹娘晓得,又不能让仙寮不晓得。是以她每每做完那些不入流的事后,都会告诉愁眉苦脸的仙寮:“我绝对不是那位神通广大、慧黠通灵的翎雀玉袖,你们得记牢靠了。”由此,所有仙寮方记得这位神通广大、慧黠通灵的翎雀,又不得不记得这位神通广大、慧黠通灵的翎雀,这让他们忧伤万年后终于得了忧郁症。
玉袖还幻想着自己有一天突然成了大姑娘,于是这个愿望实现了。
她醒来时便有诸多料想不到的事接踵而至。
第一、她发现自己的手指长了一倍,身子也长了一倍,就是脑子没有长半倍,这中间一些记忆似乎被抹掉了。阿娘说她顽劣摔了脑袋,不大记事,她也没追究,左右多记少记无多大干系,这万儿八千年每日都是一个稿子,记起来也不会有差。第二、她还多了一位相貌英俊、法力高深的师父兼未婚夫,虽然后者是她的臆想,但是她依然觉得上天待她不薄,连夫婿都替她安排好了,这个夫婿很称她的心。第三、从阿娘口里得知,她竟没有历过天雷便升了上仙,为此她觉得很骄傲。但是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见过天雷便升了上仙,又无比沮丧。第四、她发现她的七色翎羽不见了形迹,她皱眉跺脚,真诚地咒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偷了本姑娘的翎羽,倘若叫本姑娘晓得,定叫他祖上八代灰飞烟灭永垂不朽名留仙史!”说这话的时候,爹娘并着大哥不自觉地抖了抖,这令她莫名非常。
当然,最后一条是她往后才补上的,在此之前,她走个路都如万蚁噬咬,又疼又痒。
五十年前的腊冬飞雪季,她一睁眼,便见爹娘欢喜地落泪,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其中一条便是他们要去趟申山,求一株四海八荒极其珍贵的白鹿茸,与她调理身子。因怕大哥顾看不好她,便要将她送去明泽那儿寄养。她晓得这件事后,心中便隐隐期待,毕竟第一次见未婚夫,总要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她还妄想能偷到阿娘的妆奁,将自己捯饬一番,好让他能对自己一见钟情。
但显然这只能是个妄想,她动辄疼痛不已,这直接导致她根本不想动。
而第二天,爹娘却说明泽下凡办事,是以她只能被送往她姑姑少染那儿。
少染姑姑是一只火系云狐,业已修至十三万岁的高龄。因则火系云狐仙法卓然,万年难得一,少染一诞便乐坏了其父母,护犊非常,她也争气,两万岁便位列上神,替云狐一族争了大把的面子,其老父母到哪儿不忘将她挂嘴上,羡煞旁人。
说道玉袖与其关系,得追溯到上一辈。玉袖的仙伯不承天帝情,不欲身居要职,宁为散仙,游方四海去了西皇。西皇与中皇的交界处,有一空桑谷,乃是云狐一族的居所,唤朝阳灵宗。仙伯本着好学的心,学习云狐族系别的宗法,但学着学着倒没将宗法融会贯通,却将赋诗咏歌兴得淋漓尽致,且万千诗歌中,他只会《关雎》这一首,也仅仅是这一首,便咏来了个狐仙婶婶。狐仙婶婶巧不巧便是少染的胞妹,这也就牵连了两家,玉成了这桩姻亲缔系。
依辈分玉袖该唤声大姨妈,可少染死活不让这么叫,她认为这叫法不仅显老,更加有辱她的仙格,莫可奈何下,便改成了姑姑。可玉袖觉得大姨妈多好,体贴又亲切,重要是,她每个月还会来看你。
听说要去空桑谷呆些时日,玉袖是十分乐意的。因云狐是个繁荣昌盛的大种族,狐丁兴旺,继而致使西皇一带处处都能见显摆着云朵尾巴也似的狐狸,也致使西皇处处充满惊喜。玉袖不仅善于发现惊喜,更加善于制造惊喜。这类喜,云狐整一阖族的被她敲诈过零用钱的小辈们都能冲个佐证。
玉袖有三位舅舅,也是少染的三个弟弟,年岁较小。红毛的比玉袖大一万年,白毛的与她同岁,至于那个杂毛的不若几百岁。为甚么要说杂毛,这得归咎于其父娶的第五房夫人的毛色同她生下的小狐崽皆是一个稿子出来,整体呈耀眼的赤金色,耳茸四爪同尾巴圈口,皆如白雪,往那儿一站,便十分夺人眼球,甚合玉袖的胃口。她回回出去撒野时,必然要带着他,她觉得有这样的跟班会很长面子。
至于为何总将她往空桑谷送,也是有缘由的。
幼时的玉衡皮,玉袖更皮,这是玉箐夫妇都晓得的,但是他们不晓得,这俩孩子能皮到如此惊天动地的程度。
某日,玉衡得到一本食谱,上面是这样记载的:“将情花、雷公藤、夹竹桃、番木鳖各取微量,研万下置之,再取砒石装入罐,置炉火煅烧,取出研为粉,二者合一,融于鸠酒服之,熬得四四十六日,方成大器,内功一日千里。”
因远古天帝曾有书《素问》,其有载:“毒药攻邪。”大大增加了那本食谱的可信度。令玉衡认为以上的那段非一般毒的食谱,定然非一般的靠谱。最重要的是,玉衡察觉到,傍今不拘神仙还是凡人,生活节奏是如此的快,朝代更迭也是如此的频繁。他这样磨磨蹭蹭地修炼仙法,不知要修到猴年马月。为了能跟上快节奏的生活,能站在时行的顶端,他必定要另劈捷径,在短短数日里令仙法能一日千里。是以他决定启用这套以毒补形,提升仙力的快捷方法。
玉箐夫妇向来恩爱如初,常蜜旅几日不回,玉衡便趁此开始制毒,但这几味毒实在不好找,令他苦恼。也是这时,他发现玉袖的活泼好动,机智慧黠,特派遣她去将几味毒寻来。
玉袖是个傻姑娘,那时候忒小,不晓得取这些毒的地方十分险峻,被玉衡哄了两句:“你帮大哥寻来,待大哥制成仙药,便分你一些,我们一起成为非等闲的仙。”她便恁样乐颠乐颠地去了。
见山路崎岖,中有荆棘,道阻且跻。玉袖鼓舞自己,要成为非等闲的仙,光靠外界辅助怕是难以练就火候,必要经历一番锤炼。倘若上天不予她遍体鳞伤,她也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哪怕再坎坷的路,她都咬牙挺过。
荆条丛中,连滚带爬好几日。集齐几味毒,雪白的衣裙染满了红花。玉袖带着一身伤回了翎雀园,将毒药递给大哥,骄傲地告与他,自己多么坚忍不拔,迎风冒雪将它们带回。她认为自己已经得到锤炼,离非等闲的仙只有一步之遥。
玉衡皱着眉反复思索,才道:“怪不得你去了甚久,我还想自己忘甚么,缘是没同你作则个提点,直接问太上老君拿便是了,嘿嘿嘿”
后来,玉袖没有吃玉衡的仙药,她身上很疼得紧,便去困了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时天色墨黑。园内的袖玉花散着香,九天之上的银河璀星,诗情画意地洒下来,玉衡也诗情画意地躺在花丛中。
玉袖皮性一起,跑去他身旁推了几下,却毫无反应。她有些气恼,狠狠踹了他一脚,没想令他吐出一口黑血。
她激动澎湃地又踢了几下。
他吐了一大口血。
唔,自己果然成了非等闲的仙,随分一脚便能令人吐血。
在大哥只剩一口气时,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成了非等闲的仙,而是他饮的毒酒发作,呃,快要死了。
可爹娘临走时,替翎雀园施了罩。漫天飞舞的繁花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