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昏倒后清醒过来,休息了一阵后,也不再如开始那般激动了,他开始好好地想对策。
毕竟是多年官场混下来的,过了初期的震惊,之后就冷静镇定下来了,
易太医给魏大人看了病,又给了些修身养性的建议,交代了魏颐的药要怎么煎,就离开了。
易太医这一天算是看了不少秘事,离开时心里也颇受震动,看到魏老爷子半天时间就像是老了好多,以前还精神矍铄的老人,像是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一样。
一般人家恐怕是巴不得家里孩子受皇帝宠幸的,即使是男娃又怎么样呢,一个人得宠,整个家族都能够风光,没有不划算。
也只魏家这样的正直清廉的家庭,才会不乐意吧,甚至会气得晕过去。
易太医还挺同情魏家的,生了这么个漂亮儿子,被皇帝看上了。
魏大人这么多年来,虽然官至尚书,但真算不上位高权重,因无党羽同伴,也没有和大家族扯上什么关系。
那些位高权重的人,都是得皇帝信任的大家族里的人,说的话能够得人支持和附和的。
易太医出魏家大门时,又回头看了魏府院子一眼,心想魏大人一生廉正,所以才不允许儿子和皇上有那种关系。
但想到皇帝对魏家小儿子的在乎,那分明是动真心了。这种事情,没有皇帝妥协的可能,前朝还有皇帝荒唐到把民间怀孕了的孕妇抢进宫的事情发生,更何况,魏家的小儿子只是个男娃呢,皇帝要得到他没什么困难,即使人们私底下说一说皇帝喜好男风了,真正敢在朝堂上骂皇帝这样做不对的,估计不会有几个。
皇帝带来的人,都从魏府离开了,但魏府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静。
魏家的下人们只知道皇帝来了魏府“走走”,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只明鹭猜到了事情真相,进而忧心忡忡。
魏家勒令下人不准谈论皇帝来过的事情,也不准说出去。
坐在魏颐的房间里,里面只有魏大人,魏晖,还有魏颐。
魏大人满脸忧愁,甚至有点神经质地握着手,他是精神绷紧到一定程度才会这样。
他看了魏颐一阵,越发觉得这个孩子真是个祸国殃民的长相,男儿气概并没多少,但也决计没有女子的娇柔,却就是勾人。
这个样子,如何会不让皇帝倾心。
魏晖看父亲不说话就盯着三弟看,他就只好先说了,道,“父亲,看皇上的意思,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魏大人回过神来,道,“皇上不善罢甘休,魏颐也绝对不能由着他。我魏家的男儿,岂能做佞臣。”
魏大人说着,看向魏颐,分明是说给魏颐听。
魏颐只好赶紧表态,道,“父亲,我知道。我没有要和皇上有瓜葛的意思。”
魏大人松了口气,道,“男儿在世,自当顶天立地,怎么能去做那种事情。你能这么想就好。”
魏晖提出现在最紧要的问题,道,“父亲,那现在怎么办?将三弟送走?让皇上找不到人?”
魏大人身体坐得更直,目光放得很远,下定决心一般地道,“即使我魏家因此为皇上所不容,我和你辞官不做,也不能让魏颐去做那种事情。”
魏大人的话让魏颐很受震动,他以前总觉得父亲和大哥对自己并不亲近关怀,现在才明白,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够看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意。
他们宁愿毁了自己的仕途,也要来保护自己。
他的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前说自己不会后悔爱上容琛,并和他在一起,但是现在,就在此刻,他就已经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追求容琛,以至于现在将父亲和大哥带入如此境地。
要说他之前还因为对容琛拥有爱慕之情以至于对容琛有柔情和期待,但现在,因父亲和大哥的背水奋战的决心,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之前的那种模棱两可的心思和期待了。
魏晖能够感受到魏颐的痛苦,他对魏颐说道,“三弟,你不用难过,我们不是在乎高官厚禄的人。人生在世,在乎对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
魏颐看了魏晖一眼,到魏大人面前跪了下来,望着他道,“父亲,孩儿害你们受累了。对不起!”
魏大人看着他,这个代替他的小女儿活下来的皇长子,他内心复杂,扶他起来。
几人之后又是一番商量,魏晖说他在外做官这些年,在外面也有些人脉,在韦州时,一好友的大女儿今年刚好十五岁,貌美娴淑,他曾经和这位好友说起过魏颐,曾开玩笑说让魏颐到他家去求亲,对方也半开玩笑地应了。只是,这一家只是一商人之家,怕魏大人看不上他们家。
魏大人一听魏晖这么说,现在情况紧急,哪里有心思和精力来挑女方,赶紧就道,“既是你看上的人家,就该是不错的。魏颐就准备准备,亲自到韦州去,若是可以,就在那里成亲定下来吧!”
魏颐没想到自己的婚姻就这样在父亲兄长的嘴里定下来了。
但想到父母的婚姻也是随意的联姻,大哥和嫂嫂成亲,也是定的娃娃亲,自己这样子随便的婚姻,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魏晖又说安排自己的两个随从跟着魏颐去韦州,因这两个随从就是他从韦州带回来的,对那户魏颐将来的岳父家里很熟悉,他再写一封信让魏颐带着,只要他到那里去,即使对方家里女儿已经说了亲了,也可托那朋友给在当地为魏颐说另一门亲,对方是极好的人家,完全可以信任。
魏大人说这样可行,就让魏颐去收拾行装,最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能出发离开,以免让皇帝发现,而且还让丫鬟去找了魏夫人和儿媳,让她们不要回家,先去庄子里住着,而且还把魏归真也给带去了庄子上。
魏家完全是一副紧张迎战的模样。
魏颐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想,人生祸福难料,前几天哪里曾想过,他会这样去逃难到一个从没有去过的陌生地方呢,而且还是亲自到别人家去求亲,然后成婚,真是难以想象,又不得不去做。
第五十二章
韦州是魏晖之前任职的地方,在西边,并不是繁华富庶之地,而且还有不少少数民族杂居,民风彪悍。
条件肯定没有京城好,但魏颐现在也没法在乎这些了,毕竟是去逃难来着,还能指望有多好?
虽然是逃难,但魏颐其实并不排斥去韦州,他从出生一直住在京城,所见的天地除了从书上所知,眼界便也只有京城这么大一块儿了。
他不免觉得自己眼界窄,坐井观天。
他也向往大哥在外做官十几年辗转东西南北,也羡慕二哥终年在外游荡,见多识广。
现在,他要出门去了,虽是逃难,也还是有那么些期待的。
而这些期待,就减少了对容琛的思念,以及对事情后果的深思。
他以为只要自己跑掉了,又在一个蛮荒之地结婚生子了,容琛也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再说,容琛作为皇帝,且不说他那后宫里美女如云,妃嫔美人实在不少,根本不缺床上人,而且,这天下美人可多了,容琛哪里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怎么可能单恋他一根草。
魏颐让自己尽量想得洒脱点,便没有了因要离开而对容琛曾有的那点点歉疚,毕竟,当初是他上赶子要追人家,现在拼死拼活要离开他的也是自己。
魏颐收了个衣箱,装了些必备用品,书,衣裳,最后鬼使神差把那把和容琛的情侣扇带上了。
因是远行,又是夏天,东西便收得很简单。
当晚魏晖又交代了魏颐很多路上的细节和注意事项,以及到了韦州州府之后的事情,又叫来那两位要陪魏颐出行的人,给仔细交代了细节。
这两位陪行的人,虽是魏晖在外做官时才买的奴才,但是人品和能力都很值得信任,在外行走又很有经验,保护魏颐一路到韦州,魏晖觉得是够了的。
再加上这两位都还未成亲,未婚妻都是新给配的魏府里的丫头,所以不怕他们不尽心照顾好魏颐,等送魏颐到了地方,他们还要回来成亲过日子呢。
因是匆匆决定出行,兵荒马乱般地把一切准备好,也就没有什么心思来思前想后和忧思了。
魏颐甚至没有和母亲大嫂以及小侄儿魏归真告别,就在五月初带着露水的清凉的早晨,坐了可长途旅行的马车离开了家。
因怕人怀疑,当天魏大人还让人去给自己请了假,说卧病在床,不能去衙门办公,而魏晖则去当值去了。
魏家似乎并没出什么事,和平常一样冷清。
魏颐几乎一晚没睡,全听父亲和长兄交代一应事情来了。
大清早坐上出城的马车,赶在城门开后第一批出城,他在行动着的轻轻摇晃的马车里就睡了过去了。
他和魏晖这两个随从,魏章,方成,并不是非常熟悉,但这之后会有一两个月在一起,不怕熟不起来,他也没有去刻意和两人交流。
过城门的时候,马车甚至没有被检查,一路畅通无阻。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魏颐可能会逃跑,所以也就没让城防注意查看出城的人。
到太阳升起来,马车已经行在了京城外的官道上,因为是土路,虽然很宽,也平整,但还是不比京城里面的石板路,故而免不了颠簸。
魏颐被颠簸得睡不着,只好起来和魏章方成侃大山。
魏颐高傲的时候傲得不行,但是想和人打成一片的时候,也是很有亲和力的。
即使是魏章和方成,他也和他们很有话说,他问他们跟着大哥时候的所见所闻,两人讲得兴致勃勃,魏颐也听得很专注。
中午,太阳并不是太烈,他们路过一个镇上,就到一家酒楼里用了午饭,车夫给马喂了草食和水,让马休息一阵,他们也休息一阵,然后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