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来愈喜欢了,他想。无法再放手了。
夏君离是在晚餐前才被叫醒的。他揉揉眼睛,迷糊地任由好心情的寒殇亲了一口又一口。
等穿着完毕,夏君离便又挂上浅浅的招牌笑容。被逼吃下一晚米饭,摸了摸略有些鼓的小肚子,夏君离思量着还是什么时候叫寒殇回去吧,否则他不是要无聊死就是撑死了!
寒殇自然无法得知夏君离的想法,只愉悦的抱着这个白玉雕琢似的孩子在西苑里赏菊。清风徐来,空气里淡雅香味衬着菊花素色的花瓣,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淡定。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也许是他从前忽略,也许是来自于怀里的孩子。
好神奇,他想。
入夜,有云闭月,不见星辰。
“那么,宸帝派文谦处理了么”夏君离心里突然涌现出奇异的感觉,他对上寒殇深沉的眼眸,问。
“是。”寒殇肯定这消息的可信度,微微皱眉,“在不安些什么?”
夏君离一怔:“没有。”
寒殇的眉皱的更深。在他耳边轻柔安抚:“别怕,忆儿。我会保护你。”
夏君离恍若未闻,是不安么?他不知道。但,那种感觉另他很不舒服。
他亦皱眉。之前似乎也有过这种感觉——他的感觉一直很敏锐。但,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夏君离沉思良久,却无法寻得所以然。
他仰望云层之中月亮的轮廓,黑暗之中隐有光明。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
他掠起笑,眼里不再是温和淡然,而是,不悦与冰冷。
风突然大起来了,带着呼啸而过的冷意。寒殇将人抱地更紧。温暖从怀里蔓延到身体每一根经脉,如同血液一般奔腾在身体之中。
我会保护你。他说,别害怕。
第二十七章。风生水起。
那年年末之时,文武二老回到山庄,身后跟的是十几个少年。大约真将文老的本领学得差不多了,少年们各个均是文质彬彬,敦厚朴实。只是那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不容小觑。(前文忘说,文武二老于两年前出庄至曾经隐居的山中教导这些孩子。)
夏君离随手抽出这一年各大酒家所结的帐本,另他们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核查。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唯翻书声不绝于耳。夏君离闲闲喝着端木礼亲自炮的清茶,安然等待。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大汗淋漓,面上因过度集中精神而沉陷出暂时的苍白。结果是众人均通过了夏君离的考验,皆大欢喜。夏君离挑出这之中表现最好的两人,协助沈叔管理端木山庄。其余的则尽数安排于各城的酒店之中。
至于百余名作为暗卫培养的孩子,早在一个月前即被武老派出完成任务。有些是追查这一年来四大被灭家族的事情,有些是保护达官贵人而不被他们知晓,有些则是暗杀一些十恶不赦而武艺高强之人。时限一年,任务完成后便可回去。
他们离去之时武老面色凝重。他看着深夜的山林,雾深露寒。不过一年,而这些孩子又还能回来几个?冷风吹过,武老不禁黯然伤神,老泪纵横。
夏君离以指腹摩擦杯子。他安排完所有人,面无表情遥望窗外。冬日的阳光笼罩大地,却无人知道,是否下一刻便要狂风四作,雨雪纷飞。
前途太过扑朔迷离,他只能如此步步为营。
寒殇在秋末的时候回去殇城处理事物。大约是怕夏君离再遭不测,他在的时候几近寸步不离夏君离。
夏君离皱眉,不悦中夹杂厌恶。却终是不曾抗议。
寒殇走后,夏君离大大地松了口气。原以为寒殇在端木山庄呆的时间过久,文件定然积压成山。谁知过年前三天他又来了,面上轻松自若,丝毫没有憔悴的神色。唯他身后跟随的“七颜”,各个面黄肌瘦,黑眼圈深沉,连走路都快要歪歪扭扭了。
夏君离嘴角抽搐了下,终于明白寒殇便是那所谓的“周扒皮”,对其剥削能力佩服地五体投地。
寒殇归来后夏君离再次恢复脚不着地的状况。他自我催眠着:“其实寒殇是根本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可是为何,他默念了一千遍,谎言依旧无法成真?
——大约寒殇,真的有将人逼疯的潜力!
“这些天来,我命紫追查的事情有了些许眉目。”寒殇微微一笑,满意地看到原本病恹恹地缩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咻”地竖起可爱的狐狸耳朵。寒殇拉紧他的白狐大衣,在他脸上落下轻柔的吻,“忆儿想知道么?”
“”夏君离撇撇嘴角,郁闷地重新窝回。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的表现有多孩子气。寒殇笑出声来,又在夏君离粉嫩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两口,才道,“与忆儿所猜无多大出入。应非仅仇家所为,而是玄杀门,皇天。”
“玄杀门”夏君离怔了怔,从脑海中收罗这个机构的资料。似乎是百年前建立的一大邪教。教中人莫不是阴沉毒辣,手段亦非一般的凶残血腥。建教短短十几年,便在江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来是那时的端木山庄庄主端木圣,亦是端木礼的太爷爷,与那门主同归于尽,玄杀门才渐渐落败,以至溃不成军。而后玄杀门终被武林侠士所灭。也正因为如此,端木山庄百年积威,在白道屹立多年不倒。
夏君离微微皱眉。到底何谓正,何谓邪?江湖中,人人自然自诩正义。然当时玄杀门所屠之人,又有几个人问心无愧?
而,现在的问题,只是为何玄杀门重出江湖。况,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皇天是何人?”也许弄清楚这个人,一切问题自将迎刃而解。
“不知。”寒殇干脆地回答,“仅知他于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渊龙,而后秘密组建玄杀门。紫查出先前被灭的几大家族均是八十年前追杀玄杀门之人。至于他的目的,我想应该不只复仇这么简单。”
夏君离闻言不语。他沉思良久,却依旧无法思索出玄杀门的目的。他抬头望着天空,黑暗的天幕下闪烁着稀少的星辰。他的目光深不可测。他想他应该是看到了一盘棋局,那上面黑白相间,纵横迷离。
也许真要开始乱了,他想着。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一如从前。
乱世,乱世。世人均言乱世动荡,人心悲苦。又有几人知道,其实太平盛世,才是真正乱的时候呢?
五月,寒殇接到蓝发的信涵,上书:“情况有异,速归。”寒殇回城,而暗与绿依然保护夏君离。
七月,宸帝移驾蜃州避暑。蜃州地理位置东方偏北,州中多山多林,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别宫蜃楼宫则位于蜃州的东边,在一片青山绿水之中。鸟语花香,清凉怡人。
宸帝便在那面向蜃溪的书房之中。房外流淌的是年年月月潺潺的流水。而房里,却有来自仓狼的不速之客——莫家家主,莫翼。
“这么说,莫先生是仓狼百年前精才绝艳的八王爷的遗脉了?”宸帝挑眉,眼里有恰倒好处的惊讶,“如此说来,说皇位原本是八王爷的也没错。莫先生想要拿回,自然亦无可厚非。”修长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之上,优雅的皇家气度一览无余。
“那,宸帝的意思是”莫翼恭敬地问着,不妄自猜测。
“结盟倒也不不是不可。只是,若莫先生一旦坐稳江山,却不再顾得渊龙情谊,这可如何是好?”宸帝微微笑,温和儒雅。
“原来陛下害怕这个。”莫翼也笑,语气果断,“事成之后,渊龙与仓狼交界处七城尽数归于渊龙,包括,盘龙关。”
“成交。”宸帝的声音异常轻柔。他与莫翼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以刀割破手指,在那一式两份的契约书上签上大名,盖上印章。
如此,渊龙与莫家便是盟友。
是夜深沉。
“契约书呵。”宸帝双指拈起那张墨迹早已干涸的文书,笑容愈加温和。“路丞相,你又如何看待呢?”
黑暗之中沉默如同死亡一般的盛大。良久,才有声音自房中响起。
“螳螂捕蝉。”他说,声音冰冷不近人情。
“答对了呢”含笑的话语,突然的光芒照亮宸帝分外温柔的脸。他的笑容是如冬日的阳光一般的温暖,他的眼中流转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真期待呵”宸帝望着那烧成灰烬的契约书,喃喃自语,“朕的小黄雀儿,你何时才会出场,陪朕玩玩呢?”他的话语分外柔和,语气如同情话一般的婉转。
片刻之后,火光尽灭。一切回归黑暗,一切回归,阴谋。
八月,江州楼家覆灭。一如一年前几个家族一般,全族被杀净。然,这次却有厚厚的一层玫瑰花瓣,铺撒于楼家大院,嫣红如同血液一般。
九月,桐城顾家覆灭。曾经的桐城第二大户尸横遍野,惨象另人目不忍视。唯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编织出一个瑰丽却又血腥的传说——玄杀门。
三天之内,玄杀门重出江湖的传闻流遍大街小巷,人人自危。江湖开始震惊,各放势力蠢蠢欲动,却是谁也不想做那个出头之人。
十二月初三,五十三个少年回到端木山庄。那是在外历练的暗卫们。一年的磨砺,一百余人终究只剩下不到一半。夏君离微微叹息,但往者已矣,悲无可悲。他在梅雨城的郊野之处寻得一块风水宝地,为那些逝去的少年们立墓哀悼。
他将酒撒在地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压抑的呜咽声。他转头,风将他的发丝吹的凌乱不堪。模糊之中,他望见那些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少年们此时却是泣不成声,心中百感交集。
付出太多了,夏君离想。真的,有些累了。
一月之后,夏君离拨下大量资金,组建雾影楼,成为端木家自己的情报楼,暂时由文武二老与沈管家全权管理。
一月初五,北国的冰雪厚如城墙。莫鸢寻在冰窖废寝忘食长达五个多月,终于将手中的刻刀放到一边。他望着那完美如同真人的雕像,微笑倾国倾城。他抚上那柔美却又不失阳刚的脸旁,冷气便沿着手指直侵入血液。
“终于完成了。”莫鸢寻喃喃自语,“我快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