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飞顺着林中的蜿蜒小道渐行渐深,边走边侧耳倾听是否有水流的声响,走了好久,依旧无所得。林中很静,蝉声稀,鸟声也稀。不时见到有树的叶子变成黄色,更见到许多只剩下光秃秃树枝的已经旱死了的树木,联想到惨淡的稻田,凌云飞已知这次旱灾,百年罕见——或许他盼望许久的星星之火终于有了燃起燎原的机会。
阳光少了树叶的阻碍,在林中地面上晃成了斑斑驳驳的一团团,一片片,遮荫的效果大减。反正阳光多点少点,对他凌云飞都是一样,却也不以为意。
走了大半天,不要说水,连块湿的地方都未找见,凌云飞不禁大感失望。就在他转身要往回走之际,他听到了嗥的一声怒吼。
这声嗥叫,雄浑粗壮,直冲天际,林中的树木仿佛都在这叫声中抖动起来。方才还静静无声的树林,在这吼声中,突然热闹起来。鸟扑动翅膀声,野兽惊惶乱窜的奔跑声,唧唧喳喳、呜呜呱呱各种声响转瞬间响成了一片。
“老虎!”凌云飞险些惊叫出声。他虽然未见过老虎,但老虎的故事他自小不知听说过多少。知道这百兽之王,身躯庞大,行动敏捷,厉害非常。
“救命啊救命啊!”在老虎的咆哮声中,凌云飞听到了有人在喊救命。尽管声音嘈杂,凌云飞听得却是很清楚——呼救命声是由两个人发出,一个苍老低哑,一个尖锐稚嫩,分明是一老一小两个人。
以凌云飞这时功夫,除了人或者神怪传说中的动物,实不用惧怕什么,略一凝神,展动身形向高呼救命的方向奔去。
一只斑斓猛虎,前肢前伸,大眼圆睁,虎视眈眈地盯着它前面不远处的两个“猎物”。一位胡须花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浑身哆嗦的老者双手张开,无意识地向前摆动。老者身后一个稚龄男童紧紧拉着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后背上,颤抖不已。
那虎又是一声大吼,后爪一蹬,前爪突扬,带着凌厉的劲风,向前扑去。在激起的弥漫烟尘之中,一个硕大的昏黄影子带出了万钓的气势。
凌云飞心念一动,身形飘起,冲上前去。他这一冲的速度好快,右手一伸,抓住了老虎的尾巴,他唯恐一只手力道不够,左手跟上,双手同时运力,猛地向外一甩。老虎前扑的速度如此之快,力道之大可以想见,再加上老虎本身的重量,要想撼动它,殊是不易。凌云飞力贯双臂,发出一声大吼,那虎竟被他生生扔出两丈开外,实实砸在一颗大树上。凌云飞全力以赴之下,力道之重非同小可,任老虎再是皮糙肉厚也是禁受不起,呯的一声,掉到地上。老虎犹有不甘,大大眼睛狠狠瞧向凌云飞,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凌云飞抢上前去,连着数掌拍在它的头上。老虎一口口热血喷出,脑袋扎到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看看被自己踩了小半寸的深坑,甩甩有些麻木的双手,凌云飞走向老人。
老人依然保持双手伸张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空若无物。凌云飞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不禁心头一跳,用手在老人的眼前晃了晃,还是没有动静。把手伸到他的鼻下,试了试呼吸,还好,虽然粗重,若断若续,总还是有气在交换。
想是老人虽然鼓起勇气,一心要保护幼儿,但当老虎扑过来时,心中实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惧,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凌云飞走到老人背后,试图让那七八岁幼儿脱离老人,哪成想,那孩子双手抓得死死的,他稍稍使力,柔声抚慰几句,那孩子小嘴一张,哇哇大哭,反而抓得更紧了。没办法,只好放弃。用手掐掐老人人中,再轻轻在他的百汇穴输入一缕真气。老人长出一口气,啊了一声,眼珠缓慢地转动了几下,终于醒了过来。
老人的身了向前猛地一倾,嘴中模糊了叫了一声。凌云飞用手在他胸中一托,助他稳住了身躯。
老人眨了眨眼睛,看到了凌云飞,神色犹是惊疑不定,喃喃道:“我还没有死吗?”
“您这不是好好的嘛,怎么会死的呢。”凌云飞微微一笑,答道。
“孩子!我的孙儿呢?他在哪?”老人突的狂叫起来。
“爷爷,孙儿在这儿呢。”那孩子怯怯应道。
老人转身抱起孩子,狂吻不止,老泪纵横。
凌云飞看着这祖孙情深的场面,心中一酸,不忍再看,转头他顾。
“是小哥救了老汉?那老虎呢?”凌云飞听到老人的问话,收起怅惘的情绪。
“老虎在那儿呢。”凌云飞伸手一指。
老人一声惊叫,昏浊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盯视凌云飞半晌,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顺手一扯,带着孩子一同跪倒,不住地磕头,口中连声道:“小哥莫非是神仙不成?多谢救命之恩。”
凌云飞双手将老人和孩子扶起,温言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丈且莫多礼。我只是会几手拳脚,哪里是神仙了。”
老人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形。颤颤微微带着孩子走到老虎近前,伸手想摸,却又有些胆怯。
“没事!您就摸吗,它已经死透了。”凌云飞提醒了一句。
老人与那孩子好奇地摸了又摸,那孩子边摸边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凌云飞,口中问道:“莫非叔叔就是爹爹口中所说的侠客?”
“就算是吧。你的爹爹呢?”
“爹爹带人下山,寻大户借粮去了。”孩子眼中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老伯,这话从何说起?”凌云飞心头一跳,问了一句。
第三章出手
老人兴奋的脸色随着凌云飞的问话,浮上了一抹悲凄。
“有什么办法呢?没法活了!我们五六十个村子,世代都住在那边的山谷中。”老人说着话用手向远方一指,“山里土地贫脊,粮食收成少,主要依靠打猎为生。以前山高林密,野兽很多,打个狼呀野猪狐狸呀,拿出山外,卖些钱,换回粮食等日常用品,日子还凑合着过。哪成想遇到今年这百年不遇地旱灾,山里草枯,树死,泉干,水少,野兽数量锐减”,老人摇摇头,似是要摇掉许多的无奈心酸,“你看那老虎瘦的,估计也是很长时间吃不饱了,只好下山,另寻出路。若没小哥,我们爷儿俩现在定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只好想别的辙。”
老人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凌云飞却听的很是用心,他已想到老人儿子所谓借粮的真正用意了。哪里是去借,分明是去抢——人没了活路,只有拼死一搏了,反正总归都是死。
“我儿子是五个村子猎户的头儿,眼看大伙揭不开锅,左思右想,只剩下山一条路。他联合了山中数十家猎户的头,带着上千青壮年,找县太爷谈判去了。这不都走了几天了,也没有个消息,老汉心中挂念,便带着孙儿出山看看。”
“这里归属哪一县管辖?”凌云飞听老人说他的儿子已出去几天,还没有消息,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一件事情,他是绝不会想到的——这事与他多少都有些关系。端州运来的赈济之粮,成千上万人的生命所系,全都毁在了丽水河。虽然最终不是由梅念臣所毁,但若没有梅念臣吸引了押粮官兵的注意力,别人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冥冥之中,仿佛总会有一种力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落到该落到的人的身上。
“这里归名世县管辖。本来我是不同意我儿子的做法的,毕竟现任县太爷刚上任不久,官声还可以。但人总得要活下去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伯,你知道哪里有水吗?我的同伴口渴,我来寻些水喝。等找到水,你就和我们一路吧,也许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名世县城不是很大,城方不过一里左右。
城里的大街小巷很是冷清,凌云飞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饥民充塞的景象。只看这县城的规模,总人口绝对不会超过一万,千把人若是一齐进入城里,就如一块大石掉进一方小池塘,应该颇具一番气势的,怎能这般平静呢?
这种反常的冷清说明了什么?凌云飞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不寻常平静背后潜藏的危险。
老人连问了街上的几个行人,得到的都是摇头,然后人迅速地逃离,仿佛象要躲瘟役一般。老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脚下仿佛灌了铅,若不是他的孙儿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很可能要支撑不住了。
凌云飞完全明白老人的心情,知道劝也是无用,看看已快中午,便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说实话,自从踏上睿丽王朝的土地,凌云飞便一直处在一种忐忑不安的情绪中。中州情况不明,冒然带着三个女子回去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若不回去,又该在哪里落脚?向阳府?巨坑?他思来想去,竟觉得倘大的中州,竟然找不出他心目中理想的容身之处。
是不是要利用名世县这次机会搞出点名堂出来?细一思量,又觉得这样热血一涌,实不是一种理智的行为,过于轻率了。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中州都很难说得上是合适的起事之地。别的不说,单只驻军一项,就足以让心怀叵测者胆寒。睿丽王朝最精锐的部队当然是在京州,略次一点儿的,便在中州。说是次一点儿,实际上是相差无已的。因为朝庭水军的大本营就在中州,睿丽王朝水军甲于天下(当然如此说法是将东海王的水军也算在内了。),实力非同小可。虽然军队中和官场一样充满着腐败,军纪废弛,战斗力无形中要打上几折,可若是用来对付一帮乌合之众,不会比碾死一窝蚂蚁难上多少。到底该何去何从?凌云飞举棋不定。
吃完客栈贵得吓人的简单饭菜——不能不简单,鱼没有、虾没有,更没有山珍海味,只是聊可充饥罢了。就这样,一顿饭也花了十两银子。在凌云飞结账时,老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眼珠子险些脱落地上。头不停地摇,嘴中喃喃不已,“十两?我们一家三口二年也用不完,这也太讹人了!小哥儿,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