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许这就是人家所说的那种孽缘吧。在一起分明相处不好,然而,却又逃不开躲不掉
童苏苏的心里五味陈杂,走到床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他对阿姨做出那样的事,确实有罪。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过节,我总要去看看他的,你把电话给我吧。”
说着,她伸手想要拿过自己的电话,可是却被舒凯辰顺势抓住了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拉倒在了床上。
“不许去!”他的双臂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身体,沙哑着声音问她:“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你去,我希望你今天一天都陪着我,你还会不会走?”
童苏苏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不行,明天我再陪你好不好?”
舒凯辰漠无表情地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表示。
童苏苏看了看他,又轻声地说:“再说,你今天应该也有事吧”
她想到了他的妈妈。是的,今天是中秋节,像舒凯辰这样孝顺重情的人,一定会去医院陪他妈妈过节的
“算了,你走吧。”舒凯辰忽然重重地松开了她,面色极其不耐,而又有着几分自嘲:“反正,我怎么样也留不住你。”
“不是。”童苏苏并不想让事情弄成这样,揉了揉头发,急切又恳切地说:“今天是特殊情况,我会早点回来的,晚上我一定早点回来。”
“嗬,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舒凯辰却毫不领情,冷笑着宣告:“即使你早点回来,我也不见得在家。”
童苏苏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再也无话可说,上前拿起自己的手机准备离开。
“等等。”舒凯辰却又开口叫住了她,不容置疑地吐出一句话:“一起走。我跟许皓哲说了,会亲自过去帮你拿包。”
“不要紧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童苏苏轻轻咬了咬嘴唇说。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们单独接触的机会?”舒凯辰满目讽刺地说着,起身走进浴室。
童苏苏无奈,只好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好在舒凯辰做事效率很快,洗漱完毕到穿戴整齐,只要了几分钟就从楼上下来了。
他没有像平日那样西装革履,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衫,看上去风采夺人,神清气爽。
只是脸色依然冷得要命,好像雪山上冰冻已久的积雪,即使阳光普照,也难以一时融化。
童苏苏知趣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跟着他默默地出了门上了车。两人都各怀心事一言不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昨晚才刚刚火热缠绵过的小两口。
路过以前一个他们常去的早点店时,舒凯辰冷沉着脸停了车:“下车。”
童苏苏其实根本就不想吃早餐,就现在他们俩之间的这副情形,她还不如一个人去街边的小吃摊随便买点什么吃自在呢,看着他那张冷若冰霜漠无表情的脸就会影响食欲啊。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刻反驳他的意见后果会更严重,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下了车。
舒凯辰虽然对童苏苏态度奇差,但是做起事来却还算是靠谱,点的几样东西都是她平常爱吃的。童苏苏忽然间有些说不出来的小感动,不管怎么样,这男人在有些细节方面真的很细心。
她主动打破沉默同舒凯辰说了几句话,可惜舒凯辰还是那副满面阴霾爱理不理的样子,气氛照样沉闷尴尬。童苏苏最后也便自觉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自讨没趣了
他们是去童苏苏上班的恒雅公司那儿拿包,到了的时候,许皓哲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看到童苏苏和舒凯辰一起下车,许皓哲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从自己的车里拿出童苏苏的包,默默无言地递给她。
因为有舒凯辰站在一边像探照灯一样地盯着,童苏苏也同样安静拘谨,只简单地说了声谢谢。
这种情况,实在是没必要再多停留一分一秒。许皓哲在心底不无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驾车离开了。
童苏苏看了看依然带着一股强烈压迫气息站在她身边的舒凯辰,轻声地说:“监狱那块儿我不太熟,准备坐客运车过去”
“随你的便。”舒凯辰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上车重重地关上车门,踩下油门就走了。
名贵豪华的小车,很快就驶离出了童苏苏的视线,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童苏苏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走到公交车站去等车。
监狱在承阳下面的一个县城,远离市区。等童苏苏转了两三趟车赶到的时候,已经都快中午了。
果然就像她所预料中的一样,在狱中呆了一段时间的爸爸现在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全然是一副萎靡不振深受重创的糟老头模样了。看到她到来也没什么激动或者喜悦的反应,依然无精打采的。
童苏苏将自己买的点心水果和营养品都拿了出来,嘱托他每天适量吃点。
童伟斌只是病恹恹地扫了一眼,毫无兴致:“你买这些干什么?我又不爱吃。”
“可你总要保重自己身体呀。”童苏苏动情地说。
“唉,本来就是个躺医院打针吃药的身子,横竖不过是一死,还有什么好讲究的?”童伟斌却说。
260。她可以说一无所有
看到爸爸如此悲观颓废,童苏苏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劝慰他。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对女儿的态度有点过火,童伟斌似乎想开了一点,看了看她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一个人在外面,有没人欺负你?”
“我很好。”童苏苏抿唇停顿了片刻,语调平淡地说:“对了,爸,我和舒凯辰结婚了。”
“和舒凯辰结婚?!”童伟斌那双晦涩无神的眼睛倏然一下子睁大了,就像骤然听到了一个爆炸新闻一样的震惊和错愕:“你怎么会嫁给他?苏苏,你别忘了,他可是咱们家的大仇人啊!”
童苏苏不由苦笑一下,淡淡地道:“如果不嫁给他,你可能就真的要被判死刑了”
童伟斌原本还准备借题发挥大发一顿飚的,听了童苏苏这句话顿时没了底气,好一会儿才慨叹万千地说了句:“女儿,委屈你了。”
“我真的很好。”童苏苏不想再谈这些,振了振精神说:“爸你也别想多了,安心保重好自己身体,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看你的。”
“唉,我这身体怕是真的不行了。”童伟斌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说:“这几天夜里胸口都疼得睡不着觉,还咳过几次血。”
童苏苏吃了一惊,心顿时提了起来:“那你跟狱警说过没有?监狱里应该也有医生吧,这要找医生看啊。”
“监狱里的医生又能有多大本事?就给我开了一点普通胃药,吃了还是疼。”童伟斌不以为然地说着,脸上忽然间变得充满了希冀,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苏苏,要不你去给舒凯辰说说?让他想办法给我弄个保外就医吧。”
童苏苏真没想到爸爸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这种程度,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幻想着让舒凯辰把他弄出去保外就医!
他知不知道?就连这个无期徒刑,都是她苦苦哀求了多久,忍受了多少无奈又无助的屈辱换来的?
看到女儿默然不语,童伟斌又添油加醋地说:“这里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女儿,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受罪见死不救啊。我多呆在这牢房里一天,寿命就会少几年。”
“你丧心病狂绑架舒凯辰妈妈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后果?”童苏苏终于忍不住,恨恨地刺了他一句。
童伟斌怔了怔,越发显得懊悔不迭:“我也早就后悔了呀,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人跟舒凯辰讲条件保住鸿利,谁知道那个女人那么疯狂”
“爸,你别说了。”童苏苏蹙紧了秀眉打断他,斩钉截铁地道:“是我们对不起舒家,如果有机会,我只想帮舒凯辰的妈妈多做点事为你赎罪。舒凯辰比谁都痛恨我们家,你也别指望他还能救你去保外就医。”
“这不是还有你吗?”童伟斌恬不知耻地说:“既然他能把我从死刑弄成无期,就证明你说的话对他作用还是很大的,给我弄个保外就医又有什么不可以?”
童苏苏再也听不下去,起身站了起来,疲惫不堪地和童伟斌告辞了。
从探视室出来,童苏苏专门去找监狱里的管教干部问了一下爸爸的情况。
他们说童伟斌在狱中确实犯过几次胃病,而且年纪大了,有时会受到其他犯人的欺负,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童苏苏紧攥着手指听完,更加忧心忡忡。
她知道,自己虽然当面没有答应爸爸,可是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这件事的。
也许过段时间,她真的会再厚着脸皮去找舒凯辰试一试。反正,为了爸爸的事情,她早就什么脸面和尊严都没有了
回到市区,童苏苏随便找了个小餐馆吃了点东西,便直接去了墓园。
坐在妈妈清冷的墓碑前,她随心所欲畅快淋漓地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现在的她,实在是太孤单太苦闷了,就连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变得有了隔阂。也许只有在最疼爱她却永远长眠了的妈妈面前,她才可以这么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地倾诉出全部的心事吧。
下山时已经不早,走在山间长而单调的台阶上,童苏苏忽然心念一转,站住了脚步。
她想起了去年的清明节,她过来给妈妈扫墓,无意中看到舒凯辰站在这儿的情景,还有樊胜男也在。
他们,到底是在悼念谁呢?
童苏苏默默地思忖着,情不自禁往半山腰的那排墓地走去。
毕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也记不清楚当时舒凯辰所站的具体位置?只能凭着记忆中的方向,一座一座墓碑细细地看过去。
忽然,有座陵墓吸引了她的注意。
墓地打扫得很干净,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花束和点心。显然,今天也刚刚有人来祭拜过了。
让童苏苏震动的,是镶嵌在墓碑中央的那张照片。一个女孩子,很年轻,也很漂亮,那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依然无忧无虑地看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