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义军天骑校尉孙霸见过麻帅。”年轻人是孙霸,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伤逝后的哀痛,能看到的只有凶厉的杀气。
麻秋嗯了一声,正襟萁坐,肃然问道:“石帅怎么说,预计什么时候动手?”
孙霸回答道:“二月二十四半夜子时。我们在城内先动手,夺下东门,接应天骑营入城……”
“等等!”麻秋开口打断孙霸,疑问道:“夺下东门?就你们十个人?”
“不止十个!”
孙霸掐指算道:“城内还有我们五个兄弟。麻帅还有四个亲卫,再算上麻帅,正好有二十人。”
听到最后,麻秋不由得犯起了迷糊,怎么把自己算上了?自从屠军成立以后,多少年了,即便是乱军之中,溃逃之时,身边也是前呼后拥,何曾孤身陷阵过。这个没过门的女婿想干吗,竟让老岳家充当敢死队!
“哼哼!好啊——麻某嗜好博弈,没想到女婿也是同道,很敢博吗。好吧,麻某就陪他博一把。”麻秋狞笑着,狠狠瞪了一眼窝盔,不知他和新义军怎么联系商议的,竟弄出这么个结果。
窝盔苦着脸,躬身谢罪,辩解道:“麻帅。窝盔也想多弄点人进来,只是……这四下都是眼睛盯着在。”
麻秋没有理会窝盔,重重出了口闷气,问孙霸道:“距离二月二十四还有三天。新义军天骑营有多少人?”
孙霸一丝不苟地回道:“全营将士合计九百五十七人。”
“什么?”
麻秋再也忍耐不住,倏地一下从胡椅上站起,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石青小儿,太过儿戏了,九百多人顶得什么!西枋城即便再空虚,各个酋长府上的护卫合起来也有四五千,城内还有几千配发了刀枪就能上阵青壮仆佣。指望九百多人搅乱西枋城,做梦去吧。”
“麻帅稍安勿躁。”
孙霸不紧不慢地说道:“天骑营人数不够,不是还有屠军吗?”
“屠军?”麻秋警惕地盯着孙霸,他指望搅乱枋头之后,依靠几千屠军收降纳叛,可没准备让这支亲信队伍为新义军打头阵。
孙霸诚恳地解释道:“麻帅知道,白马渡到西枋城路途不短,其间要渡黄河、淇河,甚是麻烦;新义军主力怎可能无声无息地调动过来?而从汲县到西枋城,大军急行,不过四五个时辰的路程,一蹴就至,极为方便。是以,石帅有意请屠军出手配合;另外,石帅说了,屠军对新义军的援助支持,新义军将会给予十倍的回报。”
“十倍的回报?哼哼……”冷笑一阵后,麻秋突然发觉这个女婿真的很让人头痛。头痛归头痛,他却没法赖掉、没法摆脱。因为麻姑已经……
“唉——”
麻秋发出一声父亲式的哀叹,思路重新回到正事上来,思虑片刻后,他忧虑道:“即便屠军跟着发难,凭这几千人,也未必能动摇的了枋头。若是一击不中,错过良机,可就悔之晚矣。”
“搅乱枋头并非靠屠军和天骑营。麻帅可记得东枋城,那里还有段勤、刘国的一两万人马。石帅已安排人手候在淇水岸边,一俟西枋城乱起,便会快报东枋城,敦请段勤、刘国来向老蒲洪收债呢……”
说道这里,孙霸嘴角浮出一丝狰狞的笑意。“……石帅料定,那两位不会错过浑水摸鱼的良机。”
第五十三章 用什么下酒
麻秋担心大晋出兵青、兖之事没有发生。
二月二十四,梁安自广陵返回,告知蒲洪:殷浩一直在想办法劝降新义军,所以,他不会和青、兖刀兵相向,对于新义军和枋头之间的争斗,他打算从中说合;说合使者荀羡已经动身北上了。
“说合?!双方死伤数万,血仇深结,他殷渊源被猪油蒙了心,这般时候还试图说合?”蒲洪大怒,指天跺地大骂殷浩蠢笨如猪,枉为江东第一名士。
麻秋暗自欣喜,不露声色地在一旁温言解劝,不时附和着骂上两句殷浩;就这样,陪蒲洪说了半日,瞅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遂起身告辞。
悠然回转寓所,到正堂坐下后,一个年青仆佣送上茶水,请示道:“将军,是稍歇片刻还是就上饭菜吗?”
“家里人都用过没?”麻秋随意地问,得知寓所的人都用过后,便吩咐道:“那就上吧。另外,给麻某上一坛好酒。”
仆佣下去端菜上酒,麻秋起身摘下墙壁上悬挂的长剑,“呛啷”一声将长剑自鞘中拔出,麻秋左手三指探出,轻轻搭在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沿着锋刃边缘上下摩挲。
“将军。酒菜齐了,可以用了。”年青仆佣在旁提醒了一声。
麻秋嗯了一声,喊着年青仆佣的名字说道:“梁四。你过来,看看这柄宝剑可够锋利。”
“小的怎懂得这些……”年青仆佣扭捏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麻某听说,宝剑是否锋利,单看能不能一剑枭首;你不懂不要紧……”麻秋看着梁四笑道:“……只要能让麻某试剑便可。”
“试剑?”梁思有些迷惑,就在这是,麻秋右手忽地动了,宝剑光华灿然闪耀,一扬一落之间,梁四已然是身首分家;无头身躯扑地一声向前栽倒,带着困惑表情的头颅飞上半空,旋转一圈后,才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麻秋身躯略弯,将宝剑在梁四身上一抹,擦去剑刃上的殷红。然后走到几前,一把拎起开封的酒坛,叫了声:“串子!”便即捧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麻帅!属下在此候命。”一个长竹竿般的中年士卒进了大堂,躬身行礼。
麻秋擦了把胡须上的酒沫,厉声道:“串子!你悄悄去把毛胡子的人头给本帅取来,以助本帅酒兴。”
“遵命!”
串子应诺之后,抽出环刀潜到厨下,将火夫毛胡子一刀捅死,割下首级,拎到正堂,望矮几上一墩,向麻秋禀道:“麻帅!属下特来复命,毛胡子人头已经取来。”
“哈——”麻秋吐了口酒气,看着几上的人头笑了起来,只是他眼中和语气殊无半点笑意,反而异常冰冷。“串子,带他们几个去磨刀、护理甲衣,今夜我们要搏一把。”
串子应诺退下,麻秋也不用饭菜,只抱着酒坛,灌一口酒,瞟一眼人头、尸首,如下酒一般。
待一坛酒喝完,外面的夜已经很沉了,寓所门外传来响动,不一会儿,孙霸引着三娃子等四人进入正堂,他们瞅也未瞅一眼地上的尸首和人头,孙霸道:“麻帅。时候快到了,可以动身了。”
麻秋嗯了一声后,发现对方人中没有当初和自己联系的小耗子,当下警觉地问道:“还有一个人呢?没出什么意外吧?”
“小耗子常和蒲坚同房,那个蒲坚至今未睡,和小耗子说话呢。小耗子脱不了身,来不了啦。”三娃子解释了一下。
“哼哼……十九个人!”麻秋嘿了一声,旋即叫道:“串子,备甲取槊!”
“遵命!”应诺声中,甲叶叮当撞响,串子和三名亲卫兵甲森严,肃然进入。其中一人多持了一根长槊,另一人捧了兜鍪,又有一人捧了一具筒袖铁铠。
两人服侍着麻秋披上铁甲之后,麻秋伸手接过长槊,随后一咬牙,白森森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出发!”
十九人悄悄出了寓所,从一条小巷钻出来后,便扮作巡哨人马,列成小小的纵队,大摇大摆地向西枋城东门行去。
夜色深沉,街巷两边人家透出的几点灯火映得道路模糊不清,这种情况下,麻秋也不怕被人认出。他和孙霸一左一右,行在队列前首。
“文直。经过几次阵战了?害怕吗?”走上通往东门的直道上时,麻秋问了一声孙霸;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对方一看就是历经多次阵战的狠辣角色,兼且血气方刚,哪会知道害怕?自己这一问,反而显得心虚露怯。
难道我开始害怕了?麻秋心底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旋即被他恼怒地一甩头,扔飞了。
也许是不屑于回答麻秋的这种问题,孙霸默默向前,一言未发。这让麻秋好受了一些,他没话找话地问道:“天骑营可是到了?”
“麻帅放心!天骑营子时之前一定会在城外埋伏就绪,只等我们打开城门。”
孙霸话语中透着一股异常强大的自信,麻秋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好感了。“嗯……窝盔率屠军黄昏从汲县出发,急行的话,寅时可以赶到,天骑营支撑一两个时辰应该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明早段勤和刘国会不会率军杀来……”
咕哝了几句后,麻秋又是一阵懊恼,他感觉自己的嘴越来越碎了,不知道是因为老了,还是被即将到来的陷阵厮杀刺激的。
“麻帅!到了——”孙霸不知道麻秋的心思,至始至终,他都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城门。
西枋城规模比东枋城大一些,有四道城门;尽管如此,它依旧更像坞堡山寨而不是像城池;城门与其说是城门,不如说是山寨门户,直通着壕沟吊桥,外没有瓮城防护,上面也没有城楼,城墙之上不是驰道,更像是土梗。土梗上筑得防护墙很平整,没有参差不起的垛口和箭孔,城墙根下更没有藏兵洞等等。
但是,西枋城的居民从来没有担心这些;他们相信,即便没有寨墙壕沟,也没人能伤害到他们分毫。即便新义军很让人头痛,枋头军依然是在进攻,而不需要防守。所以,西枋城的守卫平时并不是很森严,就算正值战时,守卫也不是特别森严。
五十步外,孙霸开始快速清点,距离三十步的时候,他得出了城门守军数目,大概是一曲两百人左右。(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其中城头上瞭望的二十人与城门洞口持械的三十人应该是正在当值的一队;另有一队蜷缩在城门洞里睡觉,应该是下一轮当值人员;城门两边的城墙根下,各有一队士卒,围成两堆篝火说笑。他们的兵刃都斜靠在城墙上。
当值的守军发现了从黑影中走出的这支小队;望着小队锃亮的甲衣,他们有些摸不清底细;迟疑之中,两个头领模样的整了一下行装,迎了上来。其中一个小心地问道:“是哪位督护府上的?有何贵干?”被他这一喊,篝火边闲散的士卒也注意到了,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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