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哥!新义军该怎么做?”石青吐掉衔枚,兴冲冲上前抓住孙威。
“噤声!”孙威警告,压低声音道:“毒蝎兄弟,带队随我悄悄进城。待会再说。”
石青在黑夜中默默点头,也不知孙威看见没。
邺城北城有两道城门,一道开在西苑,一道开在皇城和官署间。新义军跟着孙威进城,沿着城墙根悄然向东,一路之上,石青不时见到明钉暗哨,想来所过之处,早被孙威控制住了。
越过官署区,新义军跟随孙威来到戚里,穿过几条窄巷,孙威在一道敞开的门户前站住了。这里地处陋巷,门户不大,里面却很深,似乎是某座府邸的偏门。
“进来!”孙威低声说着,一扬手,当先走了进去。
石青带新义军跟着入内,向里没走多远,就发现这儿果然是座大官邸。三千多人进来后,一点不见拥挤;诺大府邸静悄悄的,看不到府邸主人以及仆妇的身影。
他们进来的正是官邸后门。孙威打头,穿堂过户,一路向前,不多久便到了一座高大的正门前。看模样,这才是府邸正门。正门紧闭,旁边高墙上竖了几道梯子。孙威走到梯子下,笑对石青道:“毒蝎兄弟,你第一次跟随悍民军做事,干漂亮点。哥哥等着为你庆功。”
石青嗯了一声,问道:“孙大哥。这是哪?武德王给新义军下达的军令是……”
“这是征西大都督、凉州麻刺史在邺城的府邸。麻刺史兵戎经年,很少回邺城,府上只留了十几个看守门户的,都在内宅。不会影响我们做事。”孙威说着一招手,上了一道扶梯。“兄弟。随我来……”
原来这是麻秋家。石青恍然,随即蹬上孙威一旁的梯子,攀上墙头。趴上墙头,向黑夜中望去,只见亭台楼阁重重叠叠,黑压压一片,四周尽是高官显贵的府邸。
孙威向左一指:“那里——有高台的园子,看到没……那是禁军领军将军羯人石成的府邸。”见石青点头,他又指向右边。“那里……正门、偏门紧挨的,那是侍中石启的府邸,他对面住的,就是刚卸任的河东太守石晖。石晖从河东带回来八百心腹死士,听说战力强悍。”
石青记下三处地址,随后点点头。
孙威缩回身子,就在扶梯上对石青传达命令:“凌晨左右,城中将会大乱;石成、石启分别在西苑、皇城发动,石晖带家兵在戚里发动。意欲搅乱邺城局势,让被监管的禁军得以脱身。若让他们得逞,对武德王的计划很不利。为此,武德王命令新义军,一俟石晖发动,立即围剿,斩断乱源,不让其搅乱戚里,不让其他人趁机生乱;另外,武德王吩咐,新义军行动若是顺利,就势攻进石成、石启两府,以其家眷为质,预防万一。”
“孙大哥。请转告武德王,新义军必不负命,石青即便战死,也会完成武德王所托。”站在梯子上没法行礼接令,石青只好尽量说得慷慨激昂些。
孙威点头一笑,告辞而去。
钟鼓楼传来三声沉闷的鼓声,天已三更。石青吩咐新义军士卒就地休整进食,随后带左敬亭、韩彭等进了正对府邸正门的大堂。
为了隐秘,新义军不敢打太多的火;空旷的大堂里,只有两朵昏暗的火苗闪烁,影影绰绰,显得十分阴森。这让石青感觉很不好,他不由的四下打量起来。
这间大堂像是正规议事的所在,上首一道矮几一张草榻,下首依序排列着两排矮几席塌。许是大堂过大,左右两侧各立了一根圆木堂柱帮助支撑。
蓦地,石青眼光一凝,盯到右手堂柱后……
这间大堂布置得很简洁,左手堂柱孤零零的,可是右手堂柱后,却突兀地立了一个大木柜。大木柜两边开合的柜门没有合严,隐隐露出一条缝隙。
石青手中一紧,绰着蝎尾枪缓缓踱过去。距离大木柜两三步时,他大喝一声:“鼠辈受死!”蝎尾枪忽地扬起,电闪一般刺向大木柜……
蝎尾枪堪堪刺到,大木柜两道柜门忽地炸开,迎上蝎尾枪锋刃;两两相撞,木门化为木屑,四处飞扬。
蝎尾枪稍稍一顿,继续向前;大木柜中响起一声轻咦。吃惊声中,一道黑影着地翻滚,从大木柜中急速掠出。
“想逃!”石青冷笑,蝎尾枪倏地一弹,如神龙摆尾,掉头追上黑影,狠狠刺去。
“啊!”没料到对手这般难缠,黑影真的有些着慌,惊叫声中,没有任何犹豫,左跳右蹿,四处躲闪,身子竟然十分灵活。
奈何蝎尾枪的主人并非庸手,任黑影如何躲闪,蝎尾枪始终如跗骨之蛆,距离对手后背半尺许,闪耀寒光。
“停停停——不玩了。”黑影连声惊叫,语音清脆。
石青早已听出,对方是个女子。只是这女子一身黑衣短打,形容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夜行人;让石青忍不住联想到刺客、帮派、阴谋等等。逢此大变之时,他可不想被这些黑暗势力所趁,所以手下没有半点留情。
“住手啦!我是这儿的主人,若有三长两短,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黑影女子抓狂了,一边迅疾躲闪,一边跳脚大叫。
再没有比这更灵验的呢。一听说对方是这府邸的主人,石青立即住手。
他并不怕麻秋,按照历史走向,麻秋还有半年寿命,再也没有机会回邺城了。他认为,既然是这府上的主人,自然有权利躲进自己家的大木柜里,哪怕此举很荒唐很可笑,甚至有窃听军情的嫌疑,但总是有情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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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传说中的人物
住手之后,石青发现,女子背上背着一把带鞘长剑,只因蝎尾枪攻得甚紧,长剑一直没有机会拔出。女子打扮得利利落落。一套黑色紧身夜行服,将身上凹凸部位表露的清晰分明;一头青丝被布帕紧紧包裹,很有几分侠女风范。
女子很美,美在气质;一对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唇角不时上挑无声地轻笑,秀气的小鼻子似乎随时都会皱起来……五官竟是无一处不生动,给人一种活泼泼,极鲜活的感觉。只是看不清年龄大小,乍然一见,似乎已有二十四五了,细细一看,也许被她的气质误导,让人感觉又像是二八少女。
“姑娘是谁,为何在此?”匆匆一瞥,石青前指的长枪收了回来,彻底没了杀意。
短短交手,女子在蝎尾枪的逼迫下鹰翻鹞击,使出浑身解数,此时已累的俊脸通红,不住喘息。听闻石青发问,她眼帘一抬,霍然发现,对面一大群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过来。
她似乎有些害羞,一拧腰,扭过身子,侧对石青,头垂了垂,偷觑一眼道:“我说我是个死人,你会相信吗?”
女子的眼神有些期盼,有些神伤,还有些无奈,石青有些懂了,郑重点头道:“姑娘如此说,其中必是有因。石青信你就是了。”
女子眼中闪过几丝喜色,雀跃地说道:“我‘活着’的时候叫麻姑,我父亲是凉州刺史、征西大都督。为什么会躲在这儿……嘻嘻,因为我无聊;听说有队禁军在这设伏,想瞧瞧热闹。嘻嘻……就是这样。”
“麻姑!”听到这个名字,石青双眼一亮,重新打量起来,麻姑后面的言语被他耳朵自动省略了。
麻秋、麻姑这是史上一对很有意思的父女。
麻秋虽然留下了一座城池(今湖北麻城),还发明了传承千秋万载的麻将,但他留传的更大的名声却是血腥嗜杀,“杀人如麻”这个成语会让千万年之后的人记住他的恶名。
与麻秋的残忍嗜杀相反,他的女儿麻姑留下的名声尽是美和善良,以至于死后被民间传说为成了仙。一曲麻姑拜寿更让麻姑化身为大仙——能为圣母带来长寿和幸福的大仙。
传说麻姑少女时代便因帮助平民百姓而早早夭折,怎地……石青心里刚刚冒出点疑虑,转念一想便即释然,民间传说做得准么?
“喂!你是不是奇怪我明明已死,为何还好生生活着。”石青稍一迟疑,麻姑却会错了意,撅着嘴,黯然说道:“邺城人人都以为麻姑已死,却不知麻姑没死,只是被关在这大屋里。唉……比死还难受。”
一会儿之间,她的神情便是晴转多云,尽是黯然萧索。
“哦?为何他人会以为麻姑娘死了呢?”战前时刻,石青原不该分心他顾,只是面对传说中的人物,他还是充满了好奇,忍不住一问。
“还不是我父亲的主意……”麻姑耷拉下眼皮,看起来可怜兮兮地,她无精打采地叹道:“人家不装死,就要嫁给赵家的赵县臣。不愿嫁那人,就只得装死。一年了,人家夜里才能出去逛逛,白天只能待在家里。哎呀。好可怜……。”
原来是这样。石青猜度赵县臣可能是麻姑自小定的亲,长大了,麻姑却反悔不嫁,麻秋对独生女儿没办法,又不愿得罪邺城赵家;只好让她诈死躲避婚事。既然诈死,麻姑就不能再公开抛头露面,否则,便是打赵家的脸;麻姑呆在家里四门不出,时间久了,难免腻烦。新义军来此设伏,她忍不住偷偷溜来,想瞧瞧热闹。
瞟了眼麻姑身上的夜行衣,石青一笑。大凡身着夜行衣的,办得都是隐秘之事;也许只有麻姑,穿着夜行衣只为了出去逛街溜达。
“人家难受着呢,笑什么笑。”许是太久未遇人交往,遇到陌生人感到新鲜;与石青打打叙叙一番,麻姑用很熟络地口吻嗔怪石青,连带翻了个白眼。
石青收起笑容,肃然道:“麻小姐。石青信了你。如今我等有军情相商,还请小姐回避。”
“哼!又是军情,一点也不好玩。”麻姑不满地咕哝一声,旋即眉目一张,嬉笑嫣嫣道:“难得有人信我。嗯,你叫石青是吧,是哪支禁军的?驻防在哪?嗯,你说,听了我就走……”
石青望着那张笑脸,倒真不忍拒绝,想想也没什么,于是回道:“我是新义军石青,驻防华林苑明光宫。”
“华林苑明光宫……哎呀。好久没去玩过了。”麻姑眼睛骨碌一转,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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