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冤孽冤孽”
长出气,闭上眼,卫青琴不再去看这母子二人,她骂累了,够了,是非因果,天定,人是做不得主的
“我儿子还躺在里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宗政文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激愤,发白的头发都因激动而凌乱。
叶安袭是个聪明人,所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懂。
宗政文不过是以为她在拿儿子争得同情分,如果宗政贤不行了,也能母凭子贵,得到更多的财产。
不过这些他老人家都想多了。
“宗政贤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过给我了。”
宗政贤没说,不代表叶安袭不知道,律师楼催她去签多少次文件了,自从宗政贤生病之后
她不是对财产没兴趣,而是这财产之前有个遗字让她恶心。
宗政文瞬间正襟危坐,不可置信的看着卫青琴,却换来了一句冷嘲热讽。
“你的儿子比你更知道什么是感情。”
卫青琴这会儿会为她说话,是她没想到的,她要告诉她们容烨的身份,她要让两个老人家高兴一点,多一个精神支柱。
就算宗政贤不幸
叶安袭不想去想这些,只想做好眼前的这些,去挽救两个濒临崩溃边缘的老人,这是宗政贤的父母,也是她的。
“妈,容烨是您孙子”
几分钟后,叶安袭依旧是靠在椅背上,仰视的盯着那一直没有熄灭的急救灯。
眨眨眼,好像熄灭了一般,却在睁开眼之后,仍是亮着的。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看着那边那两个抱着儿子稀罕不已的老人,脸上也有些些许微笑和感动,叶安袭觉得自己这番话没有白说,这么压抑的空气里,多些笑容多不容易。
她笑不出来,就尽量让别人笑。
摸着自己的肚子,叶安袭竟也无聊的喃喃自语。
“宝宝,你不想见到爸爸么?咱们娘俩一起为爸爸祈祷,好不好?”
迷信之所以上千百万年就存在,是因为人类从迷惘的原始人时期就开始的精神指引,早于契约论,早于道德观,早于价值观,所以当人们迷茫的时候,都会习惯的退回迷信的指引,把自己的希望和愿望都寄托于未知的一切。
在叶安袭的感官里,她的肚子里的宝宝是神奇的,是出人意料的,她愿意去相信一起祈祷的力量。
宗政贤,你没资格死,你还欠我一个求婚。
宗政贤,你没理由死,你还不知道容烨是你亲生儿子。
宗政贤,你没脸去死,你还没有见到你女儿。
叶安袭的悼词咬牙切齿,杀神杀鬼,她无聊的自欺欺人想着这样的恐吓会不会比祈祷更来得效果。
显然,除了苦笑,还是盯着那一直不灭的急救灯。
突然
啪!
灭了
叶安袭使劲儿眨了两次眼睛,知道看见医生护士一大堆人都出来了之后,她才倏地站起身。
这边的主治医生垂头丧气的就奔着宗政文过来的方向迈过去。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几乎是所有icu医生的死亡令,叶安袭怔在原地,脑子宛若雷轰。
“本来情况不至于如此恶化,却因为山路颠簸过久,失血过多,再加上,创面一旦破裂生命体征逐渐消失老省长,你节哀吧。”
卫青琴的哭嚎声,医护人员的劝慰声,纷纷乱乱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叶安袭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节哀
节哀
节什么哀!节什么哀!
宗政贤,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走了!
躲过纷乱的人群,几乎没人注意冲进病房的娇小身影。
滴
某设备的持续直响像是一个最大的讽刺在那叫嚣着,一个空间,两个世界,她站着,他躺着。
“小姐,你不能进来!”
医护人员看着一身是血的叶安袭,就要往出撵,可在看见那眸子里慑人的光芒,没人敢再上前阻拦,那像是跟冥王租借的眸子,只一眼,就能杀死人。
想来这一定是这二少的老婆,这么复杂的家庭成分,就算是不符合规矩,也没有人敢去阻拦。
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叶安袭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那个精致的像是一幅油画的男人,那是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
他就像是睡着了,很安静,很安静
微笑,歪歪着头,宗政贤喜欢这样俏皮的她,喜欢像小孩子的她,他们是夫妻,她不应该多做一些他喜欢的事么?
“宗政贤,你累了,你别动,这次我走过去。”
一步
“宗政贤,我很要面子的,我当着面多人的面死皮赖脸的贴你,你要给我点面子,睡睡就醒,知道么?”
两步
“宗政贤,你这次挺有个性的,装的够久了,差不多得了,要不然我生气了,可走了?”
三步
“宗政贤,你是不是男人,我还怀着你的宝宝呢,走路腿都酸,你好坏起来扶我一下吧。”
四步
“宗政贤,我把咱爸咱妈搞定了,等你替我找地位,还真是漫长,别睡了。”
五步
“宗政贤,告诉你一件最无聊的事儿,儿子就是你的,白白你浪费了那么多的情绪,还以为自己当了乌龟,知道真相了,觉得自己挺白痴的吧。”
一步一句话,一滴眼泪没掉,自然的就像是床上那个男人一直睡着,待会就会醒了一半。
周围的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女护士都开始跟着抹眼泪儿了,怀孕丧夫,哎
叶安袭握着宗政贤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宗政贤,跟今早上出门之前看他睡着的样子是一样一样的啊~长长的让女人都嫉妒的睫毛,刚毅直挺的鼻梁,那个吻遍她全身的唇,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真是害人不浅,就连她五感几乎麻木的叶安袭都掉进他织的一张网,一点一滴渗透到四肢百骸。
“宗政贤,你醒醒好不好,不要睡了”
宗政贤的大手几乎都能覆盖住叶安袭的整张小脸儿了,那手越来越冰,越来越冰
叶安袭使劲儿的想要去搓热他,却像是徒劳。
“宗政贤,你还没给你女儿起名字呢,你说叫什么好呢?咱们说好了,如果你不醒,我就让你女儿也跟别人姓,姓张姓王都好。”
摸着男人冒出来的胡渣子,在手心来回的拨弄,好痒
叶安袭的肚子忽然一阵阵痛,她却莞尔一笑。
“宗政贤,你女儿也不高兴了,叫你起来呢。”
说着说着还拉着他的手贴在她的肚皮上,让女儿跟她一起叫爸爸起床。
就算梦能迷了眼睛,可人的大脑毕竟凌驾于心之上,所以所有人的心愿都不能驾驭理智。
叶安袭知道现在发生着什么,虽然她不想知道。
这是这对父女最后一次见面
看着宗政贤,握着他的手,她从前的生命里从不认为离开谁无法继续生活,而现在她没出息了,她觉得离开了宗政贤,她甚至走出这间屋子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敢去想想看见被蒙上一块白布的宗政贤,她不敢去所有有过他们共同生活影子的地方。
“老公,别丢下我我不想一个人真的不想”
脑子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软
叶安袭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跟宗政贤离的这么进过,她甚至感觉到他们抱着可爱的女儿在一片花海之中,笑着,追逐着
“叶小姐!叶小姐!”
“她昏倒了!快叫医生!”
一声声的急促她都听不见了,睡着了,真好
宗政贤,我来陪你。
※※※
第二年,5月,郊外陵园。
春风花草香,垂柳绿荫凉。
阵阵微风伴随着万物懵懂的气息毫不掩饰的四处乱飞,又是一个生命的轮回,又是生灵复生的季节,所有的生物都遵循着一样的轮回定律,死了,重生,再死,再重生,生命有尽头,灵魂却永远没有。
逝者如斯,死者长已矣,一个人的生命固然终结了,可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生前做过的大事小情,却会被活着的人缅怀一生。
在这陵园最为豪华的风水地段的墓碑前,一个少女模样的少妇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就站在这儿,只见那少妇一条纯白色的背带裤外加一件嫩绿色的毛衫,脂粉未施,清汤挂面,全身上下处处洋溢这春的气息,那小婴儿就看不清楚模样了,因为包的太过严实,不过同色系的襁褓让人毫不怀疑这是一对母女。
不像通常的扫墓人,她既不悲伤,也不烦躁,只是用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子,淡然的看着这眼前的一切。
生生死死见得太多,叶安袭早已经释怀,也看的很轻,生是什么,不过是比死多活几天,死有是什么,不过是比活着早轻松几天。
而生命的兴奋和爽点更多的来自于奇迹,就想她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小胖妞儿和她身后这个甩不掉的尾巴。
只是抱了一会儿,叶安袭的手臂都开始哆嗦了,你说这一个小女孩儿家的,出生就十斤,她叶安袭待产的时候不过才103斤,这孩子得占了多少分量?
撩头发,皱眉,转身,眺望,看着那不远处正以超越刘翔的速度飞奔而来的一大一小,叶安袭跺跺脚,口气似是不耐烦,更多的却是娇嗔。
“喂!猪小葵给你抱!”
“怎么?真跟你姓了?”
接过来孩子,大手习惯性的揉揉叶安袭的软软的头发,又趁四下没有人,抓了抓某产后体重仍维持在55公斤的某母猪的某巨大母性特征,这是这男人连日以来的恶趣味,而且乐此不彼,一发不可收拾。
“嗯流氓!”
叶安袭也为自己这没出息的一哼唧羞红了脸,真是
这春天莫非还传染
“吃不着还不让我闻闻味儿啊。”
某男做着完全不符合形象的仪态,像小可怜似的跟怀里的小婴儿撇着嘴。
他这产前产后,守得这个活寡,真是夜夜难熬。
“宗政小葵,你每天都有的吃,我隔靴搔痒还得遭到批评,天理在哪儿呢?”
小奶娃子甩都不甩该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