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母把花递给赵有时,小心翼翼说:“待会儿就绕着棺绕着她走,你跟着队伍就可以。”
赵有时点点头,沉默地接过花后,一直在发呆,等翟闵牵着她开始绕圈,她才回过神,努力抑制住情绪,告诉自己别掉泪别发怒,好好的送姐姐最后一程,那里躺着她的姐姐,相依为命、视她如珍宝的姐姐。
绕完圈,接下来就等待火化,赵有时搜寻目标,浑身颤抖,找到后,狠狠地将手中的花砸了过去,随即朝他冲去,趁所有人都没回神,用力扇了他两个巴掌,咬牙切齿说:“都是你,全部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死的怎么不是你!”
没人去制止她,连翟闵也放任她发泄,巴掌扇在沈道脸上的声音清脆响亮,赵有时声嘶力竭:“最该死的人是你——”
一切都结束了,世上再也没有赵有为,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单腿行走在城市的赵有为,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坚强独立的赵有为,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每年都被老师拿来说故事的赵有为。
可“赵有为”三个字,已经刻入了赵有时的骨髓,除非剥皮抽骨,否则永远都抹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赵有时还是被翟闵锁在家中,不会自觉吃饭,翟闵就一勺一勺喂她,不会洗澡刷牙,翟闵就亲自效劳,当他把赵有时的衣服一件件剥去,赵有时通常都会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挣扎,但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赵有时犹如行尸走肉,直到事发第八天,她听见翟闵说:“那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这段时间,王阿姨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你家楼道窗外面,大约站了五六分钟。”
那晚九点多后,雨变得越来越大,王阿姨去关窗,无意中看见有一个男人走到赵家楼下,刚刚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突然后退,似乎环顾了一圈,之后就走到了位于东面的楼道窗边。
王阿姨见他鬼鬼祟祟,以为是小偷,于是一直盯着他,直到五分钟后他转身跑了,她才折回屋里。
赵有时愣愣的,翟闵一边替她擦头发,一边说:“王阿姨已经录了口供。”
赵有时终于发声,喉咙有些涩:“是谁?”顿了顿,她忽的瞪大眼,“她有没有看见周翊茜?”
翟闵摇头:“没看见周翊茜,也没看清那个男人,那晚雨这么大,对方也打着伞,王阿姨看不清。”
但他极有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者。
这些天警方四处走访调查,由于那晚暴雨袭击,梧桐巷周边根本没有行人,调取路口监控,也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周翊茜的母亲又说她们整晚都在一起,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周翊茜有可疑,相反,赵有为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任何与人争执打斗的迹象,加之她最近才使用假肢,不慎摔下楼梯的可信度更大。
可是现在,赵有时知道案发时有人可能看见全部经过,她突然就振作起来,拉住翟闵的手说:“找到他,帮我找到他!”
翟闵捧住她的脸说:“作为交换,把赵有时还给我。”
于是赵有时开始乖乖吃饭,乖乖洗漱,偶尔被翟闵牵着到楼下散步。翟闵始终都要工作,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他找来一个保姆,时刻看着赵有时,丁士磊三天两头过来,有时翟闵在家,有时翟闵外出,翟闵外出的时候,他会陪赵有时一整天,中午亲自下厨给她做饭,美名其曰:“能吃到我做的饭菜,那是你的福气,你当我还是那个让人鄙视的丁大厨?”
结果证明丁大厨还是从前的丁大厨,赵有时吃一口他煮的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赵有时就睡着了,丁士磊把电视机音量调小,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倒在沙发上,等她躺平,他又蹲在沙发边,看着她怔怔发呆,视线划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脖颈、胸口、小腹,一直到她的双脚,他终于停住,颤着手,轻轻碰触她的脚腕。
脚腕有一大圈淤青伤痕,那是被铁链锁住造成的,翟闵用那样冰冷坚硬的铁链,锁了她整整八天,现在淤青迟迟褪不去,当初是有多痛?
丁士磊眼角湿润,突然喘不过气,手指下的脚倏地动了动,他犹如触电,立刻退开,转头一看,赵有时不知何时醒来,此刻正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丁士磊心跳如鼓,佯装镇定说:“你家阿姨怎么去超市去了这么久,你要不要进屋睡一会儿?”
赵有时说:“好。”
她坐起身,丁士磊立刻上前扶她,赵有时推开他的手说:“你先回去吧,今天还要上班。”
丁士磊突然将她的手一握,圈住她的腰,猛地抱住她,胳膊死死收紧。
赵有时低叫一声:“丁士磊,丁士磊!”
丁士磊扣住她的后脑勺,埋在她的颈间喘着粗气,哽咽说:“我不会那样对你,我绝对不会那样对你。”
赵有时无法挣脱,只能偏过头,躲避颈间的热气,说:“丁士磊,你放开我,丁士磊!”
丁士磊失控,不想再顾及其他,紧紧抱住赵有时说:“我死都不会把你锁起来,我每天都站在公寓楼下,不敢上来,怕来得太频繁翟闵会起疑,赵有时,我一定不会把你锁起来,我伤害任何人也不愿意伤害你!”
“我爱翟闵。”
一切突然静止,丁士磊僵硬住,这次赵有时轻而易举就推开了他。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赵有时爱翟闵的事实,她爱翟闵,不爱他。
丁士磊离开公寓,冲回公司,猛地推开翟闵办公室的门,吼道:“你对得起赵有时吗,你跟她睡一起的时候不怕讲梦话吗!”
翟闵瞥他一眼,阖上手中的文件,眼神示意外头的秘书把门关上,说:“你发什么疯。”
丁士磊冷笑:“我发疯?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绿科这次的项目,沈朗伟是怎么跟你说的,他用什么来跟你交换条件?所以周翊茜那个贱|人能够逍遥法外?”
“丁士磊!”翟闵厉喝,从座位上起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本来谣言肆起,还有记者想采访赵有时,这些全都被你压了下去,沈朗伟也找过你!”
“沈朗伟是找过我又如何,谁也不能采访赵有时,谁也不许揭她的疮疤!”
“到底是你不许揭她疮疤,还是沈朗伟让你抑制住谣言!”丁士磊咬牙切齿,“翟闵,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手段我和李江也有目共睹,但我万万没想到,你连赵有时也忍心这样对待!”
翟闵倏地逼近丁士磊,阴沉沉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见赵有时,你记住,她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直到大四开学,赵有时也没再见过丁士磊,而警方那里也迟迟没有目击者的消息。翟闵亲自送她返校,替她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公寓,还安排了一名保姆,他陪她呆了十天,每天等赵有时下午下课,他就接她到处去玩,晚上带她去吃大餐,有时候又只呆在家里看电视,夜里两人同床,赵有时也已经习惯,时常主动往他怀里钻,翟闵经常把持不住,往往都被折磨半夜。
返程的前一晚,赵有时关闭卧室灯,褪下睡衣靠在他的胸口,翟闵呼吸一滞,试探性地伸手,一点一点地吻她,进入时浑身发颤,赵有时痛得抽泣不止。
他不停地喊着“赵有时”的名字,时而激动时而缠绵,仿佛在做一件虔诚的事情,到后来他竟激动颤抖:“赵有时,我要你的一辈子!”
翟闵推迟了返程的时间,替赵有时请假两天,两人关在公寓里四十八小时,寸步不离难舍难分。
送完翟闵登机,赵有时空落落的,每天都觉得不习惯,想他想得发疯,她对翟闵上瘾,只有听见他的声音才安心,许宁对她说:“你病了。”
赵有时笑道:“我好好的,没病没痛,你想从我身上赚钱?”
许宁笑笑,像长辈似的摸摸她的头:“假如现在翟闵跟你提出分手,你会自杀吗?”
会,她在这世上将再无依靠。“不会,我才不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赵有时避开她的眼,笑眯眯的样子一如从前。
可原来有些事,在掌心之外,流于指缝间,抓不住,也控制不得。
寒假到来,赵有时回泸川市过年,她已经搬进了翟闵的公寓,许久都没有回过梧桐巷,翟母时不时地炖些补品过来,笑说:“下学期都不用上课了吧,找到实习单位了吗?”
赵有时点头:“找到了,老师推荐我去一所中学实习。”
“中学老师?”翟母眼睛一亮,“现在考老师可不容易,以后混到事业编制,那就是铁饭碗了,我一直让闵闵考公务员,他就是不听,你也帮我劝劝他,你们妇唱夫随嘛!”
赵有时忍俊不禁,这些日子和翟母相处,她常常被她逗得肚子疼,“翟阿姨,翟闵现在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还经常上电视,你确定要他去考公务员?”
“你不懂,开公司风险大,我们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公务员才最保险!”
赵有时故意说:“翟闵能力这么强,一定不会只做小公务员,将来肯定能做处长局长,搞不好还能做市长省长,可是贪污*这种事情每天都见新闻,风险看来比开公司大啊。”
翟母虎躯一震:“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她的儿子是人中龙凤,只会做大事,当官比当商人还要有风险。
赵有时终于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中午她替翟母送爱心餐,特地跑到公司去。已有半年没来,公司又添许多新人,幸好这次赵有时带的零食足够多,前台冲她眨眼:“老板娘难得大驾光临啊,我们小的差点认不出你啊,才半年多没见,这小模样长的,这身材诱人的”
赵有时脸红,没好气地把零食摔到她身上:“去去去,零食还堵不住你的嘴!”
前台哈哈大笑。
走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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