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也笑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你为你的女儿取了这个‘似玉’的名字以后,宝玉就见天宝贝似的抱着她。一天里他抱的时候倒比你还多些!”
翠墨轻笑道:“宝二爷还以为这个似玉是似他的那个宝呢,却不知二姑娘的愿意是似林姑娘的那个玉呢!”
小蝉儿笑道:“似哪个玉,二爷都是开心的。”
王夫人有一丝失神道:“不知为何,老太太现在总不提及他们双玉的婚事呢?”
翠墨道:“只怕是要等二爷去城里大试回来之后再提罢?”
正说着呢,远处却走来一群人,细瞧时,却是贾母,还有凤姐儿鸳鸯小红。
王夫人等人忙迎过去道:“就午饭了,老太太怎么到这里来了?”
贾母笑道:“史丫头叫人来和我说,今儿的午饭就摆到那边的丝瓜架下头了呢,一共要摆两桌子,咱们都在那里吃呢。”
凤姐儿也笑道:“那边菜地里就有现成的瓜菜,跟前就有一个小厨房,现摘现做现吃,香着呢。”
鸳鸯笑道:“紫鹃一早就叫雪雁在那里用瓦罐炖了一只极肥的鸡,炖了一个晌午了,你们倒没闻见香味儿么?”
正说着,只见宝玉从榻上醒来,叫道:“哪里来的香气?这样香甜?”
说得大家都笑了。小红摇头道:“还是这么着!”
鸳鸯却笑道:“宝二爷,这香气比咱们园子里时那莲叶羹如何?”
宝玉想了一想道:“胜远矣!”
凤姐儿摇头笑道:“这不过是最最平常的家常鸡汤罢了,一点花巧儿没有的。”
宝玉征征道:“如今才知那百味真为先,天然去雕饰的妙处呢。”
说得贾母点头道:“这才是真的明白了呢。宝玉,我来问你,你是要到城里参试呢?还是要到这庄里才开的私塾里头教书呢?”
宝玉先看王夫人一眼,笑道这:“这个自然要听父母之命的。”
王夫人笑道:“少拿你老子打马虎眼儿,你老子才没闲情管你的事呢。这几日,他日日约了那白云寺的那个叫了空的和尚,不是参禅,就是野钓,忙得很呢。再说,他也说过了,富贵一时空,浮华一夜无。你与环儿,他都不理了,由得你们自己去呢。”
宝玉喜道:“果真如此,那我自然是要到那私塾教书去了!我虽然不通世务,文章也读不大通,可是,教他们认几个字还是可以的。”
凤姐笑道:“你说个地方,我叫人给你布置去。”
宝玉仰首思索半日,笑道:“那边竹林边上的两间房子就很好,又清幽,正是读书的好地方。”
凤姐拍手笑道:“可见你们的心意真正是相通的,林妹妹也正是这个意思呢。她早叫人预备了桌椅在那边,我再打发人再那边给你们预备茶水之物,择个好日子,你这教书先生就当起来了呢。”
忽然远处一阵高声大笑,惊醒了迎春怀中的小小婴儿。又见小素心连跑带颠地举了一串用柳枝系起的螃蟹来,叫道:“老太太,我要上学了,林姑娘说,我明儿就可以上学了呢。”
说着一头就扎进了贾母的怀里。
随后赶来的林嫂嗔道:“素心,你过来,老太太年纪大了,还禁得住你这样揉搓?”
贾母却搂了素心笑道:“我就是爱见她这个娇滴滴的样儿呢。”
素心把头埋在贾母怀中,却将那串螃蟹往鸳鸯面前一送。吓得鸳鸯一声惊叫。笑斥道:“它的夹子还在动呢,你快拿过去些。仔细明儿先生罚你站呢。”
素心将脸钻出来笑道:“先生在哪里呢?你是唬我呢。小心说了谎话明儿你的鼻子长得一尺长呢!”
鸳鸯一征,不解道:“这是怎么话说呢?说谎话就要鼻子长,要是真的这样,只怕有人的鼻子比那豆角儿还长些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却都瞅着宝玉不语。
宝玉红了脸,问素心道:“这又是什么典故?”
素心笑道:“是不是典故我不知道,这是林姑娘说给咱们听的一个故事,说是人要是说了谎话,明儿鼻子就要长长呢。宝二爷,你可得要小心哦?”
说得大家轰然大笑起来。慌得林嫂一把把她拖过来,将手指头直戳到她的脑门道:“宝二爷明儿就是你的先生了!你还这样胡闹。”
说得素心也慌了,一溜烟往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林姑娘,林姑姑,快来帮我说说情儿,我把先生得罪了呢!”
大家听了又都大笑起来。
一时,贾母等人都往丝瓜架下而去。早见那里摆好了两张枣木方桌,也只是涂了一层清漆,还露着原本的木纹。桌旁也是几张宽凳,只有左边上首处放置了两把椅子,上头放了贾母和王夫人家常坐的垫子。
紫鹃正拖着笨重的身子张罗着让人将饭菜端到桌上。
桌上的碗碟也是平常人家用的粗瓷,筷子也是平常人家用的竹筷,两桌的菜式一模一样,一桌八个菜。红红绿绿摆满了一桌子。再瞧时,这八样菜却是:母鸡炖松菇;木耳炒黄花;红椒炒豆芽;辣椒炒鸡子;凉拌粉丝;红烧鲤鱼;炸薄荷叶儿,最后一道是丝瓜蛋花汤。
史湘云正在厨房门口,卷了袖子笑道:“多炸一会子,把那螃蟹壳炸得酥了才好吃呢。”
宝玉早过去与卫若兰聊在一处,又涎着脸在紫鹃跟前道:“把林停上回带回来的梨花白偷一坛子来吃罢?”
不妨叫坐在一旁的我听见了,皱眉道:“你还要卫公子吃醉了不成?这半年已经是第几回了?仔细云妹妹找你算账。”
湘云却笑道:“吃醉了怕什么?若不是我此时不方便,我也还喝呢。”
我点头笑道:“我倒忘记了,她原也是咱们中间最知醉中意趣的!早知道,我就叫人在这里种上一丛芍药了!再放个石凳什么的。”
说得大家都笑了,唯有卫若兰不知其意,拉了宝玉就要问缘故。慌的湘云叫道:“二哥哥,你若敢说,我就把你的那些典故也都说出来呢。”
架旁几株榴树火红花儿开得正艳,从水塘上不时吹来清凉的风,将这欢笑声送到极远之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桃源胜景(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桃源胜景(秋)
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催红了漫山的红叶,将那挂满了累累果实的石榴树的树枝也震得似乎弯了一弯。
我站在紫鹃的产床前,将那刚刚降生到人世的小小婴儿用小被子包好,喜极而泣。
紫鹃疲惫而温柔地瞅着我,轻声道:“姑娘,你为他取个名字罢!”
我摇头笑道:“不,他的名字,应该由水净师父或者是林停来取。你歇着,我把宝宝抱到外屋去让他们瞧瞧。”
如同捧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我将婴儿送到了外间房里焦急等待的水净怀中。
那小小婴儿似乎感觉到了这个怀抱是温暖而安全的,吮吸了一下小嘴巴,竟沉沉睡去。
水净细细端详着他,突然泪如雨下,对林停道:“他和你小时一模一样呢!”
林停也端详着婴儿,带了一丝踌躇道:“母亲,我生下来也是这样丑么?”
我忍不住笑道:“新生的婴儿都这样呢,待满月之后,他就会变得可爱好看了呢。你瞧,他的眼睛和眉毛,还不是和你一个模子里画出来的?不过,他的嘴巴倒象是紫鹃呢,脸型也有些象。他将来会是一个最帅气的小伙子呢,不知道要倾倒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林停却恍如未听见我的话,嘴里咕哝道:“那个‘思玉’二字啊,已经叫二姑娘的女儿占了先了,又应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我笑道:“正要说名字的事情呢,师父,我想着,也应该叫这孩子回归祖姓才是啊。”
水净未及答话,林停毅然道:“不!他姓林,他的孩子,还有他的子子孙孙,都要姓林。”
水净亦道:“孩子就姓林,林姑娘,这个事情我们母子主意是一样的,你不必再劝了。”
林停又道:“我的名字是姑娘的取的,如今我的孩子也请姑娘取一个罢。”水净亦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呢,姑娘取的名字,必然是好的。”
我见推无可推,轻轻一叹道:“他是个男孩子呢,我盼着他将来心胸磊落,成为一个大好男儿。就象他一样!”
一声叹息,如秋萤掠过夜空,又如桂花飘落到地上。
我定定神,平静道:“叫他思恒罢。林思恒。”
再看了婴儿一眼,我转身出房。正是中秋时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桂花的香气,这香气里,有着心酸的芬芳。
水净跟了我走出来,拉了我在小径上静静散步。没有说话,只闻秋虫的弹奏之声声声 幽怨。
走到山坳里那几株桂花树下,我突然觉得四肢酸软不能动,便倚在那树干上静静歇息。
水净坐在树下的一个树桩之上,亦静静地瞅着我不说话。
桂花如雨而下,洒落到树下呜咽的人身上。那忧伤也碎比黄花么?
良久,水净方道:“棠儿福晋生的阿哥后日就满百日了,前儿我去国舅府时,福晋嘱咐我给姑娘捎话,说是那日请姑娘务必要来呢。”
:“还有,国舅爷也见我了,原本让我捎一封信给你,后来,他却又把那信烧了。只是让我告诉你说,他过一段时间要带兵离京了,这一去怕要一年半载才得回来呢。”
:“姑娘,你若有信给国舅爷,我可做带信之人。”
我轻叹一声,道:“红笺可寄相思无?字字如泪,字字成灰!罢了,他烧的才好呢。”
水净黯然一叹道:“真不知叫我说什么好?如今,事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人人都已经有了一个稳妥的归宿,可是唯有姑娘”
她瞅我一眼,道:“你果真不再见他一面了吗?若是姑娘要见,我可以代为联络。”
我凄然一笑,道:“相见争如不见!如今棠儿姐姐孩子也有了,她为我做了那样多的事,我又如何去见他?心不许,义不许,情不许!”
水净迟疑道:“林姑娘还要嫁给宝二爷么?为何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