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倚势欺负穷人。话说这一日,他来到一个集市上,见一群人在吵闹。他就上前去看个分明。细问缘由,原来是一个穷小子眼谗熟肉店的煮肉的香味儿,让在店门口多呆了一会子,结果那店主人就让那个小孩子拿钱。”
说到这里,贾母插话道:“这店主可不是欺负人吗?如何在店门口呆着就要钱?”薛姨妈也笑道:“老太太说得的。这店主是成心欺负人呢。”
我笑道:“那小孩子也不服气,就问着那店主为何收钱。你猜那店主怎么说?”
贾母一把捉住我的手道:“他怎么说?”
我笑道:“外祖母别急,那店主说,你在这里闻到了我店里的肉的香味了没有?那小孩子答道,闻见了。结果那店主就道,你既然闻了我店里的肉香,就得给我银子。”
贾母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我笑道:“我祖母别急,听我慢慢说。”我含笑道:“那小孩子也急了,却也没法,正没主意之时,那阿凡提看不过眼,上前对那店主道:他的钱,我来替他给。”
薛姨妈笑道:“这个姓阿的倒是个好心人。”
我再说道:“只见那阿凡提拿出一个钱袋,在店主面前使劲摇了一摇。问那店主,我钱袋里的钱的声音你可听到了?那店主大喜说,我听到了。那阿凡提转身就走。那店主自然不依,扯着他不让走。那阿凡提就说:他闻了你店里的肉香,你也听到了我的钱响,两下里就互不相欠了,你还拉着我作什么?”
听我说完,贾母已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薛姨妈也笑得握着手帕子直咳嗽。宝钗忙替薛姨妈拍着背,笑道:“颦儿的故事有趣,难得的是里头又含着深意与道理,这就更是难得了。”
贾母擦了眼泪笑道:“也就是这孩子和凤哥儿能叫我开心一回。有她在我跟前,有什么愁什么闷解不了的呢?”
薛氏母女闻听此言,口中称是却是面色有些不自然。再坐一会就称事辞了去了。
等她们走远了,我方问道:“外祖母,昨夜园子里的事,你可知道?”
贾母忙问何事,我细细说了一遍。贾母听了大怒。立唤鸳鸯来,命她去请了贾政来。一时贾政来到,贾母含怒又说了一回,道:“虽说,你是个男人,家中的事不用你问,自然有你太太来管,可是如今,家中闹成这样,又让你妹妹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你竟也不管不问不成?她自己的外甥女不去查,却单查你的外甥女,又是何道理?居心何在?说轻了,她不过是偏心。往重了里说,她必定是嫌我碍眼,想连我也赶了出去才罢?”
贾政听到这里,忙跪倒道:“母亲不要生气,都是为儿管妻不严的过,叫玉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又让母亲生了这样大的气。我这就回去问着她,再不饶她的。”
听到这里,我也忙跪了,道:“舅舅别急,听玉儿说了再去不迟。”
贾政叹道:“黛玉,舅父真是无颜见你。又叫你受了这样的委屈。叫我如何向你已逝的父母交代呢。我原以为,你舅母虽然偏心宝钗些,大事上必要和我商议的。不成想她就瞞了我做这些事。我如今要不去问着她,不说老太太不依,我自己心里又何尝过得去呢?”
我低头听着,听完已经是目中含泪,道:“舅舅对黛玉的疼爱,黛玉已经很知足了。我孤身来到这里,全靠着外祖母和舅舅的照料,舅母虽说有些事情做得有欠妥当,可是平日里对我也是很过得去的。我心中已经十分感激。又怎敢埋怨指责?这是一。”
我看了看贾政,他已经是耸然动容,我又款款言道:“舅母毕竟是元妃姐姐的亲生母亲,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若今日舅父问了舅母,舅母必然心中含怨,日后进宫面见娘娘时,面上必然带出来,反叫娘娘为家事烦心。这又如何使得?这是二。”
说到这里,贾母也是长叹一声。与贾政无奈相视。我又道:“再则如果舅舅如今问了舅母,更叫黛玉今后不能自处。日后还要与舅母日日相见,若因此明着结了怨,又情何以堪?这是三。”
我含泪而笑,道:“此三则,请外祖母与舅舅思忖,还求你们,若真心疼黛玉,就不要再提及此事。如今我过得极好,也并没有觉得委屈。请舅舅不要去找舅母罢。”
方才说完,贾母站起来一把把我揽在怀里,叹道:“象这样一个明大理识大体的孩子,这样的可人疼,如何就是有人要与她过不去呢?也罢了,你说得也极有道理,你尚且不再计较,我还能说什么?玉儿,你且放宽心,有我一日,自然护得你周全,再不叫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贾政叹道:“好孩子,你想得很周到,一心为着大家的体面,宁肯委屈了自己。是我对你不住。你也放心,我自然要为你的将来好生打算,再不叫你受委屈的。”
贾母又道:“不过,此事虽然不提,可是以后的家务事,你到底也得留心才好。我前儿听说你太太把宝玉跟前的袭人过了明路了,现在每月的月份已经和赵姨娘的一样了。你可知道?”
贾政道:“果真有这样的事?我如何不知道?”
贾母摇头道:“我就知你不知此事,我且有一句话给你:袭人这丫头虽是我给宝玉的,可是我冷眼瞅着,这几年,她人大了,心也大了,志向也大了。整日在你太太房里说些没有边际的话。哄着你太太欢喜了,也就为所欲为了。我很不喜欢这样的人。凭你生得怎样,凭你有什么样的好脾性,都是作不得准的。立人先立心。唯有心地好,存心正才是第一要紧的呢。宝玉自小儿善良孝顺。放这样一个一肚子心机的人在他跟前,我是第一个不依的。今儿,我先说给你。你心中有数才是。”
贾政忙躬身道:“母亲的话,我都记下了。我自有计较。”
一语未了,只听外头小丫头子来请贾政,说有客来访。贾政忙辞了去了。我与贾母相拥无言,只是相握的手,紧些,又紧些。
第七十章 始祸
第七十章 始祸
与贾母相依多时,两人的眼睛竟已经渐渐湿润。心中既甜蜜又酸楚。眼见贾母的白发这些日子更多了,我心里更加依恋这份无言的体贴和关怀。
忽然鼻端嗅到一股细细的桂花的清香,抬眼寻时,却见宝玉自抱了一个水晶的瓶子施施然而来。我不由得笑道:“好花。”
宝玉展眉笑道:“这是凹晶馆那株最大的桂花树上折下来的。花最繁,也最清香。所以折了来给祖母玩赏。林妹妹那里我也叫麝月送了两枝过去了,只比这个略小些。”
我忙笑道:“费心。”
贾母忙唤了宝玉到跟前来,与我一左一右依着贾母坐下。贾母笑问:“听说这几日,你跟着蓉儿在那府里射箭呢?可射得好了?”
宝玉笑道:“昨儿我还射到了一只鸽子呢,他们都说我射得极好。”
贾母点头笑道:“昨儿你父亲来和我说起,说你如今也懂事了,也知习文习武了。我听了也高兴得了不得。”
我却抿了嘴笑道:“只怕是宝哥哥以习武作个引子,与那些人整日吃酒玩笑为正题呢。”宝玉忙杀鸡抹脖子地作鬼脸儿,我只当看不见。贾母忙道:“除了射箭,你就快回来罢,别跟着那些不长进的学坏了。”
宝玉瞪我一眼,口中道:“林妹妹,我为你给你折桂花,把我的手还弄破了一块油皮呢,你倒还挑着老祖宗说我。”
我忙道:“弄破了哪里,快让我瞧瞧。”宝玉伸过左手,果见手背上碰了好大一块油皮。我忙唤鸳鸯拿药来搽。贾母叹道:“你这孩子,有这孝心怕不是好的?只是弄成这样,又何苦来?”
一时鸳鸯取了药来,我亲自给宝玉涂上药,又用口轻轻吹着,嘱咐道:“这一二日总不许见水的,你可记住了。”一抬眼,却见宝玉沉醉的样子,不觉好笑,又见贾母和鸳鸯饶有兴起地看着我们,立时红晕满腮,忙摔了宝玉的手,道:“咳,你这个人”
宝玉笑道:“妹妹这一吹,我就立时不疼了。”
鸳鸯笑道:“林姑娘好医道。等明儿我扎花扎了手,你也来帮我瞧瞧?”
我还未及答话,却听有人笑道:“什么人的医道好,也让我们见一见儿。”忙看时,却是探春携宝钗宝琴姐妹来了。一时大家寒喧了一回。只听宝钗笑道:“今日来回老太太,因为家中无人照料,眼见明儿就是中秋了,所以要回去与母亲作个伴儿,今日是来和老太太告辞的。”
贾母笑道:“你哥哥也新娶了嫂子了,如何还用你回去?”
宝钗叹道:“我们家里的事,虽然我们不说,恐怕你们也是知道一些的。我那嫂子是指不得的。这几日,我妈很是因此生了一些气。两天没起来炕呢。”
贾母忙道:“姨太太不碍吧?”
宝钗忙道:“已经吃了顺气的药了,不碍的了。谢谢老太太还记挂着。”探春道:“只是宝姐姐和琴妹妹这一走,凤姐姐和大嫂子又病了,明儿中秋赏月人就更少了。”
贾母皱眉道:“往年中秋,男男女三四十口子人,何等热闹的?今年人却这样少?”
众人未及回话,只见王夫人与尤氏急急来了。一时众人落座,王夫人方道:“才听说江南甄家已经获罪了,如今已经抄没了家产,全家大小上百口人都要回京治罪呢。”
贾母听了已是极不自在,又问:“他家的那个宝玉呢?”
尤氏叹道:“自然也要回京治罪的。
贾母叹道:“他还不过是个孩子,能有多大的罪过呢?可怜他和我们宝玉一般儿大的。却不知要遭多少罪去?”
探春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老太太看这些获罪的官宦人家,哪个不是一人获罪,秧及九族?就是没事,也怕沾染了是非,哪个不躲得远远的呢?”
我心中一动,想到贾府最后获罪,其中罪名之一就是“窝藏甄府财资”。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