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只是忧伤地点点头,就不说话了,倒叫我一阵心酸,差点泛出泪来。
我觉得他还是个小男孩呢,第一次有了女人,还要一起生活自然有点别扭的。至于我们之间那点混乱不清的情愫,我们都不提,大概就忽略为零了。但我还是想等十七挑嫡福晋时,我一定要好好参谋一下,尽量让他下半辈子的快乐多一些。
十七大婚这天,我已经对婚礼不是那么感兴趣了,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大家一个劲地指挥他,连喜娘都拉扯他去做这做那的。我几乎把满腔的祝福都化成这凝视了,我的最好的弟弟啊,一定要幸福。
忽然觉得所有人都渐渐离我远去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中心点——家,而我不在任何一个集合之内。老四家最牛的小钮也马上要办个不大不小的仪式然后进府了,老九连孩子都随时要出世了,好啊,丰收的日子啊。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不过也对,本来我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啊。
大厅里太热闹了,大家的喧嚣声音似乎要淹没了我,渐渐我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了。我记得前世一次火车站等车时就是这种混乱喧闹的场面,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变小变小,直到被大家吞噬然后消失掉了。
周围的声音在膨胀,挤压着我,我有点想逃跑,很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喝酒,十三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嗯了一声,“哦,太吵了,想静一静。十三,我到外面转一转,也许我是太累了,站在这里头疼。”
“嗯?很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你也走了,大家不就发现了,我自己出去凉快一下就没事了。”
十七的新府我是来过几次的,在僻静处找了块石头坐下,后悔忘了带酒出来。自己坐了一会,使劲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觉得好多了。
身后有声音传来,我以为是十三,没想到是太子,他们的声音有点像。“从容,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啊?”
“没事,屋里太吵,你们难道不累吗?这么多喜事?我都受不了了,你带了酒出来啊?分我些。”
太子递过来一个酒葫芦。“怎么,你有随身带酒葫芦的习惯?我以前怎么没注意?”
“是啊,我变了。前儿皇阿玛还教训我不务正业呢?”
我喝了一口,“酒不错啊,是竹叶青吗?那么你为什么带酒葫芦?”
“我啊,我想提醒自己像你一样活着,所以带了酒葫芦时刻告诉自己。”
“胤礽,酒葫芦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有啊,酒葫芦和你一样自然随性。”
“嗯,说得有理。不过胤礽,你这样好像不太符合太子身份啊?”
“身份?身份可比酒葫芦累人。”
“好,胤礽,你的话倒和我想得一样,要不哪天我们一起游历去吧?”
“行,反正你不也是我妹妹吗?”
“胤礽,你现在可比以前可爱多了。”
“拜你所赐啊。不过,从容,我刚刚看你好像在这里独自伤心的样子?”
“谁啊?我才不会!”
“从容,皇家的婚嫁就是这样,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你甭劝我。也不是爱人娶亲了,新娘不是我,我难过为哪般啊?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有自己的家了,以前的欢乐以后就不复存在了。胤礽,你一定也记得很小的时候,你们兄弟心无芥蒂地在一起欢闹吧?”
“是啊,的确有,可大了什么都变了。”
“所以我就是那种心情,随着人长大了,美好就消失了。我想挽留也不行了,有时我都害怕,十年、几十年后,你说我们一群人会怎样相见啊?”
他不答话,大概也感伤吧。我们一起坐着,我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因为我忙乱得没吃饭,很快有了醉意,不知多久了老四和十七出来找我,我一看是他们就问,“新郎倌怎么出来了?”
“姐姐,你怎么出来乱跑?”
老四见太子同我一起,想发脾气大概憋回去了。太子说,“十七,我们没事,从容她受不了吵闹。”
“十七,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明天见。啊,不,三天之后见,拜拜。”
我听到老四说,“太子,前边宴席结束了,您也回去吧。从容我送她回去休息。”
我还跟十七挥手呢,那边十三也过来了。
老四说没事了,叫十三回府,然后就送我回宫。我还跟老四嘟囔呢,“我回哪去啊?我变成御前听差了,不知李大叔给我安排哪里了,也不早告诉我一声。老四,你说我还回原来十七那里住行不行?”
“当然不行,谙达说了给你安置好了。”
“啊,什么时候搬的家啊?我怎么不知道?还好我没什么宝贝,都被你刮走了。”
“谁刮你的宝贝了?”
“不是你吗?老是伸手要钱救灾。”
“你,今天不高兴吗?”
“高兴!我弟弟结婚,我当然高兴。”
“那干嘛喝闷酒?”
“不是。是胤礽他和我感慨好时光匆匆过,人成长了却只留下勾心斗角了。”
老四不吱声了。过了会他又问,“干嘛恭喜老九?”
“啊?不恭喜说啥啊?你们一群人都看我们的笑话,我当然要恭喜他。”
“没有人看你们笑话,大家都怕你难过出格。”
“不会了,我的心都不那么疼了。第一次看见他背影的时候,真是狠狠疼了一下,现在好了,麻木了,以后就会心平气和了,再以后就会又成为朋友了。”
“你这么想?还想成为朋友?”
“是啊,分手的恋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成为最好的朋友,才说明彼此真的放手了,不爱也不恨了。”
“是吗?十三跟我说过你望着老九的背影,而我其实也望着你的背影。”
“老四,我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觉,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啊?”
“我说这个干嘛?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就算拒绝不也应该娇羞一些,温婉一些啊?”
“要温柔找别人去,我不会。”
“那你过两天去不去我府上?”
“干嘛啊?嫁给你啊?不去。”
“是迎娶钮祜禄氏。”
“啊。你想让我去我就去,不想我就不去,我无所谓。”
“那我给你放假,你就歇歇吧?”
“嘁,不想我去还说放假,用你放啊,那得皇上给我放假。不行,除非皇上不让,要不我去,我要当伴娘。”想到小钮同志必须讨好,我立马决定得去。
“伴娘?”
“这样,我去,我伺候小钮同学,她初来乍到的,别被人欺负了去,我得去罩着她,我必须去。”
“行,那你就来吧。可是如果老九也办满月,你就别去了。”
“我说你管得太宽了吧?就是不去也得我自己说了算。不一定,没准我百毒不侵了,我就去!”
“从容,别去了,免得他难受,你也不好过的。”
“哎呀,这不没到时候呢吗?到时再说吧。你真是年纪大了,啰嗦赶上我爹了。”
老四怒目而视,“你再说一次,谁年纪大了?”
“就是你,你快是我二倍了,还不接受现实?”
“你,我才三十多一点。”
“是啊,我十六,你不是我二倍吗?走吧,四爷老人家,拜拜。”
他一定恨我恨得牙痒痒,我也不睬。也没看清什么样的屋子,反正找到了炕就好了,也知道一定有比我更小的宫女伺候我,我就什么也不用管了。
这个晚上我梦见老九使劲瞪着我,老四也在一旁邪邪地笑,我正想着这两个人的性情怎么调个了,就见十三、十七他们,好像还有别人,总之一群人冲我说再见、再见我一下子吓醒了。发现是梦,想到离开他们我的确是会想念的。可是谁知到分手会是哪一天呢?我在半夜里开始念叨起老康了,心说这个坏皇上,早点告诉我“死亡”的结果吧,干嘛钝刀割肉折磨我啊?
等到了老四办事这天,我兴致勃勃来到他府上,告诉十三我不在前面席面上出现,我就去照顾小钮。等闹洞房了我就先回去,不用他们理我。所以一天里我都没跟老四说话,也并不想看他的样子高不高兴,总之除了乾隆跟我都没关。
我当然也跟那拉氏打了招呼,她对我的好反正让我很舒心,最后她说,“从容妹妹来了就好了,要不今天我也忙着前面,顾不上新格格了,你能帮我我最放心了,缺什么只管找我。”
“福晋姐姐,要说新格格真是有福气的,遇到了您这么好的主子。好了,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吧。”
我进了小钮的屋子,不管这合不合规矩,反正老四点头,谁敢不同意啊?小钮可能是由于身份所限,并不爱说话,但是因为我一直陪她,我发现她是个很有见识的人,气度上慢慢磨练没准是另一个那拉氏啊,怪不得历史上长寿的皇后太后有人家呢?
我十分殷勤,又不刻意讨好。她开始不好意思,渐渐地也问我一些关于老四的话,我就事无巨细,挑好的全说给她听,把老四好好表扬一番,又夸了一番她长相气度好。
最后看出她疑惑的眼神,“啊,格格是质疑我们的关系吧?其实吧,我就是个宫女,不过是大家的妹妹,所以也是老四的妹妹,他啊,特别在意你,怕你今天刚过来不适应,所以叫我来陪着你,我又是个话篓子,不就给你解闷来了?”
“谢谢姐姐了,姐姐真是爽利。”
“我啊爽利是真的,可一看就是奴才命、操劳命,哪象你温柔敦厚、一脸富贵相?”
小钮很有做人家侍妾的素质,问的话很含蓄,也不多说,态度上自然又带着谦恭,但不知道心地如何,待慢慢试一试,然后决定是否深入结交。
我劝着她吃了点东西,聊了大半天,终于说是要闹洞房了,我就跟她说,“格格,我有些话嘱咐你,一会你也要大方些,但不要太过,把握好尺度,别叫人小瞧了去。还有啊,以后伺候好那拉福晋,不要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