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制止两个兄弟为自己单独安排一间房,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家客栈规模不小,跟随领路的店伙计进入后面宽阔的院子,看到中间安置的玲珑假山和周围种植的花草,地面和走廊干干净净,环境也很清静,倒是个好地方。
两位兄弟给吴铭三人要了个二楼套间,近十平米的客厅中间有张八仙桌,墙上挂着精心装裱的字画,里间是两张并排放置的实木大床,上面铺着精工制作的软竹席,墙上也挂着字画,门边还有个造型古朴的衣帽架,床前有个书桌,总体感觉简洁舒适。
吴铭到楼下洗个澡回来,发现客厅中间的八仙桌上已经摆上精美的菜肴,还有一瓶产自衢州的名酒“钱江春”。
由于吴铭没打算把土匪当成自己的职业,不愿意大家叫他四当家或者四哥,最后弟兄们想来想去,得出个折中办法,不管年龄大小都尊称吴铭为“铭哥”,孩子们都和雷鹏一样叫“铭叔”,所以老六禀报完毕恭敬地询问:“铭哥还有什么吩咐?”
“加两张椅子,一起喝一杯。”
吴铭说完,走到衣帽钩牵挂毛巾,自认为是下人身份不敢同桌的两个弟兄感动不已,另一个刚要开口推辞,就被老六按住了,他知道吴铭的脾气,虽然面对不熟悉的人说话不多,平时也没个笑脸,但是重情重义性情宽厚,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但不听他的话,管你是谁他都不会给你好脸色。
吃饱喝足吆喝一声,店小二就来收拾,两位弟兄告辞回到一楼房间,吴铭端着香茶叨着烟,开始询问两个洗完澡回来的徒弟,一路上有何感受。
随着吴铭的问题越问越刁钻,两个初次出远门的小伙子傻了,结结巴巴最后一句也答不上来。
吴铭随之耐心解释,诸如“为何我要你们记住城门口的岗哨人数”、“为何要查探客栈所处的街道好方位”、“下去洗澡时应该注意有无后门、更夫、围墙高度和周边环境”等等,抓住两人首次进城的机会向他们灌输自己的理念,并提出一系列苛刻要求,逐一分析必须遵循的原则。
最后弄得两个单纯的年轻小伙唯唯诺诺,暗自为自己的无知和粗心懊悔不已,一直躺到床上,两人还睁着只眼睛睡觉。
次日上午一起到前厅用完早点,吴铭三人在两位弟兄的引领下直接前往县衙,进入县衙大院问清民政科的具体方位,吴铭示意大家在院子里等着,独自一人进入中院,大大方方直奔左厢房第二间科长办公室。
四十来岁的常山县民政科长刚到不久,正在享受属下泡制的好茶,抬起水泡眼看见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微微鞠躬,身上的黑色青年装有些旧,但熨烫得平平整整,笔挺合身,看起来非常顺眼。
略微犹豫,科长示意下属离去,威严地向吴铭点头吩咐:“有事进来说吧。”
吴铭来到办公桌前,微微鞠躬:“黄科长好!学生是城北毛良坞来的,姓吴,叫吴铭,此前,我们全村已将人员名单、家庭关系和土地情况造册登记,上呈县府民政科,今天冒昧而来等消息,实在是打扰了!”
矮胖的黄科长挠挠没几根毛的脑袋:“毛良坞?毛良坞?哦、哦!记起来了,前几天你们村有个姓李的人来过,对吧?哎呀!可怜啊!连年瘟疫,人畜俱亡,毛良坞的民众苦啊!”
“是,村里人侥幸活下来五分之一,今年才敢召集散落各地的族人回去重建家园,埋葬骸骨祭祀祖坟,学生看到专署刊登的通告之后,询问村中老人才知道,我们毛良坞自民国以来,就没进行过人口和土地登记,所以及时提醒村中长辈尽快依法办理,今天学生再次冒昧前来探听情况,恳请前辈关照。”吴铭话语非常恭敬。
黄科长做出个恍然状:“嗯,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按照规程,我们民政科还需要派人前去核实的,况且我们民政科人手太少,就连招贤镇周边四十二个村子的登记核实工作都没完成,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县域最北面的毛良坞!哈哈,年轻人,这事恐怕还得。”
黄科长突然停下,紧盯着吴铭飞快放到桌面上黄灿灿的十两金条,按市值能抵得上四百大洋啊,当下沉默片刻,抬起头时,脸上全是和蔼的笑容:“哎呀!你啊你啊!”
吴铭连忙解释:“区区礼物,不成敬意,学生这几天想到省城买条小机轮船回来,也好方便村中父老运送粮食农具,贩卖土特产什么的也好改善生活,可如今剿匪戡乱遍及浙赣闽三省,各地政府和军队都设立了水陆关卡,就是我们常山城里的军人也多了起来,学生却没办下身份证明,寸步难行啊!”
黄科长频频点头:“嗯!此事的确耽误不得,你们村里报上来的有多少人口,多少土地?”
“回前辈,由于连年瘟疫,全村男女老少仅剩下九十六口,土地也只有八百亩。”吴铭回答。
“哎呀!造孽啊!这样吧,人也不多,我等会儿就吩咐下去,下午四点左右你就可以来领回全村的身份证明了不过,至于土地嘛,牵涉到重新颁发地契和稽征赋税等问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派人实地勘测,核准之后方可发放地契,你可明白?”黄科长和气地看着吴铭。
吴铭知趣地鞠躬致谢:“晚辈明白了,应该的,谢谢前辈!”
“哈哈!好,那你下午来吧,我吩咐下面人,你直接到隔壁办公室的窗口领取证明就行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谢谢!前辈工作繁忙,晚辈就不打扰了,再见!”
“好说、好说,哈哈!”
第36章奢侈一把(下)
走出县衙大门,吴铭一身轻松,虽然耗费一根金条,但好歹把事情办下来了,至于县府何时派人去核实土地,吴铭根本就不关心,不去最好,省得交税。
两个弟兄得知下午就能领取身份证明,顿时高兴不已,乐哈哈跟随吴铭来到商铺云集的东河街,左顾右盼心情格外舒畅。
连续走过二十几个铺子,吴铭在有着两层红楼、门面宽阔的大布庄前停下,观察片刻,领着两个徒弟大步入内,后面的两位弟兄相视一眼,只好跟随进去。
吴铭向热情招呼的店伙计点点头,走到左边成衣柜台前打量一遍,转过头,对年轻的店伙计问道:“上面的衣服都不怎么适合我们,我看到大门口招牌上写着‘量身剪裁、精工制作’,对吧?”
伙计自豪地笑道:“这位少爷有眼光啊!小的敢斗胆说一句自夸的话,常山城任何店铺能做的款式,我们都能做,别人不能做的我们也能做,您要是不信的话,小的带您到后院工坊看看,三台清一色美国进口的‘胜家牌’缝纫机,一台全城独一无二的锁边机,剪裁和车工都是高薪从省城杭州请回来的行内老师傅,无论长袍马褂还是西装西裤,做出来都能引领潮流,绝对让您满意!”
吴铭从挂在眼前的几件马甲上,看到了缝纫机加工的效果,表示不需要进去看缝纫机了,吩咐伙计把师父叫来量身选料,五个人每人都做两套新款式,顿时把店小二乐得一阵小跑而去。
老六两个吓得连连拒绝,到最后拧不过吴铭,干脆跑出布庄先回客栈歇息了。
吴铭也不在意,让两名快步到来的中年女裁缝先给两位小伙子量身,哪知道两小伙扭扭捏捏,羞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吴铭一句告诫,两个小伙才笔直地站住,任由笑眯眯的两位大婶摆布。
半个小时后,吴铭选定铁灰色和藏青色两种英国进口卡其布给两个小伙做衣服,自己看上了美国进口的银灰色亚麻料,这才心满意足领着两个徒弟离开布庄,伙计一直恭送到街面上,嘴里连说保证明天一早就能将六套衣服送到客栈,绝对能让少爷满意。
走出几十步,吴铭又钻进一家门面装修讲究的鞋店,吕魁元顿时脑门冒汗,紧紧捏着褡裢后怕不已,心想刚才在布庄刚花了六十五个大洋的巨款,看样子大哥意犹未尽,还没完没了啦!
吴铭可不管吕魁元怎么想,进去就直奔柜台里面货架正中央的进口鞋,很快转身命令两个穿草鞋的徒弟按店小二的吩咐坐下,吩咐店小二依照两人脚板尺寸,弄两双英国产的深蓝色帆布面厚胶底运动鞋试试。
“铭叔,我、我穿不惯这种鞋,天热,捂汗。”身上还穿着畲族衣衫的雷鹏怯生生说道。
吴铭笑道:“那是你没穿过,等你穿过之后会喜欢的,热是热点,习惯了就好,你看我,不一直穿着布鞋吗?”
“可是,回去我爸会骂的。”雷鹏可怜兮兮地看着吴铭,其实心里很想有双这样的漂亮鞋子。
“别怕,他敢骂你我揍他。”
吴铭说完就不管了,转向柜台叫老板拿上面那双深棕色的英国产牛皮面旅行鞋看看,老板连忙探出身子打量吴铭的脚,完了几步钻进后面屋子,很快捧着个盒子出来。
吴铭接过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细细打量,满意地坐下脱鞋就试,熟练地绑好鞋带站起来跺跺脚,走几步回来高兴地说道:“老板你眼光很不错,尺寸正好,舒适结实,整个鞋型和加厚耐磨底纹设计也很合理,这年头英国佬的东西很实在,我买了!加上两个孩子的运动鞋一起,老板你给个优惠吧。”
“好好!那是自然的。”
老板的心算速度非常快,略一沉吟便报出价格:“帆布厚底运动鞋就按九块一双吧,少爷您这双进货回来就很贵,最少也得三十七块,加起来总共五十五块,整数!我再送少爷三双袜子吧。”
“好!魁元,给钱!”
“啊?”吕魁元站在那儿一脸震惊。
“啊什么啊?给钱,五十五块大洋,快点儿,完了还要去理发。”
午饭过后,面目一新的吴铭三人回到客栈,两位弟兄见了吃了一惊,再看到两小伙捧在怀里的大小盒子大包小包,愣了很久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吴铭询问:“你们谁身上有钱?”
老六连忙回答:“小弟这儿有,铭哥要多少?”
“有的话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