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放得真巧,虽然得手,可是花家能手甚多,见奸细没有搜出,少时再发觉死尸是谁,必然戒备。要想从容逃出,定非易,事,还得有人大闹一场,始能混乱敌人耳目。适见令师得那两枚铜环,大是有用。可去取来,分带身旁,以备相机行事。
黑摩勒见了葛鹰,说完前情,要过铜环信牌,匆匆走去。葛鹰见两少年如此灵智,也颇喜慰。耳听上面山亭妖道敌党纵酒,笑语喧哗,全没发觉失盗之事。暗忖:祖存周说,外面把守得紧,难以混出,必然又用调虎离山之计。凭自己多年威望,难道还要两个后辈帮忙?因人成事,太下不去。何如趁着敌人未觉,姑且走走试试。心念刚动,忽听对楼有人失声惊呼,情知不好,连忙止步。侧耳一听,果然妖道有一门徒无心走往对楼,发觉法宝不见,隔窗向着郭云璞禀告。山亭上立时一阵大乱,咒骂之声四起,敌人纷往对楼纵去,随又听见呼喝搜寻奸细,议论纷纷。大意是妖道在赴晚宴时,曾将法宝带去席前,当众演习,回来挂在墙上,便即下楼饮宴。因吕、郭二人各有一个门徒在楼上守候。两室相连,稍有动静立被警觉。楼厅又坐立中央,门窗四启,人数很多。服役的人往来穿行进出不绝。外人走过,一望而知。
妖道以为敌人无此大胆,直未想到失盗一层,事发之后,想起适才后崖起火并未将人调开,山亭与所居楼房相对,怎会不见敌人?如擅隐形之法,决不会再放那火。许是回楼不久就已被人盗去。主人倚如靠山,却在会期前夕被人盗去重宝,不特心血可惜,关系重大,这人先丢不起!不由又愧又急,暴怒如雷,先向二徒厉声喝问。说也凑巧,二徒就在隔壁吕宪明屋内,一时无聊,聚在一处下棋。活该葛鹰成功,盗时因敌人精通妖法,俱是能手,虽不知隔壁有人防守,仍然异常戒备,手脚甚轻,容容易易便自盗走。
二徒恐受重责,心料此事不是常人所能,知道师父心怯峨眉、青城两派中人,失盗以后早将答话想好,异口同声说:“适在隔室门内,亲见对屋法宝革囊均在墙上挂着,忽然眼前金光一亮,再看墙上,已无踪迹。”却把葛鹰所留柬帖藏起不献出来。妖道一听,分明来人隐形入内,失盗还在放火以后。明知来人既有这等法力,绝追不上,追上也未必定能取胜,再一想起,头次谷外救火,回来在峡谷上空所遇剑仙,越料强敌众多,难以讨好。不迫,法宝可惜,恶气难消,当着众人,面子上也下不去,只得各驾剑光飞起,往谷外追去。
妖道走后,苗成话也传到。各地号灯招展,搜寻奸细下落。葛鹰知道此时更难走出。
暗骂二妖徒可恶,将柬帖藏起,否则妖道必当早已失盗,敌人走远,无从追赶,岂不大家省事?这一来,爱徒和祖存周尚在虎穴,岂不易为人所发现?勉强等了一会,心中不耐。估量二妖道已然去远,凭自己本领,除却妖法无从抵挡,遇上多厉害的能手俱都不怕,先恐出去,敌人发觉,被妖道追上,所以暂避一时,久待这里终不是事,随又起身欲行。葛鹰终是老谋深算,只管想走,又防到万一出去,被敌人发现动手,彼此相持之际,恰值妖道回转。自身失陷还有法想,所盗法宝如被夺了回去,却是日后大害。来时寇公逻曾说:“那法宝共有一个主幡,几面旗门,不论去掉哪一样,急切间便不能应用。
如被发觉追来,真个紧急,可将它毁了。不能毁时,便设法隐起一样,给它拆散,到日便失灵效。”知道这类邪法祭炼成的妖旗大多附有凶魂厉魄,毁时难免现出形迹。试运真力一扯,果然纹丝不动,越发不敢大意。
略一盘算,取出一座旗门和那主幡,就在当地山石洞内寻一隐秘之处,将土扒开,埋在其内。本心还想将另一革囊打开观看,因为不知底细,惟恐惹出乱子,便连余下旗门一齐藏向怀中。先由石隙外看,已然一阵乱过,因事情关系太大,都发了急,敌人十九持了器械四出搜索敌踪。楼内只有二妖徒和执役下人仍在议论不已。葛鹰不知二妖徒深浅,看准形势掩出洞外,乘人不觉,轻悄悄先掩进了竹林以内。再顺前面,绕着大半圈子,到了侧面出口。仰望园外山崖上,号灯微微闪动,此外通没一点声息,也不见有什么人走动,各处都是静沉沉,反比初进园时还要清静得多。情知敌人高明,内有能手主持,一经发觉出事,只起初略乱了一阵,随即部署停当。里面仿佛无事,暗中四设陷阱,一点不乱。越是这样越难混出。艺高人胆大,也没放在心上。由黑暗中跑到回廊前面,便飞身上去,顺着廊脊往前飞驰,已快出园,均未遇见一人。沿途路口,均有三二黑影潜伏暗处不动,只一有警,前后十来处立即发动,首尾相衔,地势既佳,彼此更有呼应。方赞老花婆果然不愧老手,应敌如此缜密严紧,有条不紊。忽听右侧树后有人低语,便把脚步停住,闪向一株树后面,暗中窥探。
那说话的共只两人,埋伏路侧花畦之内。因有暗影挡住,月光不明,附近的灯多已熄灭,只有一盏纱灯还点着,反更衬得光景昏暗,埋伏的人又是蹲伏花丛以内,多好目力,不是知道藏处,特意走近,决看不出,也决不会想到花中有人。葛鹰如非耳目敏锐,老远就听出地方远近,预先掩藏,也几乎显露了形迹。藏好以后,只听内中一人道:
“我还当那厮穿着一身道装,真个飞剑法术厉害呢。哪知和二位真人一照面,便把他飞剑铰断,障眼法儿破去。如今四太婆正在用刑,拷问他的口供呢。”另一个道:“依我看来,奸细既来作贼,人数必不会多。就近有一个同党也早吓跑了。偏要叫我们在此呆等,地这么潮湿,秋蚊子又凶,真叫难受。”前一人又道:“你哪知道,现时各要路口把得紧紧,还有二位真人驾着飞剑在空中往来策应。谷中右边上崖顶的那一条路虽没埋伏,容易逃走,连我也是今早才听王三哥和二相公说起,外人如何得知?”前一人又道:
“你不要说了,留神被人听去。”底下便不再说。
葛鹰暗忖:这被擒的是谁?想必又有什新到朋友人了罗网。崖上这条要路,怎的不设埋伏?急于走出,也懒得寻这两人的晦气。谁知走到花园门口,又听右侧丛树后有人低声密语。掩将过去一听,与前两人所说语气大同小异。只把被擒人改作小伙。葛鹰暗忖:既然埋伏,如何两处都在说话?意思又多相同,心中起疑,索性再等一会。这两人比较性急,待不一会,又照前言重说了一遍。葛鹰听他们说得和背书一样,一字不差,不禁好笑。知是对方诱敌之策。一面在各地设下埋伏,一面故意低声说话,引人偷听,好去上当。因拿不准盗宝人的形貌,所以一处说老,一处说少,实则一个也未被他擒到。
崖上那条路当然也是假的。这些埋伏一层接一层互相连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想过去将那说话人擒住盘问,立即全数发动,有心不理,又气不过。想了想,就地下拾起两块干土,悄悄绕向二人身后,相隔三两丈远近,用大中二指捏紧,施展内家劲功,照准二人左右肩打去,同时将身一纵,便到了二人侧面不远另一矮树丛中蹲下,看他闹什么花样。
脚才落地,先听两声“哎呀”,跟着叭的一声,一道火花由二人身畔飞起,直上云空。晃眼工夫,便见十余个江湖上好手各持兵刃,四面八方飞驰而来,都是身子轻灵,一点声音都没有。那被土块打伤的二人立即迎上前去,见面略说两句,便由身前驰过,同往假山一带搜去。葛鹰看出敌人果是敏捷周密,再闹下去,踪迹难免显露,便乘敌人齐往园内追赶之际,往园门外跑去。
出门一看,花家门前广场上,木台灯彩己将竣事。适才那多做工的人,此时却是静静的不见一个人影,连危崖上那盏号灯也不见晃动。自恃本领高强,目力敏锐,上下四外略一瞻顾,只一纵便到了危崖底下暗影里。正打算贴着崖壁转向谷口,忽听前面有一老人声音暴喝道:“大胆鼠辈!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快滚过来等绑!免得老大公费事。”
定睛一看,相隔丈许,谷径当中青石上坐着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个吃潮烟的半截烟袋。葛鹰练就一双神目,虽在黑影里,看得逼真。见那老头身材高大,白发蓬松,毛茸茸一团,连同满部络腮胡子,随着语声起伏,看着年岁虽高,神态甚是威猛,尤其眼睛一闪一闪直发黄光,未曾见人,先见到这一双眼,连那戟立如猖的须发,一望而知是个内外功俱臻绝顶的劲敌。凭自己的威望,既已被人发现,更无退避之理。刚要应声,猛的想起一人,脚步才停。老头把话说完,已随手将烟袋掖向腰间,缓步迎面走来。同时又听四面黑影里有好些人应声,纷问:“老大公,贼在哪里?”老头老声老气地喝道:
“就在这里,就落在我眼里。不怕他飞上天去!你们都是废物,许还有党羽,各自埋伏,不要管我闲账。”说罢,众声齐寂。
葛鹰低头注视,敌人掩伏极巧,只来路近侧上方似有人影潜伏。情知脱身不易,忽生一计,乘着敌人还没走到,将身一侧,把怀中卷藏的旗门偷愉取出,倏地施展劲功,暗用全力,直朝身后崖缝里硬插进去,随手抓裂两块石土,照准上面黑影便打,口中大喝:“我和老刺猬相打,要你们狗叫什么!”吧嗒一声,火光溅射处,打中的并不是人,乃是一块石头。葛鹰原本借此掩藏所盗旗门,石块出手,便往场上纵去,在月光底下点手叫道:“老刺猬不用发狂,你们有多少人,都滚过来!葛老大爷不在心上。”
原来那老头正是金眼神猬查洪,不知怎的,看中黑摩勒像他死去的好友秦川宋晋,人又那么智勇灵巧,喜爱已极。知他年轻胆大,恐其来访时自恃本领径直擅入,不按客礼通报,发生争执,一个不巧吃了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