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捋起衣袖,韩青看到深黑色的牙印,红肿的关节,淤青的手印。刹那燃起怒火,韩青以为自己已经死寂,想不到,还能再次愤怒。也许是纳兰的坚强,也许是相似的虐丶待,让他又有一种活过来的愤怒感觉。他一定要救纳兰。把冷秋给苦恼得,神 经病啊,你要救的,甚至不是一个好女人,那贱丶人为了报仇,不惜害你啊!
当然,比较文雅的冷秋的解释是:韩青不想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美丽女子死在自己 面前,那会让他旧伤迸发。
所以冷秋不得救了纳兰,救了纳兰才能解脱韩青。让韩青觉得,生命不是无意义的,他不能救所有人,但是有些人因他而得救。
这个世界上好心有好报的事并不多,冷秋救了纳兰是其中少数的回报丰厚的事件之一。如果她不是韩青的女人,冷秋会觉得,这真是个适合打理我后院的人。平儿很好,能干,就是见识少点。
冷秋对纳兰从未失礼,纳兰隐隐知道这位前掌门人很纵容自己,可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出格过,看看直流口水却不断给她找麻烦的冷思安,纳兰更加敬重这位掌门大人。
对纳兰来说,民丶族大义,众生大同,与我何干,我只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家对我好,我就对人家有道义。
当下纳兰带着面如死灰,一脸上刑场的死囚表情的冷兰出发。再温柔的笑,也不能让冷兰安心,再关怀的寒暄,也不能让冷兰说出“是,不是,很好。”以外的话。这下子纳兰也要抓狂了:老子公关无数,从没遇到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纳兰平生第一次佩服自己儿子:看来我儿子很有一手,不知他咋把这块石头搞定的。(冬晨遇到的不是石头,是只小老虎。这只小老虎上蹦下跳想找个伙伴,冬晨虽然看起来一本正经,温文尔雅,却是个倔犟的小东西,拒绝向小老虎屈服,小老虎喜欢够强悍的伙伴。)
韦帅望同冬晨的旅途顺利开始。
韩青犹豫了两次,是不是要告诉韦帅望,关注一下他身边的英俊少年是一个有着严重心理问题无法解决内心冲突的少年维特。
看着韦帅望笑眯眯的面孔,他叹气,算了,韦帅望的压力够了,冬晨不是他的责任。拍拍韦帅望:“去玩得开心点,你可以用炸丶药攻城,但是别屠城。”
帅望笑了,过去搂住韩青肩:“你这个,类似于比武前不告诉我我的对手没犯死罪吧?意思是,最低限度,以免我死翘翘,或者做蠢事。”
韩青道:“我们的士兵也是人,伤亡最小,是指双方的,而且以我方为重。”
帅望笑道:“是!遵命!”
韦帅望同冬晨走了两天就发现冬晨的毛病了。韦帅望笑眯眯地:“我小时,有一次白逸儿讨论孩子是哪来的,我们一致认为孩子是在妈妈肚子里出来。然后白逸儿就问‘难道我们一直呆在一堆大便里吗?’”韦帅望笑得打滚。
冬晨脸色青白。
帅望终于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呃,不好笑?”
冬晨轻声:“没什么。” 帅望瞪着他:“喂,大便是最好的肥料,咱吃的东西” 冬晨吐了。
韦行准备去找冷秋,冷秋大人在京城与冷家山之间的恒宁小城有一处宅子,无忧居。
宅子的主人远远地看着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冷秋微笑:“韩青放你走第二天就告诉我了。”
那人沉默一会儿,终于走过去:“师父。”
冷秋道:“你也没怎么隐瞒,无忧居?吴忧。”
良久,吴忧跪下:“师父。”
冷秋淡淡地:“没关系,你害韩青,韩青不追究你,我当然没意见。”
吴忧轻声:“当年我做错了,我不会再卷入冷家的任何事。”
秋笑笑:“我觉得韩青需要你。”
吴忧良久:“你关心吗?”
冷秋沉默了。
吴忧轻声:“他有麻烦?”
冷秋点点头:“我觉得他在遣走冷家山上的所有人,对他重要的所有人。可能有些机密文件他没给我们看,也许他只是觉得慕容与温家的态度不对。他想减少伤亡。你说得对,我并不是特别关心他的安危,不过,如果他真的死了,对我也不是好事,对你也不算好。你不一定喜欢他,但是,你应该不喜欢没有他的世界。如果你真象你所说的那样,已经开始平和了的话。”
吴忧笑了:“你一直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无私的人,我不会为了武林的和平去送死。”
冷秋笑笑:“我猜也是。何况,对手那么强大。”
吴忧沉默了。
良久:“我去看一眼,如果有问题,我会通知你们。我不会自己出手的。”
冷秋笑了:“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坦诚。”
吴忧看着他:“我在你面前已经不需要那些伪装了。我不就是你眼里的伪君子吗?”
冷秋想了想:“不知道,也许你一直是个君子,只不过,在最后关头发现你还是重视自己的生命比别人的多。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其实也没什么。你却想杀掉与你一样知道这个事实的同伴。”冷秋笑了:“自私懦弱,同谋杀,有本质的区别。不过在你心里,只要不是君子,就是狗屎了。你为什么不试试,你能不能比狗屎好一点,做个普通人?”
吴忧垂下头,良久:“这地方归你了,别再教训我,你下令杀我的那天,就已经不是我师父了。”
冷秋问:“那么,放你走的,仍是你兄弟吗?”
吴忧再次长叹,这老东西为什么这么命长啊!或者,苍天可怜,让我死了也行。吴忧一肚子与冷秋的母亲、祖宗有关系的圈圈叉叉,默默地离开自己的家,往冷家山上赶路。
九十八,浅滩
康慨见韦行穿戴整齐,按韦大人的个性,应该雷厉风行出门上马,这位大人,却再一次到镜前确定自己脸洗干净了,然后把桌上的纸笔拿起再放下。
康慨内心叹息,能让韦大人怕成这样的人可真不多,不过,见过你师父几面之后,我真是深刻理解你了。
康慨陪笑:“大人,要不,带着韩孝一起去?”
韦行皱皱眉:“什么馊主意!”
康慨笑道:“大人,隔辈亲,冷掌门对孙子辈的,总温和点。”虽然感情也差点。
康慨道:“冷掌门也知道韩孝身子弱,没准心痛徒孙,就准了呢。”
韦行前思后想,看看站在一边的韩孝,韩孝轻声:“我跟师父去。”
康慨笑道:“我在冷家山下听着,冷掌门挺给白老板面子的,大人您就放心吧。”
韦行“唔”一声,心里也觉得,我师父应该不敢让纳兰的儿子在外面跪着,一跪一天。韦行倒不介意跪着,只是这么大人了,倒底怪丢脸的。
康慨回身再嘱咐韩孝:“公子只管跟你师爷说,师爷要是不来,你就一直跪着。可别真死心眼在那儿跪着,要是觉得身子不好,一定赶紧跟你师父说,你要是硬挺着,出了什么事,倒陷你师父师爷于不义了。知道吗?师爷要是坚持不来,一定有他的理由,咱们尽心尽力就好,不能强人所难。”
韩孝点点头。
韦行心里说: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你吓唬一下你师爷,你师爷要是不怕,你千万别真跪他一天一夜,他不怕我怕。
平儿在一边笑:“康大人想得真周到。”
康慨微微不好意思,倒不是人家夸他,而是明知道平儿是冷掌门的人,当着人家面教孩子唬弄人家家主,倒底不好。
康慨尴尬地:“要是冷掌门真不愿来,晚辈们太强求也是失礼。”
平儿微微一笑:“康大人说的是,虽然咱们是真心想要秋爷过个团圆年,可秋爷要是喜欢一个人清静,也只得心到佛知了。”
康慨汗颜,人家比我还委婉呢。看来冷家山上除了我们韦大人是傻子,个个都是人精。
韦行向平儿点个头:“我同韩孝过去了,有劳了。”
平儿一福:“不敢当。平儿份内事。”
韦行一路都沉默,内心惴惴不安。
上次不该骂老家伙忘恩负义,这老东西也学坏了,你就冷笑两声讽刺两句过去得了呗,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害得老子不能回冷家山过年。
得跟你在京城里受罪。
韦行一直在想,有一天冷秋在他面前吃瘪,那该是多么快意多么解气的事。没想到这一天真来,居然一点也不快意,韦行觉得胃里不知什么地方,好象被猫爪给挠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这感觉可真不舒服。
韩孝倒是对师爷感觉不错。
师爷很慈祥,送我青钢剑。冷家山上也没几个小孩儿,这么大就腰佩名剑。当然师爷原来的意思是把倚天剑给我,韩孝心里酸涩,不过我爹把剑给韦帅望了。我当然不希同他争,可是
我娘说,我爹不是不爱我,他是不愿意让人觉得他对养子不公正。韩孝嘴角一个冷笑,这样难道对我很公正吗?
韦帅望此时正腰带倚天剑,伸手摸摸发麻的耳朵。
无忧居里,瓜果饮食正不住地上,冷秋看看,只喝了杯茶。
下人一见这位爷这么难伺侯,互相看看,不敢出声。
冷秋看看手里的兔毫碗,微微叹口气,好瓷。白茶黑碗倒也相得。
不过秋爷不太爱用瓷杯子。
眼前的雪景也不错,不过,比起山里的雪,当然差远了。
唯一比冷家山强的地方,就是出门买东西方便,可惜秋爷买东西从来不出门,自有商贾送上门来任他挑。
冷秋微笑,安逸太久了,居然开始为这点小事沮丧。
内心一个小小的声音:不,不是小事,我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第二次。
不是因为茶,是因为——这儿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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