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低下头,看看那双淡薄如水的眼睛,说不清是什么感情,那孩子也不是喜欢他,只是抓着他,他也不知道因为他是小朋友的目标,还是小朋友那微弱的依赖,帅望叹口气:“闭着眼睛吧。”
张文再次急智:“要不你让冷先看着他好了,正好他们两个都不爱出声。”此时也顾不得出卖老友了。
他一普通人,对养妖怪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雷慢慢看他一眼,真是慢慢的,正常的人目光都是流畅的,这孩子的目光是跳动的,一顿一顿的,从A点到B点,“叮”的一声跳到他脸上。
张文就觉得,呀,这小子的眼神跟黄蜂似的,好象盯了我一下似的,什么事招他不悦了,乖乖,温小爷不悦,会不会象韦小爷不悦一样后果严重啊?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号角,张文变色:“李唐遇袭!”
韦帅望心里悻悻,遇袭,活该,你直接被袭死了,我就省事了。
一班人马冲向号角响处,韦帅望长袍掩住小雷的眼睛,未到近前,已嗅到血腥味。
小雷忽然一抖,缩紧身子,帅望顿时迟疑,不,不好,不能让小朋友故地重游。
张文见韦帅望落后,心中疑惑,深深怀疑小教主记恨旧事,不肯全力相救。他只得咬牙暗恨,扬鞭打马冲在前面。
远远只见一伙人且战且退,李唐与其手下,皆着白衣,处于上风。
韦帅望勒马,赢了还召什么人。
李唐一见增援的伙伴到了,杀得更加凶勇。对手已经连声:“撤退撤退!”
李唐大叫:“包围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走。”
韦帅望一见马上人脸熟,顿觉不妙:“住手!”
可是张文此时已经赶到,从冷先手中接过南家二兄弟,他一人对付南家二兄弟并无胜算,但是,魔教的堂主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略家,擅长用最优兵力最快解决敌人首脑。所以,张文同南家二兄弟的对打温和保守,而李唐与冷先对冷子和的夹击则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韦帅望一声住手,李唐的弯刀已劈伤冷子和的肩膀,冷子和中刀后,剧痛中踉跄后退。冷先虽听到住手,得此良机,哪有住手之理,一刀刺入冷子和胸膛。
韦帅望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接住冷子和的尸体,鲜血倒是喷了他一身。他仔细看看冷子和,确定这是冷家的四位封疆大吏之一,冷子和。虽然他同冷子和向无接触,可是这种大人物总会有人指给他看的。
帅望内心冰冷。
人人都有兄弟,大人物背后往往有大家族或者本领一样高强的死党。如果有人宰了韦行,冷家是绝不会干休的,同样,冷子和也有他的家人朋友,这事平息不了了。魔教与冷家,要开战了。
小雷闭着眼睛,他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听不闻。一滴血冰凉地滴在他头发里,正缓缓地顺着头顶流下来,痒,血腥味,他忍不住微微缩缩身子。
帅望觉得怀里的小人一动,知道是怕了,轻声:“别看。”
小雷慢慢把头埋在他肩上。两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帅望道:“别怕。”声音低微,别怕,我也别怕,一切会有办法的。
帅望把冷子和放下,示意冷家人过来收尸。
大神也救不到所有人。
南朝看到冷子和中剑内心又痛又恨,深觉是自己兄弟莽撞,害了舵主性命,扑过去查看,冷子和已经气绝无救,抬头,咬牙:“韦帅望!”
帅望苦笑:“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这你也能算我头上?兄弟,我刚来啊!你听到我喊住手了。
李唐与冷先齐声指证:“姓南的那小子。”而且手指的是同一个人,南玥。帅望瞪眼,人家也没时间串供,供认如此一致,那就是真的了,南小二,你还是那么二啊!
南玥怒目:“我先动的手?怎么了?!你们这群畜生!禽曾不如的败类!!”
韦帅望咧咧嘴,呃,你的意思是我也得砍他们去才行?
魔教人听了南玥的话,也没出声,毕竟教主大人在此,只是人人上前一步,包围圈顿时就小了。南朝与南玥立刻背靠背,横剑准备动手。
帅望叹气:“退下。”
众人退后一步。
韦帅望火了:“老子今天火很大,都他妈给我滚远点,你们想死得好玩吗?”
不想,没人想,所以,刹那间,小喽罗们退得干干净净,连张文都打算滚远点,不过,他退抬脚就被冷先拎住,小子,你给我站住,你啥意思?
韦帅望回头,看了李唐与冷先一会儿:“滚!”
这回没人有异议了,李唐与冷先躬身而退,韦帅望一指张文:“你,滚过来抱孩子。”
张文内心深恨冷先,就他妈你手快,我才没逃了
张开手,因为孩子已经扔过来了,张文抱住小朋友,小朋友却不抱他,转过头去看韦帅望。韦帅望伸手一指:“少废话!滚到适合小孩儿呆着的地方去。”
张文答应一声,内心惊喜,转身飞逃而去。
帅望回头看横剑相对的两位南大侠,微微叹口气:“魔教与冷家有和平协议,你们先动手,你们要对你们舵主的死负责。”
南朔悲愤交加:“你无耻!”
帅望道:“至少,你们得承认,是你们先动的手!”
南玥暴怒一声:“韦帅望!”伸手抓住韦帅望的衣领就往前拖,帅望骇笑:“喂喂!”很少有人再做这么亲切的动作了。
南玥把韦帅望拖到不远处的村落里。
到处都是尸体。
18,残杀
帅望站住。
南玥被忽然间停住的韦帅望闪到,手从韦帅望的领子上滑开,他再接再励过去拉韦帅望,南朔终于忍不住:“二哥!”呜,我知道小韦帅望这个人二皮脸,他不在乎,可是,到底人家是
是一群妖怪的头子
帅望没见过这么多尸体,是,他杀过更多的人,但是他不敢回去面对,所以,他没见过这么多尸体。
男人、女人、孩子
痛苦,绝望,悲恸,哀求,仇恨
死亡,冻结了时间,也冻结了所有人间最惨痛的感情。
一堆一堆的男人的尸体,断肢,断头,这也没什么,他们拿着武器,虽然他们是为了保卫家园,但是,手握武器而死,看起来就没那么悲哀。
可是,在他们身后,零零散散的女人,孩子的尸体
不只是屠杀。
□的尸体,一块块的淤青,齿痕,剖开的尸身,血与内脏还冒着热气。
张文说,没有好处,至少得让他们玩
韦帅望第一次知道“玩”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词。当人性里没有同情与不忍时,人性是一个多么黑暗污秽的东西。
如果人性本善,怎么会有这样的虐杀?
当杀戮不会受到惩罚,为什么,人性里好的那一面完全无法战胜恶的的那一面,为什么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这是不对的?
南玥怒吼:“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这是人干的吗?老子要不动手,老子就不配叫个人!!”
啊,忘了,这里还是有人阻止的。
不顾性命,不顾大局,不顾一切
最简单的人,有最光辉的人性。
帅望点点头:“南二,你做的对。”
南玥愣一下:“废话!我当然做的对!”我当然是对的,不过我没想到你也会觉得我是对的。
韦帅望再次点头,喉咙里忽然哽咽,所以南家才有侠名。
不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你不能没人性!如果你知道不对,却不能大声说“这他妈的不对”,你的人性有屁用啊!
远处传来隐隐的呻吟声,韦帅望看看,不想过去,见到尸体已经够了,不想再见半死的人了,可是不远处树枝上挂着的——
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微弱的啼叫声,象一只猫在呜咽。
树下一团灰色不知道什么动物在不断尝试往树上爬。
走到近前,才看到,那婴儿被串在树枝上,风一吹,树枝摇动,血就滴下来。
树下那团灰色,是个被砍断双腿的女人,身后长长的两条血迹,血迹的另一边,是她的两条断腿。
寒冷让血液冻结,她仍活着,无力地抓扒着树干,两只手已经血淋淋,明明站不起来,即使站起来,她也够不到她的孩子,她却依旧徒劳地不断地抓着树干。
帅望呆住,然后吐了。
南玥怒吼:“我叉他妈,这是人干的吗?”
南朔过去,把孩子从树权上拨下来,血流出来,婴儿四肢微微一挣,吁出一口气,不动了。
树下的女人发出一声狼嚎般的呜咽,伸出双手。
南朔把孩子交到她手里,她却已经一动不动,伸直的手臂,瞪大的眼睛,疯狂痛苦的眼睛,慢慢失去神彩。
南朔慢慢把孩子放到她怀里。
沉默。
良久站起来:“韦帅望,我不会为你的行为做任何解释,如果你要杀我,请便。如果冷家不对魔教宣战,纵容妖魔横行,那就是同谋!”
帅望呆站一会儿,点点头:“我会命令他们撤退。”苦笑:“就象命令他们住手。你不为魔教解释,能替我解释一下吗?”
南朔缓缓摇摇头,不!不能!
帅望的声音微微失力:“好吧,我送你们回去。”
南朔再摇头:“让我们生死由命吧!我愿意流自己的血,点起战火。”
帅望道:“我需要时间,魔教里的两万教众也是人,也有妻儿,我需要时间,我会做出改变。南朔,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南朔欠欠身:“你们是毒瘤。必须铲除,即使误伤好人,除恶务尽!”
南家两兄弟打马而去。
韦帅望坐倒在地。
异族人?
有着一样的面孔一样的情感。
即使是一只老鼠,可以这样玩吗?有什么样的仇恨要这样发泄?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挫折人生,人性扭曲成这样,都只能做废品回收了。南家小子说的对,是毒瘤就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