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沉声问道:“你上山可遇到一对神猕难阻吗?”
沈谦答道:“晚辈未曾见过。”
桫椤散人似乎怔得一怔,厉声道:“我老人家平生最痛恨谎言欺骗之人,莫非你受人指使,将一对神猕诱离吗?”
沈谦不禁心头猛震,暗道:“这桫椤散人当真神目如电,心思缜密,还须要当心回答才对,以免触他之怒。”
当下面色诚敬答道:“晚辈实是未见面一对守山神猕,何况晚辈自始自终亦未闻知老前辈豢养有一对神猕,祈老前辈明察。”
桫椤散人不由一呆,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继而注目深沉地望了一眼沈谦,沈谦只觉心神一震。
只见桫椤散人道:“我老人家孑然一身,生平未有传人,亦非欲寻觅传习绝艺之人,只是我老人家待人极为严酷。
有几个妄想求艺之人,受不起百般苦难后,逃离这千佛顶,我就不信你能禁受我老人家对你所加之折磨,要知不经琢磨,不成大器。”
沈谦面露坚毅之容,答道:“晚辈自信还能禁受得住。”
桫椤散人哈哈大笑,声音宏烈,震播四外,枝头积雪纷纷坠落。
良久笑定。
但见桫椤散人手往万寿宫一指,微笑道:“你既然不怕吃苦,我老人家自无话说,万寿宫香积厨下有一担水桶,每晨去千佛顶下涧沿汲取一担水来,中途非但不能歇,而且不能将水溢出一点。”
沈谦心知担水明说是极容易之事,但其实暗中困难之极,究有何难他这时猜忖不出,不然桫椤散人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说出。
他不多寻思,遂躬身说道:“晚辈遵命。”
桫椤散人冷笑道:“你道这么容易吗?”
沈谦答道:“老前辈岂不闻绳捆石烂,水滴石穿之说。”
桫椤散人不禁一怔,道:“你说只要持之以恒,并无难事吗?好,好,你去吧!”
沈谦转身正要步向万寿寺内,忽见寺墙之侧三条人影如风疾射而来。
身形显处,正是那澄慧小和尚及一双守山神猕。
澄慧好似惊诧而又愕然地望了沈谦一眼,两只神猕却怒眼圆睁,张开着血盆大口,白牙森森,狺狺作势欲扑。
桫椤散人道:“他是投师求艺之人,你们不可难为他。”
一双神猕闻言两只手臂缓缓垂了下来,仍然望着沈谦,眼中怒焰也敛却不少。
桫椤散人忽沉声道:“澄慧,是你引着神猕离开千佛顶吗?”
澄慧惶恐答道:“晚辈天大胆子亦不敢,是神猕自愿与晚辈去的。”
继滔滔不绝将昨晚所遇说出,并显示瘀青的右腕。
最后又道:“晚辈同神猕在方圆十里路搜索,始终未再发现两怪人行迹。”
桫椤散人哼了一声,缓缓转向沈谦说道:“我劝你还是死了求艺之心吧,慢说是不能有成,就算你能成功,也需十年八载不可。
那时,我已魂归墟墓,骨化黄土,老朽薄负虚誉,其实风尘中自有奇人,何必定要拜在老朽门下?”
口气一变温和自谦。
这时,不远处有一株高耸云霄的西柏上突响起一长声哈哈狂笑道:“你这老怪物不知弄什么玄虚,这么好的资质骨你还不收,你是想把一身绝学带入黄土吗?”
话音甫落,一条庞大身形电泻而下,凤眼神光,逼射在沈谦身上。
桫椤散人目注那人,面现微笑道:“原来是你,我只道你已先我而死了。”
南宫康侯大笑道:“地狱有门,阎王不收却是奈何?我也与你一样,至今没有传人,不想一身绝学随归黄土,你如不收他,转让给我也是一样。”
桫椤散人此时倒真个大为作难。
本已垂爱于沈谦把他视作衣钵传人,所以刁难于他,为杜绝悠悠之口,以示言行相符,何况澄慧有例在前,不禁呆了一呆。
南宫康侯暗笑道:“不怕你鬼,你也中了我诡计。”
当下微笑道:“江湖盛传,黑煞双星又酝酿再出,你这老怪物知道吗?”
桫椤散人闻言,白多黑少的眼中竟射出两道慑人寒光,高声道:“你不要危言耸听,不久前我曾遨游东南访晤旧友,怎么未听说起,难道是最近的事?”
沈谦突然接口道:“实有其事,老前辈在小瀛洲掌毙两人就是黑煞双星门下,晚辈与黑煞双星有杀父之仇,故千里迢迢奔来相求老前辈传艺。”
桫椤散人眉梢一聚,淡淡一笑道:“看来,我是非收你不可了。”
南??康侯见计已得逞,佯装不胜惋惜之色叹道:“早知如此,我懊悔失言了。”
接着又道:“我真心爱这孩子气度,你已允收归门下,只好退而求其他了。”说着从肩上解下一柄形态苍古长剑,向沈谦道:“途中所得此剑,转赠与你,并传你一剑法,一则恭贺故友得此佳徒,再者以示见面之缘。”
此刻,桫椤散人低喝道:“沈谦,你还不叩谢南宫前辈。”
沈谦叩谢接过宝剑,心笑道:“这位南宫恩师智计百出,桫椤散人似逊了一筹。”
南宫康侯望了桫椤散人一眼,道:“老怪物,我想向你问一人的来历,你不准回避而不答。”
桫椤散人道:“武林人物,如同恒河沙数,我怎记得许多?只要我记忆能及,无不尽情相告。”
南宫康侯冷笑一声,道:“以你当年震慑武森,叱咤江湖,所会的人物均是卓著盛名巨擘,或是飘忽鬼谲的妖邪。
你若不知,还有何人可问,你可知道有一擅用白骨钉,中者立即形销骨露之人吗?”
桫椤散人闻得白骨钉三字,面色一变,沉声道:“你在何处见到此人,他还未死吗?”
南宫康侯道:“就是昨晚,在这峨嵋山麓郊野之处,见得一具骷髅胯骨之上钉有一支白骨钉,细察死状,从黄水痕迹判断临死去不久,由此可见此白骨钉必为一著名妖邪独门暗器,他究竟是谁?”
桫椤散人还未答言。
突从身后花丛中响起一声寒冷澈骨的笑声道:“我还未死,你做梦也想不到吧!”
南宫康侯一声大喝,身形疾拔而出。
带出急风,竟将五色桫椤奇花扫毁了一大片。
只见一条瘦长人影冲霄而起,快如闪电,曳出一声长笑,往万仞悬崖危壁之下急沉泻落。
南宫康侯一沾地即刻冲起,如影随形跟着那人身后扑去。
一双神猕同声怒鸣了一声,亦双双扑出。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把沈谦与澄慧双双惊得呆了。
转目一瞧,不禁心神猛震。
只见桫椤散人僵立在那儿,面色惨白,紧闭着眼睑一动不动。
桫椤散人显然已受伤,而且伤得非同寻常。
但是怎么受伤的,澄慧沈谦茫然不知。
两人互望了一眼,更是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千佛顶气候凛冽澈骨,此时,两人只觉骨髓已凝冻了,寒风狂劲吹袭身躯,麻木恍若不觉。
终于,沈谦忍不住了,唤了一声:“老前辈”
桫椤散人缓缓启开眼睑,苦笑道:“我受伤了。”
他目睹两人惊诧之色,又接道:“来人武功绝伦,是我生平唯一强敌,他既能伤我于不觉,何况你们,但我老人家生死还在两可之间,只要不死,他那祸心终不得逞。”
说时,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忙闭目行功。
忽闻崖角响起一个阴恻恻语声道:“桫椤老鬼,你妄想逃生。”
其声冰寒,宛如地穴幽风,入耳毛骨悚然。
沈谦与澄慧不禁大惊。
他俩循声望去,只见一矮胖老者,身穿雪白长衫,面色白透青,三角蛇眼露射狞恶杀机。
再一转眼望那桫椤散人,但见他睁开眼睑,两眼眼神注视着自己两人。
从他眼神示意自己两人不准妄自出手,尤其是澄慧知道桫椤散人怕他一出手,即将带来峨嵋一场弥天浩劫。
但总不能眼睁睁的让桫椤散人束手待毙,心中大感为难,同时忧急南宫康侯为何不见返转。
桫椤散人望也不望那矮胖老者一眼,又自闭目合睛行功调息。
矮胖老者缓步竟向桫椤散人面前走来,渐渐一步一步逼近,只见他亮出手掌,五指伸开,掌心显露暗紫之色。
突然一声大喝:“止步!”
喝声出自沈谦口中,沈谦斜挪一步,横阻在桫椤散人面前。
矮胖老者似乎一怔,迈前身形略顿了顿,双肩一剔冷笑道:“螳臂挡车,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沈谦怒道:“向一毫无抗拒之能重伤之人施展煞手,难道是你们这班武林高手所应为的吗?”
矮胖老者闻言一怔,面上竟泛出毫无愠色的笑容道:“如老夫猜得不错,你当非桫椤老鬼之徒,桫椤老鬼平生冷傲严酷,居纳你这小友知己,虽死无憾。”
接着顿了一顿,又道:“你话一点不错,老夫岂能做下无耻之行,纵然老夫不出手,桫椤老鬼也只能苟延七七之期。
但老夫总不能为你一言就此退走,这样吧,老夫只要展出三成功力,与你周旋,你可掌剑兼施全力,只要能走出十招之外,或沾着老夫半点衫袂,老夫转面就走如何?”
沈谦胆气略壮,道:“一言为定,不容反悔。”
老者大笑道:“老夫出言如山,从无反悔之理,你只管进招,十招以内老夫决不伤你。”
沈谦微笑了笑道:“如此恕晚辈冒犯了。”
“了”字一出口,电射欺前,左手五指迅快绝伦一式“五龙抢珠”,径向矮胖老者面门抓去。
矮胖老者见沈谦一出手即诡疾无比,奇奥莫测,不禁大为惊异。
老者身躯未动,待沈谦左掌堪堪临近,才右掌一招一式“分花拂柳”截扣来掌,快得出奇。
哪知沈谦途中得南宫康侯日夕指点,名师诲教,武功一日千里。
何况擒拿手法是南宫康侯毕生心血研创,变幻莫测,精奥绝伦,竟比矮老者快了一分。
沈谦左腕一沉,身形错步换位,手随身旋,向“期门穴”拿去。
高手过招,毫厘之差都差不得,一发之隔,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