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瞥见沈谦,不禁两目一瞪,神光宛如寒电利刃。
沈谦不由打了一寒颤,心说:“这人倒是少见。”
原来此人身长宛如巨灵,乍睹之下生像一座铁塔。
孙姓老者笑道:“庞二,这少年要见你主人,你领他去吧!”
说着向沈谦略一拱手,微笑道:“孙某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沈谦“谢”字尚未出口,孙姓老者已转身急急走去。
只听庞二沉声道:“少年人,进来吧!”
沈谦踏入门内,略一张望,只见一片参天古木,耸云凌漠,绵绵无尽无休,暗道:“好大的宅院。”
忽见庞二径自向古木丛中走去,身法似极快,当下毫不怠慢,举步如飞跟去。
庞二越走越快,似存心向沈谦较量轻功步法。
沈谦微微一笑,足下加劲,竟赶上庞二相差只差一肩之距,庞二转面四望,不禁顿露惊诧之色。
林木深处,但见一座矮矮茅屋隐在其中,两人还相距四五丈远,茅屋中忽传出清朗语声道:“庞二!是什么人来?”
沈谦大吃一惊,暗道:“这人耳力这么锐聪,想来他的武功必卓绝无伦了。”
只听庞二恭声答道:“孙老夫子带来一少年,说是要见主人,但孙老夫子已然离去了。”
屋内沉寂须臾,才听那人说道:“命他单独进来!”
庞二示意沈谦推门而入,沈谦低声谢了一声,昂首向茅屋走去,推开紧掩的门扉,眼中突然一亮。
只见室中高悬着一只晶石琢磨而成的油灯,射出扇形亮光,灯下直立着一个长相甚怪恶的老人,面上青筋凸现盘虬,高鼻海口,一头乱发,目光如炬。
沈谦面色诚敬,屈膝下拜道:“晚辈沈谦,奉了家师桫椤散人之命来此求见老前辈。”
那怪人惊噫了一声,道:“起来,怎么桫椤老儿竟收了徒弟,他要你见我为了何事?”
沈谦如命立起,从怀中取出密函递与严苕狂手中。
严苕狂就在灯下拆阅。只见他目中闪出喜悦光芒,扬声大笑道:“好极,好极,老朽在此茅屋中足不出户不觉已四十年了,令师见邀,老朽明日就要离开了。
令师信中道及临下千佛顶时授你七节武学要诣,恐你未能惨悟,命老朽详为解说,你有疑难未解之处,尽可在此半日一夜提出,老朽就我所知,无不相告。”
沈谦闻言大喜,两人对坐灯下,沈谦反复陈述胸中未能参悟疑奥,一一讨教于严苕狂。
要知练武之人,虽首在天赋,但重在有无明师指点,俗语不经琢磨,不成大器,便是此理。
夜深三更,沈谦已索得骊珠,不禁豁然贯通。
严苕狂含笑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贤侄天赋根骨无一不是绝乘之材,但须循序渐进,不可囫囵吞枣,终必有成。”
沈谦恭谨应诺后,问道:“老前辈天明即将离开燕京,是否与恩师晤面?”
严苕狂微笑道:“你倒聪明,桫椤老儿邀约老朽共同参研一宗武学,用来对付蓝太泽、兀万两人。”
沈谦突然想起一事,急道:“恩师在千佛顶时,不幸受兀万白骨钉暗算,据兀万口发狂言说是恩师只有四十九天好活,所以恩师匆匆离山,请求一项药物治那白骨钉毒,不知恩师到手了没。”
严苕狂闻言猛跳了起来,睁着怪眼道:“还有这等事?怎么你师父函中并未道及,这样说来老朽非立刻赶去不可。”
沈谦忙道:“老前辈且慢!”
严苕狂道:“你还有何话要老朽转知令师?”
沈谦便将遇上巧手怪医公输楚之事告诉了严苕狂,并说公输楚乃蓝兀二人叛门师弟,医追灵扁,说不定他可以治那白骨钉奇毒,如恩师尚未觅得灵药,万望去鸣凤山庄一行。
严苕狂笑道:“令师孤傲成性,生平不求人,你的话老朽一定带到,听与不听就在他了,令师与老朽是一对老搭挡,四十年前曾订下誓约,彼此不过问江湖是非,倘须破誓重出,非彼此同意不可。
七日前,胜记镖局孙云龙,来此苦求老朽助他解决一件危难,但是老朽不能破誓,故未曾应允他。”
沈谦惊诧道:“孙云龙就是胜记镖局账房么?他谎言去得关外,令晚辈在燕京苦等了半月。”
严苕狂沉吟须臾,道:“胜记镖局必在危难中,老朽现急于赶去会晤令师,无能为助,你可同庞二稍助胜记镖避一臂之力吧!”
继而高声向外唤道:“庞二!”
须臾,发须若狮老者推门而入。
严苕狂道:“庞二,我片刻之后即要离开此处,你可追随沈少侠,一切听命。”
庞二闻言睁着怪眼道:“他有这能耐使我庞二么?”
严苕狂大笑道:“你不信何妨试试?”
说时,身形疾晃,闪电般的穿出门外。
沈谦急急跟踪而出。
门外只有狂风怒涛,漫天飞雪,黑漆漆地不见严苕狂一丝身影。
他怔得一怔,知严苕狂已远去,怅然转返室内,只见庞二双目红赤,显然不舍严苕狂的离去。
正欲出言劝慰,那知庞二突然电欺近身,双掌回环分劈而来,竟然奇诡难解。
沈谦万万没料到庞二猝然相试,只觉避向何方均不能,自恃身穿火浣兽衣,索性硬受他一掌,不加闪避迎上前去。
右手五指一晃飞攫庞二左臂:“曲池”穴,右掌平拍一招“拨浪追鲤”,向“肩井”穴按去。
庞二见沈谦不避反进,不禁呆得一呆,掌力已印在沈谦胸前腹侧,笃笃两声如击败革,骇异之下猛撤双掌。
但哪能来得及,只觉臂肩两处一麻一酸,已被沈谦分别扣住“曲池”、“肩井”二穴了。
庞二大叫道:“赶紧松手,我庞二服了你了。”
沈谦微微一笑,松开两手。
只见庞二两眼充满疑惑之色问道:“庞二方才施展的是天罡掌力,少侠未曾受伤么?”
沈谦摇了摇首。
庞二骇然张目良久,才咧着嘴笑道:“难怪主人命我追随你,哈哈,居在此处四十年,宛如幽囚,如今我们前往何处?”
沈谦道:“胜记镖局!”
庞二嘻着大嘴道:“好,待我收拾一些应用之物再走。”
转身往邻室中走去。
沈谦就在窗侧一张竹椅坐下,耳中闻得户外寒风啸掠,古木飘摇,他不禁又跌入沉思中
沈谦与庞二到达胜记镖局后门,翻墙入屋,只见偌大的镖局非但一丝灯火俱无,而且空无一人。
庞二张着嗓子大叫孙老夫子,叫了数声,暗处突出声应道:“是庞二么?”语声断续发颤,似已受伤。
沈谦及庞二不禁大惊,循声掠去,扑入一间厢房中,庞二刷的亮开火摺,只见孙云龙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
庞二一手扶起孙云龙,一面燃上案上残烛。
孙云龙无神的双眼,望了两人一瞥苦笑道:“庞二,是你主人命你来此相助的么?可惜太迟了。”
沈谦情急接口问道:“孙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从怀中取出萧绮云临别时,所赠之小半瓶碧灵丹,倾出一颗喂服于孙云龙口中。
灵丹入腹,只见孙云龙精神似稍为一振,唉了一声道:“半月前一晚,已是暮夜三更,孙某入睡多时,忽有一条黑影翻入室内,落地时被惊醒。
孙某大惊,那晚还有月色,瞥明是一受伤老人,正要出声呼唤,那伤者忙道‘速请镖主来,有要事通知’,并说万勿惊动别人。
孙某闻言急急去请镖主前来,镖主一见伤者大惊失色,扶入密室,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镖主出来时面色悲愤,并命孙某去山海关他友人处求取一味伤药。
待孙某三日后赶返,听得镖主说出他那分祧母家兄弟臬兰雄飞镖局镖主齐肇英在赴京途中遇害,另一支护送镖车副总镖头叶朝云亦在中条山中全部遭黑道凶邪歼戮。
就在孙某赶去山海关之日起,每夜都有夜行江湖人物光顾镖局,形如鬼魅,一接即飘身而退。”
沈谦道:“想必这轰动江湖劫镖之事,定是受伤老者告知镖主的了。”
他心中已猜出这受伤老者定是西川大侠戴龙豪。
孙云龙苦笑道:“江湖声息互通,三两日内,便传遍整个武林,坏就坏在镖主沉不住气,早泄之于镖局镖师密商欲侦访仇踪。”
沈谦惊诧道:“那必是镖师中定有人与黑道人物勾结,在下确定如此,每夜光顾镖局形如鬼魅飘忽人物,志在索得受伤老者。”
孙云龙这时神色大变,目光黯淡,仰面摇摇欲晃,庞二一把扶住。
只见孙云龙两眼已往上翻,喉中断断续续出声说道:“镖主等人已遭擒务请救回卫”说到此处,气绝而毙。
沈谦急道:“庞二,此非善地,我等速离。”伸手一拉庞二,话逾闪电穿出窗外,往天井之上冲霄而起。
两人一落在瓦面上,急跃出二丈檐下一沉,蜷伏在桁梁上仰面上望。
只见三条黑影鬼魅飘风般倏现,顿了一顿,又冲天而起,斜向西南方落去,沉入风雪夜色中不见。
庞二悄声道:“怎么不擒住他们,可问出胜记镖局等人下落。”
沈谦道:“这是另一路江湖人物,为了追踪雄飞镖局所失之物的,挟擒胜记镖局的人,早远在百里之外了。”
庞二瞪着眼道:“少侠知道贼人来龙去脉?”
沈谦点首道:“武林中杀劫方兴,甚多事均是匪夷所思,庞老英雄,谜团总有揭破之时,你我要办的事正多着咧。”
两人疾离而去,寒风彻骨,雪尚在飘
第十五章
天方正午。
雪似乎小了一点,朔风仍然猛烈啸掠。
距保定府三十里漕河口一座小酒馆内,食客满座以酒抵寒。
座上食客八成俱是江湖人物,里面黑衣劲装,外罩披氅,一隅坐着沈谦庞二,默默无言对食着。
只听一人说道:“这年头邪门儿越来越多,不久之前就听得河间五雄携着一柄翠玉如意投奔羊角堡阴手抓魂厉擎宇那儿,谁知河间五雄却在羊角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