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如神尼最是锺爱罗凝碧,两手搂紧,而且泛出春晖般笑容。
忽地,阁下飞来一只雪白朱啄的鹦鹉,振翅啪啪停在桩台架上。
突闻这只鹦鹉,发出人言道:“神尼,雪儿找得你老人家好苦呀!历尽千辛万苦飞抵南雁荡庵内,怎奈你老人家又不在,如非守庵令徒说明神尼栖息此处,雪儿恐怕还找不到咧!”
七如神尼不禁一怔,道:“雪儿,你找老尼何事?莫非你主人身罹危难,命你前来求老尼前去施救么?”
鹦鹉忙道:“正是,正是,我主人被一位自称程飞红的红衣少女制住穴道已久,不知这位红衣少女逼我的主人是为了什么?
我主人暗命雪儿飞来请神尼前去施救,快去!快去!恐怕我主人熬不住她搜阴蚀骨的分筋手法。”
七如神尼不禁大大为难,因桫椤散人急需她前去相助,分身乏术,心念忖思电转,招手道:“雪儿,你过来!”
那鹦鹉振羽飞在七如神尼掌心,道:“你老人家这就去么?”
神尼摇首笑道:“老尼暂时不能前去,不过命我徒儿随你一行。”
说着左手一指罗凝碧。
雪儿斜首瞪眼望着罗凝碧,道:“你那徒儿成不成?”
七如神尼微笑道:“你那主人武功卓绝,就是目人不济,才需你相护报知可疑人物,使他及早有所戒备,定是你贪玩外出,致红衣少女可趁之机。”
那鹦鹉眨眨眼珠,似赧羞不胜道:“雪儿罪孽深重,悔已难及,但那红衣少女半年前就来了,住在对面岭上,与我家主人,日夕相见,委婉逗人怜爱,那知地心如蛇蝎,料不到她一旦翻脸噬人。”
七如神尼道:“你主人知她来历否?”
雪儿顿了一顿,侧首道:“临来之际,主人说程飞红自吐为黑煞门下。”
七如神尼不由面目一变,急向罗凝碧道:“你快随雪儿前去,迟恐不及,一经救出,你速赶奔巫山不须返回。”
罗凝碧连声应命,下楼去双亲处言明神尼有事需其速去办理,特来告辞,依依不舍中含泪返回翠阁。
随即收拾行囊,与神尼请辞。
雪儿拍拍飞落在罗凝碧右肩之上,娇声道:“罗姑娘,我们从后门走出,恐虞为人发现。”
罗凝碧委实喜爱这头能言鹦鹉,抬手抓下抱入怀中。
她眼中一红,道:“恩师,徒儿去啦!您老人家多保重。”
娇躯一扭,穿出开外,半空中倏换身法,疾落墙外而去
残冬黑夜,朔风怒吼,漫天飞舞的雪片似飞絮般落下,一分两分层积叠着
口口 口口 口口 天下事欲速则不达,罗凝碧与鹦鹉雪儿赶赴娄山相救瞽叟。
不料,途中连生波折,这也是该因瞽叟多受了数月磨难,注定罗凝碧与沈谦速成一段良缘。
隆冬腊暮,大雪纷飞,河山万里,玉封银冻。
道上冰雪泥泞难行。
罗凝碧一骑快马,只有蹭步的份儿,比人走得还慢,她空自焦急,扬鞭啊哟,座骑虽急声长嘶,速度犹自来增,且不停的打滑。
罗凝碧无可奈何,只有听其自然,雪儿一直缓在姑娘怀中,不声不语。
彤云密布,天色愈来愈暗,看来时将断暮,距金华县城尚有五十里,天黑以前是无法赶到了。
浙省人烟稠密,村落处处,本来随处均可以借宿,但姑娘认为岁尽新年,贸然登门烦扰似有不妥,在骑上不时向道旁两侧凝望。
忽然发然道左百数十丈处山陵起伏中,凹洼内隐隐现出庙宇檐角,眉宇一展,立时轻勒辔头向道左田哇闾走去。
那是一座规模不大的禅林,寺外苍松古柏,齐都掩盖在一片密雪之下,山门额上头出斑剥蚀落模糊四字。
“宝觉禅寺”。
罗凝碧下得鞍来,将缰绳系在松干上,迳向山门走去。
身形才跨出两步,忽由山门殿内飘送沉哑的语声。
只听道:“阿弥陀佛,来人是谁?”
姑娘怔得一怔,答道:“夜行不便,小女子意欲借坐殿隅一宵,明晨即行,不知方丈可否应允?”
殿内沉寂须臾,再度传出语声道:“那么女施主请进。”
答声较前似为瘖哑,延已入内也觉极为勉强。
姑娘只道自己女儿身,进入僧寺投宿诸多不便,反正自己拿定主意就在殿角打坐一宵,避过晚上风雪侵袭,明晨登骑迳行有何不可。
一入大殿,姑娘抬目一瞧,不禁惊吓得倒退了一步。
只见她星眸中,陡露悸恐光芒。
原来大殿梁上分悬着十数具尸体,僧俗均有,个个面色恐怖吊眼瞪目,临死之前显然受过极为震惧酷刑。
狂风一阵卷进殿内,尸身飘晃不定。
姑娘不禁泛起一种阴寒袭体感觉,毛发笔立。
姑娘壮着胆,仔细视察那些尸体中有无方才向自己问话之僧人。
她已判断出,方才那出声的僧人,如非悬身梁间,岂致保持这种恐怖情状。
果如她所料,尸体共是十八具,分悬三梁,左面一行倒数第二具是一老僧,殿内虽然沉黑,可是老僧眼内尚留黯淡神光。
十八具武林人物都是四肢被捆,牵以长发柬悬大梁上,无论眼皮面肤颈项的被勒吊拉长,分外狞恶。
唯独这老僧,顶无长发,被一条绳索捆柬头项悬系梁间。
姑娘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寒噤。
她暗忖:“能将这十八人,从容擒悬於高梁上,必然是一武功卓绝高手所为,或者他们先是受了暗算,再一一悬於梁上,拍开穴道,让他们受尽苦痛而死,那人堪称阴狠毒辣无比。”
她闪至左面一行倒数第二具老僧之下,仰面道:“方才说话的就是大师么?让我割断系绳,放大师下来。”
那老僧忙挣扎出瘩哑声昔急道:“万不能割断,一经震荡,老僧必早绝命而亡,趁着还有一刻时光,老僧将其中经过扼要说出,有烦姑娘替老僧代办一事。”
姑娘不由怔了一怔,暗道:“我还未知你是邪是正,怎能替你办事”
只听老僧说道:“老僧与死者虽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也不能算是邪恶之辈,介于正邪之间,行事却无愧於天,所以姑娘大可放心替老僧办此未了之事”
姑娘间道:“来人是谁?难道大师们都无人抗拒么?”
老僧道:“不知道,老僧等人正在聚议之际,忽一阵寒风卷入大殿,灯烛全灭,各人均被点了穴道,眼前只是一条瘦长人影”
姑娘听了老僧之言,竟意似不似道:“一个人无论身手如何高绝,也难在弹指间,将十八人同时点上穴道。”
老僧道:“佛门弟子戒打诳语,事实是如此,武林乱象已萌,正邪双方奇才异士纷纷露面江湖,如那人身手,亦仅臻於中上人才。
那人制住了老僧等人穴道后,便逼问老僧等一件百年前失踪武林的禅门奇珍,也可以说是一宗外门兵刃”
老僧说到此后,语音渐趋微弱。
姑娘虽觉老僧说话不无破绽可寻,但见他此刻即将油尽灯枯,无法再追问,不禁内心大急。
只听老僧强提了一口气后,又道:“老僧等不要说是不知情,就是知道了,也是宁折不辱”
姑娘说道:“这样说来,大师是知道那件禅门奇珍了?”
老僧避而不答,接着又缓缓说道:“那人见老僧等不说,便逐一捆绑,似发系悬大梁,每人喂服一粒搜阴断肠毒药。
他的用意,乃务令大家禁不起焚身煎熬之苦,自动说出,那知个个宁受焚身之苦,也不出声乞哀,那人竟等不及疾离出寺”
姑娘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老僧道:“有劳姑娘详点尸体连老僧共是十九具么?”
姑娘答道:“十八,或是逃走一人?”
老僧竟不成声道:“姑娘老僧要去了姑娘请去黄山脚下找一韩广耀或可侦知今晚寺中详情但切忌道出今晚所见”
说后寂然无声,最后一句话是老僧竭其真力道出。
罗凝碧料知老僧已死,一座凶寺无法耽留,悯恻圣了高悬梁上十八具尸身一眼,疾掠出寺。
寺外沉黑如漆,狂风怒吼着。
鹅掌般的雪片逐天弥涌,寒列澈骨。
座骑禁不住这般酷寒,不停地摇首弹腿。
姑娘走上前去,拍了几拍马的头,解开了系绳,纵身上鞍坐稳,缓步慢踏迳向金华而去。
姑娘心神不属,想起老僧之言重重矛盾,处处均是破绽。
第一,他们多人在殿中聚议,究竟是商议何事?人数甚众,显然是事关重大,众人共商解决。
第二,那人突然而来,那有这么凑巧,事先必侦知他们聚议时间地点,来时亦必在寺外窥听他们聚议秘密多时,再侵入寺中。
由此可测,老僧等事前可能已获知一点端倪,那人是谁,老僧一定知道,他为何不说出来? 再说那件佛门奇珍亦未说出名称,恩师七如神尼在此当不难知道,莫非老僧秘藏他处,不令再出江湖,引起武林却夺酿成大变。
最要紧的,十九人中独逃走人一其中关键大概在此,老僧亦未说出姓名来历,不要是老僧所说的什么韩广耀。
罗凝碧虽然是宣威镖局镖主金鞭罗耀华的爱女,其父对江湖成名人物如数家珍,但她究竟涉世年浅,并不知道得多少。
尤其是对武林历史的人物,更属蒙然。
韩广耀对她而言,显然陌生,毫不见经传,思忖又转到宝觉寺内惨景。
只觉这老僧又有点不尽不实,他垂死之际,就该将胸中隐秘悉数吐露於我,请我代报此仇或带信知友替他雪恨。
否则,又既无所求何必出声相唤,这未免太不近情理。
那武功甚高的凶手,又何故中途疾然离去?
这些均是理解不透的问题。
她满腹思疑,寒风袭体,狂雪扑面,她却触若无觉。
蓦然——
只听得骑后寒风呼啸中,夹杂生出草鞋蹂实雪地“啪嗒辟叭”之声,步声甚急,片刻已追至骑后。
罗凝碧心中不由心神一凛,右腕抬起,摸向眉头剑柄,旋面回望。
但闻一声哈哈豪笑道:“女娃儿,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