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主甩开他的手,冷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副宫主笑道:“我的胆子其实不大,从小到大都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哪里比得上大哥你,瞒着这许多人,居然还稳稳当当地做着大宫主,人人都夸赞你,倘若他们知道你当年”
他的话并没说完,因为大宫主的目光冷若玄冰,定定望着他。虽然他不说话,但那种目光很明确地提醒他:如果说下去,他会毫不顾忌任何兄弟感情,出手对付他。副宫主于是一笑,轻道:“大哥,他走便走了,你又何苦将他带回来。又要护着他,又要操心无支祁的事,你也太辛苦啦。”
大宫主嘿嘿两声,说道:“罢了,此等废话如今说来还有什么意思。你那里当真没有好人选吗?”
副宫主耸肩道:“我选了若玉,可是你眼下把他给打伤了。”那语气,竟似是在怪他。大宫主沉吟半晌,其实他原本就打算亲自去阴间救人,这事交给任何一个别人,他都不会放心。他正要开口说出自己去的意思。忽见副宫主垂下眼睫,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种模样他很熟悉。大宫主始终认为一个人要做到对任何事都不动声色,才能真正成功。所以他对副宫主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便因为他有个很大地弱点——只要他想骗人,出坏点子的时候,必定会垂下眼睫,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一刻。他又垂下了眼睫,俨然是打着小算盘。大宫主到了嘴边地话又吞了回去,转念一想,隐约有些明白。他必定是趁着自己这次去阴间救人,要对司凤不利。若玉作为一个小弟子,哪里来的胆子刺杀司凤?显然是后面有人吩咐。
不错,金翅鸟一族很难出现十二羽的血统,一般来说也只有十二羽的血统能当上宫主。他这个大宫主以后也是要把位子让给禹司凤的,因为他是除了他之外唯一拥有十二羽的金翅鸟。所以,先让他去阴间九死一生。再趁他去阴间地这段时间将稚嫩地禹司凤除掉,这样宫主地宝座便稳稳地属于他了。
会是他心中的策划吗?大宫主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地中也有些犹豫不决。不、不,他应当不会这样浅薄,他要的,应当不止这些难不成,离泽宫最大的那个秘密,给他知道了?
他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然后说道:“嗯人选问题我也要仔细想想。钥匙先放你那里吧,等我找齐了人选再说。此事筹划了许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了。越是到了关键时候,越要稳住。”
他转身便走。陷入沉思中,连一旁禹司凤若有所思的表情都没注意到。禹司凤远远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袖子被人一扯,副宫主贴着他的耳朵,笑吟吟地说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替你将情敌杀了。司凤。你怎么感谢我才好?”
禹司凤猛然一愣。紧跟着立即反应过来。脸色登时煞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颤声道:“你将敏言杀了?!”
副宫主哈哈大笑,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轻道:“你果然是个明白孩子,一说到情敌你立即明白是谁。不过在有些事情上,你怎么又傻了?”
他指地是什么?禹司凤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大宫主在前面唤他:“司凤,走了。”他答应一声,看了副宫主最后一眼,这才满怀心事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大宫主突然说了一句话:“那小子没死,你可以放心了。”十分没头没脑,简直不晓得他到底在说什么,禹司凤却点了点头,心中终于稍稍欣慰了一些,然而很快,他又陷入另外一种沉思,整晚都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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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泽宫的作为,禹司凤并不赞成,但也不想插手。眼下聚集在不周山那里的人马遭到全灭,短期内大宫主想颠覆所有修仙门派的心愿不可能实现,更何况,宫里还有个行事诡异的副宫主,有他的牵制,相信大宫主无法任性妄为。
当日在浮玉岛,副宫主说的那番话,他一直在心头反复琢磨。他说大宫主年轻时曾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然而到底是怎样的大错,他言辞含糊,也分辨不出大概来,何况离泽宫铁律如山,犯下重大过错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执掌宫主之位——他忽而灵光一动,不对!历代离泽宫只有一位正宫主,到了这一代才分成正副两个,分管斗宫与金桂宫。难道说,老宫主也是因为大宫主犯过错,所以才将至上地权力位置分成了两个,好让副宫主牵制他?
不错,大宫主拥有珍贵无比的十二羽血统,他得到宫主的位置简直是毫无悬念地,但正由于他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所以老宫主才在临终前又任命了副宫主,很显然是从另一方面表达他内心对大宫主继位的不满。
大宫主曾经究竟犯过什么错?
这个问题一旦从脑子里蹦出来,他就再也无法抑制,流水般地想了下去。情人咒发作的时候,他痛不可当,但耳朵可没昏迷,柳意欢和大宫主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也因此产生了怀疑——他的亲爹到底是谁?
大宫主曾说,他地娘早早死了,他爹是个恶男子,抛妻弃子,没有想念地必要。但事实想必并非如此,很多事情,很多迹象,都让他有一种了悟,大宫主与他地父亲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难道说,大宫主也犯下和柳意欢当年同样的错误,有了私生子?离泽宫许多弟子都有自己地家人,每年来宫里探望他们,可禹司凤从来不晓得家人是什么,唯一对家乡有的印象,便是一望无际的蓝天,飒飒的风声,他生命中第一次张开翅膀缓缓飞翔。
他曾和璇玑说过自己的家乡,说的时候好不怀念伤感,但实际上家乡是什么样的,他心底根本没有任何具体印象,真正记事开始,他便已经在离泽宫了。
或许,大宫主真是他父亲?那他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皓凤的名字如此耳熟?为什么他独独少了一年的回忆?
许多疑问令禹司凤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沉沉睡去,没睡一会,只听门吱呀一响,被人推了开来。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却见大宫主站在床前,静静看着他,手里还捧着一个打开的食盒,里面药气氤氲,泛出一股浓香。
“师父”禹司凤低唤一声,不明所以地从床上坐起。
大宫主看了他一会,才长叹一声,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司凤,这是情人咒的解药。早些喝了它,了却我这桩心事,离泽宫才能放心交给你。”
禹司凤不由微微一惊,急道:“师父!你怎么”
大宫主低声道:“这情人咒的解药成分甚是复杂,有几味甚至不是凡间之物,所以珍贵无比,你莫要问东问西,先喝了再说。”
禹司凤轻轻从食盒里取出那碗药,只见其色犹如湛蓝的海水,清澈美丽,热气蒸腾氤氲,散发出一股极浓极甜的香味。他正欲送进口中,忽然起了疑心,手腕一停,抬头问道:“师父先前不是说情人咒没有解药吗?”
大宫主淡道:“世上不存在没有解药的毒咒,只不过要解毒,需要付出不同代价罢了。情人咒既然因情而生,这解药自然是破除迷障,令你忘却所有痛苦回忆的物事。你中了那姑娘的魔,用情既深且专,于是我一直顾虑着,怕你日后怪我,但如今时间不多了,正事要紧。你喝下解药,我有事要交代。”
禹司凤怔在那里,心中百味交杂。原来不是没有解药,所谓的解药,便是忘却一切。喝下它,他便不会再为情所苦,心中没有那个人,情人咒自然也烟消云散。
只是,他如何能忘?
他缓缓将药放下去,摇头道:“我不能喝,不想忘。”
大宫主沉声道:“你还在犯傻!是要我死也不放心你吗?!”
禹司凤大吃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大宫主低声道:“自古以来,权力之争最为可怕。昔日老宫主恨我违背铁律,故将宫主拆成一正一副,用以压制我。如今大事将成,我必须亲自去阴间一趟,这一去离泽宫便无人护你,你情人咒缠身,难免令我挂心。司凤,你听好,离泽宫绝不能交给副宫主!就算我这一去失败了,你也莫要伤心,替我守好离泽宫!宫主的位置是你的,谁也别想染指!”
一席话说完,屋内陷入死寂。良久良久,禹司凤苍白着脸,将手指一扣,略带疲惫地轻道:“师父太过厚爱,弟子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弟子心中不明,请师父告知当年你犯的戒律,莫非是与柳大哥一样的?爹?”
最后那一声爹轻描淡写地叫出来,砸在大宫主耳朵里,却不亚于石破天惊,双手剧烈一抖,将桌上的食盒狠狠挥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琉璃美人煞》 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十三章 凤凰于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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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宫主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一阵一阵。禹司凤静静看着他,微蓝的晨光下,大宫主的脸模糊隐约,下颌处轮廓分明,他微微侧着脸,鼻梁挺直。
禹司凤低叹一声,轻道:“我真是个傻子,爹,你我的侧脸岂不是一模一样么。我竟到现在才发觉。”
大宫主一掌拍在桌上,跟着榔一阵巨响,桌子硬生生被他拍成碎片,散了一地。他厉声道:“是柳意欢那老贼告诉你的?!他违背了誓约!他什么都说了?!”
禹司凤低声道:“不,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我猜对了,是不是?其实你是我亲爹。”
“不要说了!”大宫主厉声喝止,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半晌,他才低声说道:“这事你以后也不许再提,今天我就当作没听见。解药我放在这里,要不要喝看你自己。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到了应当承担责任的时候,好好想想什么才是自己应当做的,不要让我失望!”
他转身就走,禹司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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