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怪爸爸吗?”明成钧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永远不会。”明晚依靠在他的肩头,一如儿时模样,撒娇耍赖,肆无忌惮。
明成钧若有若无的叹息,却还是从耳畔传来,压在她的心头,一阵无可名状的钝痛,深深袭击了她。
连着两个晚上,忙于绘图,过了凌晨,趴在电脑前睡着,明晚一醒来,匆匆洗漱,换了衣服,开车赶赴工作室。最近多了几笔订单,大家都是通宵达旦加班,明明一只脚还在大学内,但都无心享受寒假。
“明晚,你最近的气色好差,有这一对黑眼圈,你可以直接扮演国宝熊猫。”宋慧一大早就拿她取笑。
“你的皮肤暗黄,可以媲美土豆。”明晚不客气地回击。
“最毒妇人心。”宋慧气呼呼地说。“还不是这几笔订单害的!弃之可惜,食之无味,标准的鸡肋!不知道少女是最经不得熬夜的吗?!”
“等月末清算账目后,带你去做美容,保证你出来后像是剥了皮的——”明晚笑眯眯地勾住宋慧的手臂,压低嗓音说着给员工的福利。
“剥了皮的鸡蛋?”宋慧眨了眨眼。
“剥了皮的土豆。”明晚璀璨一笑。
“明晚,有你这么对待忠臣的吗?”
“宋慧,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明晚望着她,说笑的神态一瞬间消失彻底,幽幽地问了句。
“这不是废话吗?”宋慧神情剧变,深情款款地说,“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明晚噗嗤一声笑出来。
宋慧撞撞她的手肘,就连粗线条的她,也察觉了明晚的心事。“你没什么事吧,好几天没看你笑了。”
她寥寥一笑,学宋慧的语气抱怨,瞒天过海。“还不是该死的订单害的。”
宋慧果然没再追根问底。
明晚想,早知如此,根本不该把裴煜泽介绍给她的朋友。匆匆订婚,匆匆分手,哪一桩解释起来都挺费劲。
才坐下几分钟,突然接了一通电话,明晚一看是陌生号码,但鉴于打来的客人居多,她不曾留意。
“小晚,是我。”对方,是裴立业的声音。
也许是头一回接到裴立业的来电,明晚那一刹那,几乎没认出来。她轻轻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在忙吗?”似乎担心明晚太过抗拒,他闲聊起来。“我听人说你的工作室已经有了个样子,一切都顺利吗?”
“挺好的。”明晚暗暗咬了咬牙,才轻轻地喊了声:“伯父。”
哪怕没有见面,电话那头的短暂沉默,还是让人察觉的出,裴立业的也不太习惯这一声伯父。
“做这个行业的,口口相传最要紧。人脉可少不了,我这儿也有几个朋友,不如——”
明晚当下就明白了裴立业的意思,跟裴家比人脉,岂是她一个大学生能相提并论的?!不过她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创业的艰难,我一开始就料到了,虽然路不好走,但我们整个团队还是坚持下来了。不过,还是谢谢您。”
这一套说辞圆融灵活,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并不想依靠裴家过活。
“月底医院安排我做手术了,我希望你能来。”裴立业的嗓音低沉,却不如往日浑厚有力,可见这次当真是病的严重。
明晚不知如何拒绝他,但似乎冲在裴立业眷顾明家和照顾自己的份上,她不该冷酷无情。
六日后,她如期而至。
赵敏芝和裴珍珠都在场,唯独少了裴煜泽的身影,明晚揣摩他应该还在出差临时没赶回来,不以为意。
听裴珍珠说,这半个月老爷子尽在接受一系列的精细检查,把人都折腾瘦了。
赵敏芝转头看向她,并无寒暄,却也没有刁难,唯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明晚没看明白,揣摩着她兴许还是防着自己。
三人一起送着裴立业进了手术室,他并未开口,只是冲着明晚微笑,正如裴珍珠所言,比起上次见面,他又削瘦了不少。
暴瘦,对于一个人而言,总不是什么好事。
“精神也时常不好,我来看他的时候总是满腹心事,送了只球杆他看都不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要是为了公司,煜泽同样有肩膀去担当——顾虑什么呢?”裴珍珠拧着细眉问,一脸困惑。
明晚抱着双臂,依靠在墙面,并未搭话。赵敏芝由孙管家扶着,步伐缓慢地经过明晚的面前,她突然停下脚步,短暂地看了明晚一眼。
又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眼神。
明晚不知所以然,微微皱眉,问裴珍珠:“手术要多久?”
“两个多小时。”
“珍珠姐,对街有家咖啡店,我们去坐会儿吧。”
裴珍珠点了头,给裴立业请的是美国的医生,医院的设备全是最新,手术的风险并不是太大。至于以后能不能修复到极佳状态,就要靠精心调理了。
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门一关,裴珍珠就说。
“有人到我画廊,一口气买下了你所有的画,虽然并非巨额,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003 明晚,别来无恙
更新时间:2014…4…28 13:45:06 本章字数:6844
“珍珠姐的画廊真是块风水宝地,看来我要多请你喝几次咖啡。 ”明晚并无大吃一惊,笑了笑:“我算是因祸得福了。”裴珍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一旦售出她的画,马上就将款子打上她的账户,这一来一回,也有数万的进账了。
“你就不想问是谁买下来的?”裴珍珠看似漠然地抚了抚自己胸前的钻石胸针,云淡风轻地问了句。
“两种可能。”明晚唇边的笑容,一分分绽放开来。“欣赏我的人,或者,跟我有同样心境的人吧。”
裴珍珠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随口说道。“他跟你一样,没想过要留下自己的名字,并不想被你知道。”
“有人喜欢就已足够。”明晚从容地盯着电梯上不断改变的数字,这世上有很多事,应该追究,但更多事,没必要挖的太深。
裴珍珠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电梯门一打开,明晚不经意抬起视线来,电梯门前站着一人,一件合身灰色大衣,黑色围脖,身材高瘦,双手插在口袋中,面无表情,却依旧俊美。
“煜泽,你来了——”裴珍珠早在明晚有所反应之前,就开了口。
明晚有些无所适从,她淡淡瞅了裴煜泽一眼,两人目光交错,他没移开,却也不再有往日那般炽热凝注的眼神了。
“你来做什么?”裴煜泽冷冷地问,双目冷冽决绝,字字尖锐:“谁允许你来的?”
她表面冷静,却不禁心口发凉,即便是赵敏芝,亦不曾有这么过激的回应。
“别激动,明晚是来找我的,我们有话要说。”裴珍珠径自走出电梯,拉过明晚,替她解围。“你快上去陪妈。”
明晚没有回头,但身后的那一道视线冰冷彻骨,久久胶结在她的背后,令她如临大敌,背脊冒汗。
“这小子看来还没放下来,要是不在意,也不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裴珍珠坐在咖啡馆靠窗位置,翻看着菜单,一语中的。
明晚除了笑,也说不出话来了。她跟裴煜泽的婚姻,并不是两个人的事,之间太多矛盾太多鸿沟,她疲于应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裴珍珠望向窗外,笑道。“他平生第一次被人甩,难免不习惯。”
“我没奢望过两人还能和解,但也不想跟仇人见面一样。”明晚喝下一口热咖啡,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彻底吁出一口气来。
“你忘了吗?在淮海市内,谁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是阴晴不定,高贵冷艳的大少爷?他的脾气骄傲,心眼又小。”
明晚听懂了裴珍珠的言下之意,简而言之,只有裴煜泽看不上的女人,没有不想要裴煜泽的女人。
聊了一会儿,裴珍珠起身告别:“谢谢你的咖啡。现在是煜泽的气头上,他最近工作也挺累的,你最好别去医院跟他碰面了。”
明晚接受了她的忠告,的确没错,何必自讨没趣,针锋相对。
她一个人坐在床边位置,捧着咖啡杯,街上的行走的路人很多,路旁的林荫大道,车来人往,熙熙攘攘。
她依旧记得圣诞那一夜,她坐在明仁医院的花坛旁,对街的商店门口挂着绿色的檞寄生花圈,圣诞树上的彩灯一闪一闪发着光,而她却在那个时候,彻底做出了离开裴家的决定。兴许是因为心寒冷如冰,才不觉得寒冬多么难捱。
还未想得太远,咖啡馆门口的“欢迎光临”,突地打破了她的思绪。
一人朝着她疾步走来,身影挡住她的视线,她仰起脸,裴煜泽已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还有心情喝咖啡?”他双手撑在桌案,神色冷峻,薄唇微扬,语气有些嘲讽。“怎么着,光知道拍我姐的马屁,也不请我喝一杯?”
明晚听得出他的话酸溜溜的,却也没跟他硬碰硬的打算,招手喊来服务员。“一杯美式咖啡。”
裴煜泽闻言,眼底情绪流转,黯然复杂。
咖啡很快送到了他的眼前,但他并没碰,只是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年关已过,明晚二十三岁了。
明晚任由他审视自己,心中明白,神情平和,安然自若。
“你不喝吗?”她淡淡地问。
“明晚,别来无恙啊。”他扯唇一笑,但眼神却不算太友善,偏偏他的皮相太好,哪怕有种邪佞流露,也令人难以抗拒。
“你好吗?”明晚一问出口,才觉多余。
“你觉得呢?”他冷漠反问,不怒反笑。
明晚垂眸,捧着咖啡杯,心中百转千回。“我们谁也别碍着谁,如今,是各自各路的时候了。裴煜泽,仔细想想,我们原本的人生就没有交错,分开没有什么不好。”
“分开的确没有什么不好的。”裴煜泽笑着说,握住杯子的手,却暗暗青筋毕露。
现在的情况千钧一发,两军交战,谁也不能输了气势。他一旦示弱,不过矮人一截,更显可怜。
“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