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说的很对。”她幽幽地吐出这一句话话。
“别想了。这世间百态,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用过分投入,走好自己的路就成了。”裴煜泽一句带过,仿佛对此没有太多的动容。
明晚回以一笑,两人在夜晚的城市走了很久,摆脱了裴煜泽身边无处不在的奢侈生活,恢复至这般的简单平淡,才不至于令她过分的忐忑不安。
站在玉成花园的洋房门口,明晚按动按钮,铁门的对讲机那头传来刘阿姨激动的声音。“小姐,我来开门,等着啊!”
明晚张了张嘴,话都没轮到说,只能无语地笑。她转过脸,见裴煜泽站在她身边,不动如山,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走吧,我都到家了。”
裴煜泽双臂环胸,饶有兴味地打量她:“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请我上去坐坐,当了一路的护花使者,就该是这种待遇?”
“小姐”刘阿姨跑来开了铁门,发现明晚在跟一个男人对谈,只觉得此人万分眼熟,瞪大了眼睛审视一番。
“裴先生?”
裴煜泽朝她笑了笑,没有半点架子。“你好。”
刘阿姨张大了嘴,呆若木鸡,半响没想到说什么,可见裴煜泽在女人面前,杀伤力实在大。
“我刚煮好了小姐最喜欢的银耳粥,裴先生你要不要进来吃一点?”
明晚想打断刘阿姨自作主张的盛情邀请,谁知裴煜泽已经抢在她前头说了。“我们进去吧。”
她朝着裴煜泽大眼瞪小眼,可惜他视而不见,悠闲自得地跟随着刘阿姨,穿堂入室,不见半分不自在。
刘阿姨从厨房端出两碗银耳粥,自始至终视线都落在裴煜泽的身上,直到明晚说:“刘阿姨,又不是不认识的人,你怎么当他是外星人似的?”
此话一出,刘阿姨面红耳赤,退到厨房去,不再多话。
“是个女人都比你热情。”裴煜泽依靠在沙发靠垫上,挖了一勺香甜的银耳粥,漫不经心地说。言下之意,明晚还不如刘阿姨重视他,甚至想把他拒之门外。
“下至十八岁少女,上至六十岁大妈,你把她们迷得团团转,心中可得意了吧。”明晚斜眼看他,不屑一顾。“刘阿姨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离了婚,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她脸红。”
闻言,裴煜泽神色飞扬,轻笑出声,那般的神态更是颠倒众生。“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能有什么办法?”
明晚顺水推舟,镇定自如地说下去。“凯悦酒店每年的广告都让一线明星拍的,照你这么优越的条件,不如给自己代言,免去一大笔广告费。”
“话是没错,不过,当我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海报上,数以亿计的女人对我蠢蠢欲动,垂涎三尺,你就不吃醋?”裴煜泽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明晚哼了一声,本想断定自己不会吃醋,偏偏想着他假设的情景,果然有些迟疑。
裴煜泽盯着明晚脸上细微的变化,扬声大笑,搂住她的肩膀,拉近彼此的距离,悄声说。“为了你着想,还是请明星得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别把我说的这么小器,不上台面。”明晚回眸看他,唇畔有笑,似真似假地说。“现在出来的女明星一个比一个美,你甄选人人选的时候,还能赏花,不是挺好的?”
“这是打翻醋缸子了——我跟她们可是清白的。”裴煜泽的双臂撑在明晚的身旁,姿势亲近,犹如新婚夫妇。
“清不清白,那就只有你心知肚明了。”明晚忍住笑,直直望入他的眼底,毫无所谓地说。
刘阿姨在客厅看了很久,这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小姐,今晚裴先生要在家里留夜吗?客房空着,我可以去把被铺铺好。”
明晚摇摇头,替裴煜泽做出会用:“不用了,待会儿还是要走的。”
刘阿姨应了一声,把碗筷收走,万分失望。
“连保姆都怕你嫁不出去。”裴煜泽的脸上尽是笑意。
“现在社会,女人能够自立自强,不见得非要依赖男人,指望婚姻。”明晚反驳他。
裴煜泽挑了挑眉,一脸不快:“你真不留我?”
明晚笑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帅气的五官,调侃他。“我不留你,刘阿姨会真心失望,我若留你,这个晚上就别想睡好了。”
她掐了掐他手背肉,低声说。“权衡一下,我决定还是让刘阿姨失望算了。”
裴煜泽知道两家还没到冰释的地步,并未纠缠,起身离开。
“我送你出去。”明晚直接跟着裴煜泽出了客厅。
裴煜泽跟她一并走在庭院,穿过紫藤长廊,他像是无意间提起:“后天是老爷子的生日,我们在凯悦一起吃饭,你能来的话,看他一眼,毕竟在家里他最看重你。”
明晚心中咯噔一声,情绪没来由的沉重。“我的确很久没见到他了,想是很想”
裴煜泽直截了当地答应:“我来负责支开我妈,时间也许很短。”
“我会去的。”明晚说。
两人在铁门之外分了手。
两天后,裴立业的生日如期而至。
明晚来到裴煜泽所发短信中的包厢,裴立业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polo衫,两年不见,竟然生出一头银发,人似乎比两年前胖了一些,但老态却更明显。跟过去那个雷厉风行,精神奕奕的裴氏总裁,判若两人。
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而已。
他安静地把头偏在一旁,双目下垂,看不出是否在闭目养神,似乎连顺利吃完一顿饭的精力都没有。
“伯父——”明晚走到裴立业的面前,压下腰,轻轻唤了声。
裴立业并无太大反应。
在心中叹了口气,明晚蹲下身子,神色一柔,说。“现在,我真的不恨你了,看到别人不幸,也不会让我心中更快意。人果然还是要看得开,放得下,宽容豁达才会开心。”
听到这一番情绪的抒发,裴立业抬了抬眼皮,木然地望着眼前的明晚。
那种眼神,模糊混沌,焦点像是停在她身后的某一处,当她是隐形人。
“今天是您过寿的日子,我没什么好送的。在店里看到这条保健手链,说是戴着可以加快血液循环,安神助眠,对老年人的身体特别有帮助。”明晚将裴立业的衣袖拉上,将手链套到他的手腕上。“我给您戴上。”
他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曾点头或摇头表示心中所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但明晚总觉得他的焦点总算定在她的脸上了。
她自然不确定他是否能够认出自己。
或许,认不出来,也是好的。
“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明晚将他的衣袖拉下,遮挡住那条手链,突然有些鼻酸。
她是发自内心地祝福。
“明”正在明晚欲起身离开的时候,裴立业的口中,突然发出极为低哑的声音。
她微微失了神,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上心头,心中苦闷无法排解。
“您认出我了?”她再度俯下身去。
“来”他动了动手指,脸上却没有过多表情。
明晚将手伸过去,覆着他的手背,人老了,手也老化了,皱纹横生。
她突然怔住了,手心的异物感,真实地提醒着她自己。她摸了摸他腿上盖着的那条毛毯,他目光不太分明,却并不反对。
指腹之下,隔着柔软的毛毯,隐约能摸到类似纸张的触感。
“你想给我看这个?”明晚试探地问。
他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犹豫,翻开毛毯,这才发觉毛毯背后有一条细缝,她伸手进去,将那张纸张掏出。
“回去回去”裴立业低低地说,万分艰难,但明晚却没有遗落他此刻强撑的一丝坚决。
“好,我回家去。”匆匆答应他的请求,她将纸张塞入皮包,看看进来已有一刻钟时间,不再逗留。
她刚从包厢走出来,对面就有人踩着高跟鞋走来,赵敏芝的声音带着些许埋怨:“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非要在你爸生日这天说吗?”
明晚将身子藏在圆柱之后,屏息凝神,若是被赵敏芝发现她的存在,少不了一番鸡飞狗跳。
“孙管家!怎么能把人丢在这里?”赵敏芝一推包厢的门,见裴立业独自在包厢,随即发了脾气。
孙管家随声而来,她低声解释:“先生说想喝甜汤,我吩咐人去准备——”
“够了,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分轻重了。”赵敏芝的言语愈发尖锐。
明晚回到家中,打开那一张小小的纸张,看大小样子像是标签,上面的英文冗长生僻,她不知道裴立业当下给她,是出于何等的用意。还是他的神智并不清楚,像是那些垂暮老人,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她还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百度里输入这一行字,跃出来的结果,却让她一头雾水。
那是国外一种镇静剂的名字。
“煜泽,你留下来。”赵敏芝喊住正欲离开的裴煜泽,孙管家低头,推着裴立业离开。
“什么事?”他懒懒地问了一句。
“你跟明晚玩玩可以,男人有几个红颜知己也不算什么。不过,你别影响裴氏的前途。”赵敏芝显然已经先做出让步,她淡淡地说。“陈家的女儿陈佳佳,刚从巴黎留学回来,我跟陈夫人说好了,这个礼拜大家抽空见个面,吃顿饭。”
“既然是你说好的,去认识个新朋友也无可厚非。”裴煜泽的笑容不达眼底。
他的敷衍,让赵敏芝脸色更加难看。“什么朋友?是你将来的妻子。”
裴煜泽闻到此处,扯唇一笑,多少有种嗤之以鼻的意味。“妈,你真打算干涉我一辈子?裴氏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外援。所以,这种婚事也就免了吧。”
“狂妄。”赵敏芝无声冷笑:“再大的树也会倒,没什么一定。陈家家底丰实,就算我们不需要外援,他们家也不会拖我们后腿。关键是,他们家的祖先是南京的大家族,门风很好。”
拖后腿的是明家。
裴煜泽的黑眸黯然,迟迟没说话,赵敏以为他默许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