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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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蛊-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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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并不在意,一会粥煮好了,她用勺搅一搅,盛出一大碗来,正要出去,小二提着壶进来烧水,见她在里面,一副吃惊的样子,“姑娘,你原来在这里!”

    “什么事?”雀舌正尝着粥的味道,手里兀自拿着勺。

    “你家相公得了急病,疼得满地打滚,怪吓人的,掌柜的四处找你”

    “叮”的一声,那勺从她手里落下,在桌上磕了一下,又落在地上,一时间瓷屑四溅,雀舌茫然地望着它,像是望着自己碎裂的心。

    他说想吃粥,只是为了支开她吧雀舌疾步冲到楼上,见房门紧闭,便用力去推,却被人从里面锁死,只好叩了叩,“韩哥哥,是我,雀舌。”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隐隐颤抖,却故作轻松地说,“粥可煮好了吗?”

    “嗯,”雀舌知道他的心意,便不再勉强,倚在门上一动不动,“已经煮好了,我尝了尝,好吃得不得了,韩哥哥,你要不要吃一点?”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回答:“是吗?可是我我现在想吃一口酥,不想喝粥了。”

    雀舌勉强笑道:“那怎么办?一口酥只有五味居才有卖,城门又已经关了我买桂花糕来好不好?”

    他在里面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知道他正在受苦,里面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如同身受凌迟,却只能装作不知,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自己在他身边,除了让他羞愧、痛苦、绝望,没有任何用处

    这样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归于宁静。这半个时辰对她来说,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她支撑着站起来,已经汗湿重衣。推开窗棂一跃而入,见他蜷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她失神地跪倒在他面前,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一颗一颗地落在他冰冷惨白的脸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要怨我好吗?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拥有那样的勇气,让我可以亲眼看着你受苦。

    不要恨我,你对我的恨,会让我宁愿从来不曾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请你忘了我吧

    “你已经想好了?”单落紫轻轻微笑。

    雀舌点头。

    “那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单落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只要你不再出现,我会让他的记忆像这个被雪覆盖的世界,干净得没有半点灰尘。”

    “好。”雀舌这样说。

    “我原以为会来求我的人是他。”单落紫回过头,“却没想到会是你。”

    “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他,”雀舌淡淡地说,“也太不了解我。”说完便背起包袱,想了想,又道,“请你,在他醒来之前便让他忘记,我不想他再受半点苦楚。”

    “这个自然。”

    “请你”雀舌走到门边,低声道,“一定要让他快活。”

 第10章(2)

    三年后

    翠喜从河边回来,手里提着衣裳篮子,正是春色最深的时候,遍野的杜鹃红得像是燃着了半面山。她走得久了,额上微微出汗,见前面的杏子树下有一块青石,便过去坐下,轻轻地捶着腿

    杏子林边是一大片水田,田边种着二株矮矮的垂柳,一对燕子在柳丝间穿梭而过,尾巴一剪,便去得远了。

    翠喜走到溪边喝了口水,忽听身后有人问他:“这里是燕尾村吗?”

    她回过头,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却隐约可见一对深沉湛亮的眼睛,便点头道:“嗯,这里就是燕尾村,请问你是来找人吗?”

    那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寂寥村落,喃喃自语:“这里便是燕尾村。”

    他这样转过来,翠喜终于瞧清了他的面貌,十分俊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一身如雪的白衣显然非平常人家所能拥有

    “你到我们村来有什么事吗?”翠喜提起衣裳篮子,“村里人我都认识,你要找谁,我可以带你去。”

    “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姑娘?”他温和地望着她,翠喜只觉得心口一阵鹿撞。

    他虽然问得含糊,翠喜却恍然大悟,“你是来找楚姑娘的,对吗?”

    他眼波一闪,“你怎么知道?”

    “那还用得着说?”翠喜得意地笑笑,“像你这样的贵族公子来到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若不是来找楚姑娘,难道是来找翠喜不成?”

    “这么说来,”他若有所思地说,“经常有人来找她?”

    “是啊。”翠喜用力点头,“都是些王公贵族,时常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过来,楚姑娘却不常见他们,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了。”

    “她住在哪里?”他的脸上慢慢泛出一抹异样的红晕,像是极激动的样子。

    “跟我来吧。”翠喜提着篮子,引着他在垂柳背后的小院前停下,“楚姑娘就住在这里。”

    眼前是三进石屋,外面用竹篱方方正正地围了院子,院里种着各式花草,正是开花的时节,微风一过便芳香四溢

    翠喜叫道:“楚姑娘,有人来找你!”

    “叫他回去吧。”里面有人说。

    翠喜抱歉地看他,“楚姑娘不喜欢见客。”

    他不做声,推开篱门进去,穿过院子,门上垂着竹帘,只需一伸手,那人便近在咫尺,他却在这瞬间犹豫了——

    “人走了吗?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快些进来,这些花样正想请你看看。”里面的人似乎把他当做了翠喜。

    他不再迟疑,掀帘进去,屋里光线甚暗,她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架纱屏,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她就着那柔和的阳光一针一针地绣着纱屏

    “翠喜姐姐,这次新买的线,色彩比上次的差远了,下一回咱们另外换一家”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却在看见眼前那人的刹那怔在当场。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她,见她荆钗布裙,乌黑的长发用一块蓝底白花的素布扎起来,若不是那皎洁晶莹的脸颊,俨然便是一个普通村妇。

    她把针插在屏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极缓慢,慎重得好像踩在临江的悬崖之上——

    “你来了。”她终于开口,却是云淡风轻。

    他的下巴倏地绷紧,眼中迸出冰冷的光,忽然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甩下去,只听一声脆响,她雪白的脸颊便迅速肿起,露出鲜红的五指印——

    “楚姑娘!”立在门口的翠喜大惊,急忙跑过来,怒道,“你凭什么随便打人?”

    他望着她红肿的脸,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抿了抿唇,扭身就走。

    翠喜忙着检视她的伤处,恨恨地说:“他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他已经很留情面了。”她微微一笑,“若真的下狠手,哪里还有我这张脸在?”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沾湿了布巾敷在脸上。

    都打成这样了,还算留情面?翠喜摇头。

    这天晚上,雀舌早早地做了饭,草草吃了,便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天空,一直等到星落月出,才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拿出来,缚在肩上,临出门前,忍不住又环视一遍这间屋子,虽然简陋,却曾给漂泊的她短暂的安宁。

    如今,她又要走了她轻声叹息,可怜天下这么大,竟没有一处可以让她不再想他。

    她不再犹豫,反手掩上门,穿过小院,推开篱门,再合上

    “这一次你又要去哪?”

    是他熟悉的嗓音,她一时无法辨析是梦是真。一直到她看见那倚在垂柳旁的身影,才勉强笑笑,“我出去打些酒回来。”“打酒用得着背包袱?”他讥诮地笑笑,“为什么不锁门?不怕有人入室行窃吗?你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她无言以对。

    草丛窸窣作响,她知道他走过来了,却不敢抬头,“为什么骗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看见一对布满红丝的眼睛,“你喝酒了?你怎么能喝酒?”他自从练了《落阳心经》,心脉受损,便再不能喝酒。

    他满不在乎地说:“是,喝了。你不是要去打酒吗?我这里就有。”

    看着他举起的酒坛,雀舌惊恐地发现柳树下已经歪七竖八地摆着三个空坛子,她夺过他手上的酒坛,随手摔出老远,“你不要命了!”

    “没有人在乎——”他摸摸心口,“这性命要来有什么用?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宁愿死掉!”

    她那样辛苦,才换来他平安生存的机会,他竟然说——不想活了?雀舌又痛又怒,一扬手想要打他,刚一出手便被他握住手腕,他凝视她良久,忽然一用力,便把她拥入怀中。

    雀舌瞬间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鼻端呼吸着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忽然一阵软弱,恨不能从此不顾一切,就在这怀里沉沦

    “你的武功还是那么差。”他说。

    雀舌刚想反驳,他的呼吸骤然急促,灼热地喷洒在她的颈上,他的声音痛楚难当:“尽管你的武功那么差我却从来没有赢过你,雀儿,我这一辈子都不是你的对手。”

    雀舌怔住,身体僵硬如石。

    “你那样忍心”他继续说,“不回洛阳,不回京城,不与任何人联系,就连楚师伯你都不肯见面,雀儿,你这样只是为躲着我吗?”

    雀舌泪凝于睫。两年前,爹爹从西域万鬼城救回了当年负气出走的娘亲,却因为遵守对韩秋水的诺言不能进入中原。她虽然得到消息,却不敢赴西域与父母相见,一则分隔多年,自己没有按照爹爹的嘱咐修习韩门武学,相见情怯;再则,她知道自己一旦见到爹娘,难免听到韩不及的消息,她明知他早已把他忘记,却没有能力承担再一次被他遗忘的事实。他的名字早已化作一颗附骨钢钉,深深地嵌入了她骨髓深处,每拔出一次,都是血淋淋的痛

    “不是说好不再分开吗?”他的气息渐渐凌乱,“你却把我一个人抛在客栈,你想过我的感受吗?!雀舌,你何其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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