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什么呢?
隔太远,耳边又有风声呼呼,长歌就听不见了。
等下,那黑衣骑士的脸看着怎那般眼熟?
哪里眼熟呢?
此骑士逆着光,倒有些叫长歌不好分辨。可是,她确定此前是在哪儿见过他的。在哪里呢?
长歌纠结了。
纠结的长歌无意识就揪了揪手上的毛。这是长歌紧张时无意识就会做出的一个小小举动,这是长歌同大灰时常玩耍的游戏。大灰被长歌揪毛揪惯了,三不五时揪一揪,不会有甚反应。可长歌忘记了,此刻,她手下的不是大灰,是疾风!
疾风乃千里名驹,自小养尊处优,何曾被人这般心狠手辣揪过毛?更可恨的是揪的还是它脖子上的毛,那可是它勾引雄性的资本!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被揪毛的疾风爆发了。
疾风爆发的结果自然便是,长歌暴露了。
怎么办?
暴露了呢,会不会被灭口嘤
“什么人?出来!”那黑衣骑士当即跃起,一声厉喝,眨眼见就跃来了长歌的身边。黑衣骑士双手成爪,爪子凶狠狠就朝长歌细嫩的脖子抓了过来。
长歌的速度哪极得上这习武的威猛汉子?
关键时刻,还是疾风反应快。只听疾风一声长长的嘶鸣响彻天际,疾风前蹄猛地扬起,半个马身都要跃去了空中。
疾风一出,谁与争锋。
显然地,疾风轻易化解了黑衣男的攻势。
黑衣男一击不成,倒显得意外,“疾风?”黑衣男的声音里是困惑。
眼下面对了面,长歌已认出这黑衣人,可不就是疑似陈三他哥的那个陈四吗?
想到陈三,长歌眼中便黯了黯。
在长歌愣神的当儿,黑衣男的狠招又攻了过来。
这一回,长歌变聪明了,她一手抓了疾风的尾巴毛,一手去够疾风背上的缰绳,这么一纵一跃,还真让她跃上了马背去。
黑衣人看长歌的眼神,像在看死人。
知晓疾风这匹名驹的人都知道,疾风极认主,若非疾风认定的主人,想要骑上它的背,除非让疾风的四蹄自那人身上踏过去。
疾风颠了两下,颇不情愿的样子。
然后,也就是这个样子而已了。
疾风竟然没把这个傻不愣登的女人颠下去踩死?
陈四表示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怎么回事?”有一把清悦又疏懒的男声透过假山的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入到长歌的耳中。
长歌的反应强烈,身子一颠,差点从马儿跌下去。
幸而,疾风稳住了长歌。
“主公。”黑衣的陈四恭敬垂首,他看一眼马上的长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歌的眼里哪儿还有陈四乌漆墨黑的影?
长歌的视野里,有一袭白缓缓铺散开来。绕过假山的壁,长歌的眼中,起先不过是衣袍一角,接着便是白袍的下摆,继而是那人宽大的袖袍招展当那人的样子完全出现在长歌的视野中时,马上的长歌几乎要晕厥。
她坐在马上看他,他的身后是灼灼的桃花。
☆、251。新生(12)
他的白衣胜雪,他身后的红花如火;白的雪,红的火,尽数在长歌眼前铺散开来,长歌只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不真实,却偏偏又叫她感动得落了泪。
长歌鲜少有这般居高临下将他看着的时候。他离得她不远不近,恰好够她看清他如画的俊朗眉目。他的眉目依稀,她的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她该用千疮百孔这个词吗?
其实,她也不知。
长歌只是觉得,此刻,真真正正看见了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痛了,破了,残了,却仍不住因了他望过来的一个眼神,颤颤动着。
一眼一瞬,只片刻功夫,长歌却觉得已历经了数年。
说好要对他放手,说好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便够,可临到头来,长歌方发现,这人就这么活生生立在她面前,她的情感已不是自己的理智所能控制。
“四叔”长歌张了张口,终于唤出了这个名字。可是,她的声音尽数被吞进喉间,除了她自己,连跨下的疾风也不能听见。
长歌先前还嘲笑小悦悦的哭相。如今,长歌遭到报应了,她也哭得像宽面条一样。
宽面条顺着长歌的两边脸颊往下落,经风一吹,生疼生疼的。间或有几片粉色的桃花纷扬而过,就黏在了长歌的脸上、发间。
有一瓣花遮住了长歌的视线,长歌下意识伸手去抠。
花落,眼前一亮,长歌对上的是被陈四自腰际抽出的明晃晃的铁剑。
那人的一身素白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就立在陈四的身边,不动亦不言语,只拿深深沉沉的眸子看着她。
眼前的场景何其熟悉?
曾经的曾经,那是她同他初相识的曾经。
长歌突然就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长歌在马上时空错乱,马下的陈四却未闲着,他乍然跃起,铁剑直取长歌的咽喉。
长歌竟然不怕,眼也不带眨一下的。
这反倒叫一身煞气的陈四愣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陈四的铁剑并未停下。不过,那剑尖避过长歌的喉咙,刺入了长歌的肩头。
青衣上立时便有鲜红的血水渗出,仿佛瞬间就弥漫了长歌的整个肩头。
长歌眼里却只有那一袭白袍,洒然而立的冷漠身影。
是的,冷漠。长歌没能自他眼中看见一点温度。从头到尾,他看她,都是冷的,是漠然的,就好似、就好似她于他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是长歌从未料到的局面。
她想象了无数次两人相遇的场景,她想到了开头,却永远想不到结局。这便是他二人的结局吗?
她不知道啊
脑中眩晕的感觉愈盛,长歌就对上了陈四错愕的眼。长歌朝他笑了一下,就自马上跌了下去。
疾风亲爱的,但愿你别抬你那高贵的蹄子,不然,我会被你踩死的。
长歌以为,自己醒来便能看见那个、那个叫她心心念念,又爱恨不能的人。他、他对她那么好,他不是应该时时守在她身边,静待她醒来的吗?
可是,长歌失望了。
长歌睁眼时,对上的是一个陌生侍女冷淡的脸。
长歌就要找苏行。模模糊糊间,她觉得他们间好似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侍女看了一眼长歌,说了一句“奴婢去请殿下”,就出去了。
房门紧闭,透过一点点窗边的缝隙,长歌知晓,已到了暮色十分。她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她一动,就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伤口被包扎过了,却仍是疼得厉害。
伤口又怎会不疼呢?疼才是正常的。
长歌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让自己靠坐去了床头。她匆匆理了理头发,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蓬头垢面的糟糕样子。
可是,他没有来。
她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来。
他太忙了吗?
长歌等得睡着了。
长歌记不得自己是被什么声音惊醒的。她只知道,她一醒来就见到了苏行。他真的来了!真真切切来到她身边了!她伸手就可以抓住他!长歌就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他已然换了一身常服,他坐在桌边,自己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长歌贪婪地将他看着。
“说吧,寻我何事。”这是重逢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没甚语调,没甚感情。
“我”长歌有满腔的心事要向他诉说,可临到头来,她发现自己却步了。
“姑娘不说,那便换我来问如何?”说着征询的话,他却一点没客气的意思,“姑娘只身闯我府,所为何来?”
长歌被他一口一个姑娘绕晕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肩上的伤口一直在痛,呼口气都痛,长歌却不管。她颤声声:“你叫我姑娘?”
那人笑了一声,“难不成我该唤你娘子?”
长歌忍痛坐直了,“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偏了一下头,学长歌的样子一顿一顿说话:“我该知道你是谁?”
☆、252。新生(13)
长歌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痛了,一抽一抽得痛。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不记得她了?难道他失、失忆了?
这简直太可怕了!
顾不上肩上的伤口作痛,长歌猛地撑起身子,“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在卫国”长歌突然消了声,因此刻苏行的眼神,看在她眼中,是如此得可怕。
他真的像是要生生杀了她!
此刻,长歌倒宁可相信他是失忆了,不记得她了。
长歌又开始流眼泪,眼泪珠子低落在肩头,渗去早已崩开的伤口里,疼得要死。长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怎么就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长歌不记得自己是个爱哭的人。
长歌想起来了,是面前的这个人让她养成了这个爱哭的习惯。那个时候,他看着她,目光如水般温柔,满满都是疼惜。他告诉她,她是可以在他面前哭的。
眼下,他是要将自己的话收回了吗?
长歌泪眼婆娑间,苏行已走来了床边。
长歌看着他,呐呐不能言
长歌清清楚楚地自他目中看见了杀机。他的声音却温和依旧,“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卫国如何了?”
长歌愣愣看他,完全摸不准他这是个甚反应。她只知道,他想杀她,她要伤心死了。新伤加旧伤,*上又挨了一把刀,长歌的脑子就有些不清不楚,“你隐姓埋名去了卫国,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苏行的目中便有什么东西一跳,“有趣。”他笑道,“竟能知晓我去卫国隐姓埋名一事。看来,我倒是小瞧你这丫头了。”这一回,是连“姑娘”也不唤了。
长歌更困惑了,“这么说你记得?可你为什么”偏偏表现得好似一点不记得我了?
这真是一件叫人伤心的事。
苏行却是不答反问,“你还知道什么?”
长歌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的杀意已被他掩饰了下去,但长歌知晓,他还是存了要杀她的心的。此时不杀,他只是想自她身上套出来更多的话。长歌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所幸豁出去一般道:“我还知道你叫苏行,这是你很少对外人提及的一个名字。”
苏行的眼睛果然就是一眯,“很好。”
他一撩袍角,竟是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对于她肩上的流血,他是视而不见的,他只是问她:“谁告诉你的?”他语调和缓,但长歌知晓,他随时都会要了她的性命。长歌的视线不由就落去了他的腰间。他精瘦的腰间,那一把防身的软剑可还在?
接受到长歌的视线的苏行一勾嘴角,“怎么,你原是对我的*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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