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因为他的「预言」而导致更多人死伤?
他救了一个人,结果却死了上百甚至上千人。以後是不是会更多?
如果他没有这个能力该有多好。
己十四不知庚二在想什麽,但能看出庚二的难过,可一辈子没安慰过人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只能任由庚二发呆。
「呃唔啊啊!」昏迷中的传山突然扭曲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痛到极点,嘴中发出无法忍受的哀鸣。
这要怎样的痛苦才能让刚才被鞭打、被折磨也一声不吭的硬汉发出这样的惨哼?
己十四微微动容。
庚二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中惊醒过来。真是奇怪,人年纪越大,似乎以前的事情就越容易清晰地回忆起。
甩甩头,像是这样就可以把所有内疚和悲伤全部甩掉。庚二集中注意力去看传山。
糟了,这家夥开始发作了!
庚二看向己十四。
己十四先是不明所以,可渐渐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麽。转头看向明明已经失去知觉却仍旧疼得浑身颤抖的男子。
「他是军人?」
庚二一愣,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他的事。」
己十四不问,他也乐得不用动脑子想理由解释。至於己十四到底有什麽打算,反正日後自知。
己十四也理解,这里不是交朋友的地方,没人会把自己的过去说给连相信都无法相信的人听。
「为什麽救他?」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庚二自己也说不出为什麽会救这个老是欺负他的大个子。
「你呢?为什麽帮我们?」
这次轮到己十四沈默了。
「我猜他是军人。」
「你也是?」
己十四没有回答。可一瞬间,庚二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疤痕变得颜色更深。
「你这里安全吗?」己十四抬头打量这个洞穴。
「还好。」庚二觉得跟己十四说话很累,这人说话跳来跳去,他跟不上。
「比我那里如何?」
「我这里。」考虑到自身安全,庚二也没有隐瞒。
「那你跟我去我那里一趟,趁没乱之前,先把需要的东西,尤其是粮食和水弄过来。晚上我们再出去弄点存货。」
这存货到哪里弄,庚二心中自然明白。
「不能再等等吗?也许事情不会」
「再等就迟了。这是什麽地方?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绝不会变好。」己十四冷冷道。
不提庚二、己十四两人如何弄存粮,且说好不容易熬过一番凌迟折磨的传山在极度饥渴中醒来。
饥饿还好,但干渴让他感觉从嘴唇到喉咙已经干裂出血。
舔舔嘴唇,传山低低叫了一声:「庚二」
没有人回答他。
传山等了一会儿,想要坐起身,只是一动,就觉得全身无处不痛,痛得他咬牙直骂娘。
这样活著有什麽意思?还不如死了
呸呸呸!好死不如赖活著,都已经忍受到现在,还有什麽忍不下去?
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
黑暗中,传山伸手往床头摸。希望庚二能好心给他放碗水。
摸来摸去什麽也没摸著。传山绝望地翻过身,结果这一翻身又压到後背的鞭伤,当时疼的他就叫了起来。
「咋了咋了?」
屋里蜡烛亮起,夹著两包粮食进来的庚二丢下包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传山床前。
传山两眼无神地望著穴顶,他要先缓口气。
庚二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道:
「喂,刚才还叫那麽大声,怎麽一会儿就没气了?」
传山想骂人,实在疼得没力气。
「水」
「哟,回光返照了!你想喝水?等等啊。」庚二!!!跑去直接从水缸里舀了一碗冷水,又!!!跑了回来。
己十四也回来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门关上。
「来,喝水。」庚二托起传山的头。
传山也顾不得冷水不冷水,张嘴就往碗上凑,要有多迫不及待就有多迫不及待。
庚二突然把碗拿开,传山自然而然就随著碗去追,导致嘴巴伸出老长。
「呵呵。」庚二乐了。
传山听到笑声也明白庚二在找机会报复他,可现在他人在矮檐下,不得不装糊涂。
「水」
「你要想死得快点,那就喝吧。」庚二一脸认真地把碗凑到传山嘴边。
传山张开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想起来了,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喝生水。可他真的很渴很渴。
「你真的很渴啊?」
传山艰难地用双眼传达自己对水的渴求。
「嗯看在我们还有点缘分的份上,这个忙也不是不能帮。不过」
庚二强忍住一脸得意,硬是扭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道:「以後洗衣、烧饭、打扫、看家、带孩子,都归你管。」
传山一时没弄明白这句话是什麽意思,半晌才想起来他和庚二胡乱订的契约中似乎就有这麽一条。
本来就是胡乱订的,答应他也无所谓,但传山就是不想看这人一副占到他大便宜的得意嘴脸。当下就愣是扯著快冒烟的嗓子道:
「烧饭归我,其他你干。」他做饭,说不定还能省一点。
「我烧饭,其他你干。」庚二不肯。
「你要不愿意那就让我渴死好了。」
「你!」这算什麽威胁?庚二想踹他,看他一伤患份上,硬是忍住了。
己十四铺好床铺,走过来正好听到两人在争执一些同居分工事宜。
「你们哪来的孩子?」
两人一起看向己十四。
己十四也无言看向二人。
对啊!庚二一拍大腿,赶紧道:「那孩子我来带,我还可以看家。其他归你。」
「好」传山也妥协。心想自己要是能活著出去,就找个女人生上十个八个,折磨死这家夥!现在嘛就暂时放过他,以後他会找机会一一扳回来的。
最终两人重新达成协议,传山负责烧饭洗衣打扫,庚二负责看家和带孩子。己十四作为见证人,见证了这一在矿坑数十年不见的诡异同居协议的成立。
总觉得占了一些便宜的庚二喜滋滋地换了一碗瓦罐里烧开的冷水,再次送到传山嘴边。
「喝吧。咱家虽穷,一碗水总有。」
传山很想很想喝,可
己十四摸摸脸上的疤痕,心想这庚二确实有点欠揍。
「他失血过多不能喝水。」己十四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
传山努力瞪眼,这家夥想害死他吗?如果他不是爬不起来,早就一拳头挥了过去。
「放心,这是淡盐水。」
在战场上待过、对自救都有一点经验和常识的传山和己十四这才放下心来。
可怜快要渴死的传山总算喝到水了。虽然有点咸
矿洞被封第三天。
三天来同在一个洞穴,传山每隔三个时辰就会发作一次的秘密自然被己十四瞧进眼里,但己十四却如刚开始一般什麽都没有多问。
三天下来传山的伤势没有好多少,但已经能勉强坐起。可不幸的是
当你发现自己的肌肤就像患了最恶毒的恶疾一样,开始皮开肉绽、进而腐烂流脓,而且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蔓延至全身,且药石无效时,你会有什麽感觉?
哪怕这是自己的身体,传山也不愿多看一小会儿。
那只会让他恶心、全身发麻、还有恐惧。
每次看自己,他就觉得像在看一具正在严重腐烂的尸体。只不过这具尸体多了口活人的气罢了。
疼痛无时无刻不在纠缠著他。做什麽都要别人帮忙服侍,就连如厕都得让人抱到马桶边。
昨天晚上庚二跟他斗嘴输了,便嘲笑他就跟腐烂的死鱼一样臭不可闻。
他表面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恨极。
他想要活下去,却也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从庚二口中,传山已经知道现在矿洞中的现状。
传山没有问己十四为什麽会帮他。也没有对庚二表示特别感激。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他相信那两人也并不需要他一句「谢谢」。虽然庚二经常在他跟前念叨一些他不顾生死救了某人的行为有多伟大之类的废话。
对於庚二这个人,他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现在对他多了几分好奇与不解。
「今天可以逃出十一个人。」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就是因为庚二喊出了这句话才造成矿奴们暴动,他们也才能趁乱逃掉。
但为什麽矿奴们毫不置疑庚二的喊话呢?他不是没有看过那些人都用什麽样的眼神在看庚二。既然用那样鄙视加厌恶的眼光看他,又为什麽相信他?
庚二是否有什麽特殊能力,比如说预言?
如果换作以前有人对他说谁谁谁有预知的能力,他一定会当故事听。可自从知道有明诀子这样真能兴风布雨的妖道存在後,他的认知领域自然就开阔了一些。
他也曾试著想从庚二口中套出一些话来,可惜庚二嘴巴紧得很,不说就是不说,无论怎麽威逼利诱就是不开口。几天下来,传山想要探究的心思也就淡了。
毕竟比起别人的事,他还有更重要、更迫在眉睫的事要考虑。那就是他要怎麽活下去?
且不说他一身伤势,又有骷髅果的可怕後果在後面等著他。就是现在他能不能熬得过断粮期都是个问题。
对於他这样只会拖後腿的伤患,己十四和庚二会怎麽对待?
不过他们既然救了他,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抛弃他。除非他们粮食告罄。到时
「砰!」
木门被撞开,庚二匆匆跑了进来,像是後面有谁在追他。
己十四也随後进屋,并立刻关上屋门。
己十四刚把手中东西放到地上,庚二就跑了过去。
庚二不敢得罪己十四,可又怎麽看那堆东西怎麽不舒服。扭捏了半天,喏喏道了一句:
「你、你鞋子脏了,那边有垫子可以蹭干净。」
「东西你放吧。」经过这几天,己十四也对庚二的怪癖有所了解,便把收拾战利品的活计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