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传山打算赖定庚二。这人在某些方面虽然让人无法忍受,但显然比辛一三四之流要可靠得多。
「好吧,这些你都可以用我的,但字据第四条以後就不算数!」
「行。」传山也很乾脆。
庚二满意了,扫了传山一圈道:「裤脚扎紧了吗?袖口也得扎紧。脖子上以後要套块布,防止煤尘落到脖颈和怀里。你这双布鞋不错,但容易潮湿,没有长筒靴好,时间长了容易得脚气。嗯,长筒靴也一样,还不如我光脚好。」
那你脱我鞋子干什麽?这句话传山只在心里过了一下,怕说出来这人又恼羞成怒。
「差不多这样,其他没有的以後慢慢换吧。另外还有一些常识,我边走边跟你说。」庚二难得占了一次上风,趾高气扬地昂起头,拖起箩筐向矿道内迈进。
传山笑了笑,也随之走了进去。
第四章
两人走入一条相当深的矿道。以传山的脚程来看,这里应该离外面的广场至少有七、八里路远。
庚二告诉他没那麽远。他们只是在地底下绕圈而已。
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庚二示意到地方了。
前方在干活的似乎是一个小组,人数不少,大约有七八个人,正在分工合作。
庚二带著传山在他们屁股後面找了个地方就开始挖掘。
「等会儿如果你感觉气闷,一定要跟我说。我们就先出去一趟,等换口气再回来。」庚二叮嘱传山道。
传山点头。
「还有,以後你要是看到煤壁突然鼓出、或是开始大量掉渣、或者顶板下沈、煤壁变软、听到怪声、摸到水之类的异像,你什麽都不要管,立刻调头往外跑。」
传山拍拍庚二,表示感谢。
庚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喏喏道:「还有好多要注意的事情,等以後我慢慢跟你说。」
「谢谢。」这句感谢,传山说得真心实意。
「哟,小两口在说什麽悄悄话呢?」旁边突然有人走过来插口道。
「人家小两口说话,你非要插一脚,你说你讨不讨厌?」那人的同伴调笑他。
「哎呀,我这不是看见庚二好不容易又找著一个伴,虽说是男人吧,但也值得庆祝啊。哈哈!」
「是啊,庚二,久旱逢甘露,昨晚你们的叫声,我们那一片可全听见了。」
「是啊,叫得可真激烈!庚二啊,你屁股疼不疼啊?要不要我给你吹吹?哈哈哈!」一片哄笑。
「这脑子有病的人吧,就是跟咱普通人不一样。前後都能使唤。哈!」
「哎,你说错了。咱们庚二前面那根可就一根摆饰,人家後面才是正经办事的地方。」
「庚二,把裤子脱了给大夥看看,看看你那里是不是长得跟爷们不一样。哈哈哈!」
庚二低著头没说话。他在心中後悔,要早知道传山有疾病,他应该一开始就给洞穴加一道手续才对。
传山蹲在地上,维持著挖掘的姿势,目光下垂。
「庚二,跟男人干爽不爽?早知道你好这口,来找哥哥我嘛。正好我也没钱找女人,吹了灯咱们不是一样干?」
「我操,辛二八,原来你还喜欢玩男人?」
「哎呀,这有什麽喜欢不喜欢的。这麽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女人又只有那几个,老子吃饭都成问题,怎麽去嫖她们?还不如找条旱道凑合。庚二,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
「什麽?」辛二八故意大声问。
传山扫了眼庚二,一时心中对这人的感觉复杂得很。既想狠狠揍他一顿,又想堵住他的嘴巴。你说他怎麽就找了这麽一个人当小弟?
「昨晚不是我叫的。」
果然!传山这一刹那真的很想很想掐死眼前埋著头说话的庚二。
「不是你?难不成」众人的眼光一起看向传山。
传山缓缓站起身。
庚二抬起头,眼中有紧张。你想干吗?他们人好多!
传山恨不得踹他一脚。你说这人怎麽走到哪儿都被人嘲笑?害得他这个刚出炉的老大也跟著倒霉。
哄笑的人群一静,随即又嘻嘻哈哈地拿庚二开玩笑。
「喂,我说大个子,你新来的吧?前面不是看辛一三四带你的吗?怎麽跟这脑子有病的软蛋混一起了?」
辛二八不过扫了一眼传山,立刻就把要出口的调侃改了。这名高大的年轻人周身似乎被一层奇异的黑暗所包围,浓郁的血腥气从黑暗中丝丝透出。这人恐怕不好惹。辛二八暗自在心中掂量。
传山也在打量这第一个跑来挑衅的男人。辛二八个头不高,矮墩墩的,十分结实。脸被挡著看不见,只有一双外露的眼睛流露出恶意。
传山眯了眯眼,脖颈的毛发微微竖起,这感觉他很熟悉。这个人想杀他!
为什麽?如果说这人要杀庚二还能理解,但杀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传山记得很清楚,他和辛二八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一只手拉住传山。
传山低头,就看庚二对他摇了摇头。
「跟庚二混的,能有什麽好货?」一人不屑地道。
传山挣脱庚二的手,他在军营里待了五年,对这种团体孤立某个人、一起欺负某个人的事再清楚不过。对这些人,你越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他们越会骑到你脖子上撒野。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得他们看到你就躲。
庚二又去拉传山,站起身,低声道:「我们走。」 他也察觉到今天似乎来者不妙。
传山看了下形势,确实对他们不利。虽然很想弄清楚辛二八为什麽对他有杀意,但暂时走避也是上策。
看两人开始收拾东西,辛二八本来有些紧张的眼神舒缓了,笑声顿时就变得嚣张起来。
「哟,也不打声招呼就想走?」
「你想干什麽?」传山回头,神色平静地问。
庚二突然紧张起来,为什麽他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但除了庚二,似乎没有人察觉传山的变化,辛二八转而对庚二嘿嘿笑道:
「庚二,这小子刚来不知道规矩也就算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庚二没理他,拉拉传山的衣角,拖著煤筐就要走。
辛二八眼光一瞟,几个人会意,立刻快走几步拦住他们。
「想装糊涂可不行。这条矿洞本来是我们先来的,最前面这段加固也是我们做的,你们在後面捡便宜,难道就不知道要给孝敬?」
庚二侧身,似乎在害怕什麽一般,看著传山的後脑勺道:「这条矿洞本来是我先挖出来的。後来你们知道了,就一起跑来挖。」
「哟!听听,听听,他还有理了!好,庚二,今天咱们就看在都在下面待那麽长时间的份上,就不说你什麽了。不过你身边那小子,该给的孝敬一样不能少!」辛二八脸皮一绷,声音变粗。
传山心中有数,这人八成冲著他来的。
「你要什麽?说吧。」
「好,够光棍!」辛二八拄著锄头,不怀好意地道:「不要说爷欺负新人,你吃饭的家夥爷可以让你留著。不过你得把你身上那套衣服留下,从里到外,包括鞋子。怎样,这孝敬不算苛刻吧?」
传山搔搔下巴,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然後这个笑容越来越深,最後就变成了哈哈大笑。
庚二突地打了个冷颤。
辛二八与其他人不知传山在笑什麽,俱都愣了一下。
偏偏就在此时,站在庚二旁边的一个中年人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竟然伸手去摸庚二的屁股,嘴上还道:
「庚二,以前大夥不知道你喜欢男人。这下子知道了,以後你就不愁晚上孤枕难眠啦。晚上,叔去找你?」
「呼啦!」
半筐煤从猥琐男人的头顶倾筐而下。
传山丢下煤筐,拍拍手。
庚二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愣之後,抱著屁股一跳三尺高。怪叫一声,疯了似的一头就向刚才的中年人撞去。
一头就把男人撞了个四脚朝天。撞完了还不甘心地大声吼:「我不和男人睡!」
传山暗暗骂出一句脏话。
一片叫骂声响起。
「庚二你干什麽?」
「臭小子想死!揍他!好好教训他一顿!」
「打死他!打死这个软蛋!」吃了大亏的中年人嚎叫著扑了上来。
那边看事态发展的辛二八认为机会已经来到,趁机挥手大喊一声:「兄弟们,给我上!揍这两个不懂规矩的!」
传山冷笑一声,不等他们冲过来,他先冲过去了。冲过去就趁人不备夺了一把锄头。一锄头就把正得意的辛二八脑子锄了个洞。辛二八捂著脑袋、满脸不信、一头鲜血地倒下。可怜他还没来得及出阴招。
「他们杀了辛二八,不能让他们跑了!」
死了人,宛如火上浇油。那帮人不但没有退下,反而个个红了眼睛。
混战开始。
叫骂声、惨叫声、劈里啪啦乱成一片。
传山一不做二不休,也不想放过这些人。索性放开来打杀。
军队里出来的传山疯起来像拼命三郎,又不像以往有所顾忌,加上心中怀著一股恨,出手又狠又重,且都往要命的地方去。
那帮人也不是善良百姓,怎肯吃亏挨打,个个都打出了火性。
庚二想冲到传山身边,却被以中年人为首的三个人圈住。
庚二咬咬牙,拼了。
不一会儿,庚二就被打得头破血流,但他也一铲子干倒一个,还把另外一个的肚子给划了一个大口子。
传山抽空注意到庚二情况不妙,他也没有蠢到自以为一个人就可以对付这麽一大帮。瞅了个空,连踹带敲,一连掀翻两个人,冲出了包围圈。
传山冲到庚二面前, 一锄头砸上中年人的腰。中年人惨叫一声倒下。
「走!」传山拉起庚二就跑。
庚二反应过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一脚把後面跟上来的男人踹翻,撒丫子就跑。
「不准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
「杀了他们!不能放过他们!」
「操!」传山骂出一句脏话,
「找条窄路,越危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