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传消息有个麻烦之处,就是不能印大字报,因为没几个工人和农民看得懂大字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口口相传,搞得就像地下党在活动一样,不过仔细一想,嘿,郑晓路还真是地下党。
整个四川的工人和农民们,听说工会占领了西昌城,都感觉非常振奋。例如蒲江县,这个郑氏的发家之地,工厂的数量也是最多的,还有成都府和重庆府,也有着相当大规模的工人群体。
各地的工会都开始活动,工人们奔走相靠,群情激愤。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假如你看到一个和你一样穷的邻居卖油条发了财,你就会想,咦,我和他实力相当,他能卖油条发财,那我也能。假如你看到一个成绩和你一样的同学考上了公务员,你就会想,他考得上,我当然也行。
全川的工人们现在想的事情就是:“既然西昌的工人能占领城市,那我们也应该能。”
但是,西昌被工人占领,是因为发生了特殊情况,别的地方的县城或者府城州城,就没这么容易占领了,一般的县城通常有三百至五百的官兵驻守,州城和府城则通常有两千官兵驻守,以地方工会的实力,想要从官兵手中夺城,无异以卵击石,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不可能做到的事,不代表他们不想做到……表面上平静的各个城市,已经开始在暗暗地积蓄着力量,暗流涌动,平静之下孕育着的是奋起一搏的胆量!
“呼,前些天被朱燮元一连串散手,打乱了我的布局,如今终于回到正轨了。”郑晓路看着万尚竿写回来的信,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是我要的开始,原以为关闭信贷所就可以做到,结果朱燮元害我关闭工厂,还调动了孙文宇这条人脉,才终于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啊。”
他想了想,又笑道:“西昌是一面旗帜,只要西昌一直在工人和农民的手里,其他地方的工人和农民就会群起仿效,造反的火苗就会烧得越来越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旁的皂莺忍不住道:“这什么工农占领西昌城,只是个笑话,朝廷大军一到,他们就要血流成河,算什么好开始。”
“朝廷大军去西昌城,这正是我想看到的结果!”郑晓路嘿嘿笑道:“我让他们去,然后……嘿嘿,天机就不泄露了。”
贵州总兵许成名在三月初二,接到了朱燮元的军令,率领五千贵州兵从贵阳出发,入川协助剿匪。从贵州远涉四川可不容易,许成名先是备粮备饷就花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整备完成,突然又接到第二封军令,西昌暴民作乱,要许成名立即率军前往西昌镇压。
贵州多山,其道路之艰难,比起四川尤胜一筹,许成名点起五千官兵,全是步兵,从贵阳出发,向西北前进。从贵阳前往西昌,必定要穿过毕节地区。
说起这毕节地区,满有趣,自从奢崇明死去之后,毕节地区重归官府掌握,重庆知府王行俭狮子大开口,一举接下了整个毕节地区的重建工作。但重庆府那点实力,怎么可能顾得了这么广阔的区域,因此王行俭借了郑氏的钱财,又请动了金竹船运有限公司的民夫,搞起了毕节的重建工作。
江百涛亲自来到毕节,指挥金竹帮众重建村庄,按江百涛的说法:“此地匪患猖獗,应该操练民团,将各村庄修建为堡垒,待贼匪造反时,村民可据堡自卫”,王行俭那傻蛋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反正出钱的是郑氏,修堡的是金竹帮,关他屁事。
结果江百涛修呀修的,把毕节地区大部份的村庄修得跟盐井镇的焦家堡一样,不但有高墙厚门,还有女墙战格,搞得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小碉堡。
贵州总兵许成名带着兵一走进毕节地区,就开始发现有点不对劲了。这些村庄怎么像碉堡一样?而且每个碉堡里都有人绿着眼珠子盯着他们?
许成名心里有点毛毛的,但军令如山,他急着赶去西昌镇压工人运动,也顾不得周围是什么情况,这些村子虽然看起来就和碉堡一样,但应该没胆子来惹五千官兵。
当许成名的官兵部队深入到毕节地区中心时,周围的碉堡更是多,不但有整个村子修成大碉堡的,还有民居直接修成小碉堡的,真是可爱之极。许成名看着四面八方的碉堡,感觉心里很不爽快,他催促着士兵们赶紧前进,不要在这里墨迹。
正在这时,路边的一个碉堡顶上突然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起来像是一个贫穷的工人,这工人对着周围死气沉沉的碉堡大声道:“朝廷不肯和我们工人联合大会谈判,朝廷要派官兵镇压我们……”
他一伸手指着许成名和他的贵州兵,大声道:“工人兄弟们,这些官兵是要去西昌对付我们的工人兄弟的,我们不能让他们过去……”
许成名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要糟了,他拿出一把大弓,大叫道:“哪里来的痞子,胆敢妖言惑众!”他张弓搭箭,对着那工人一箭射去,只听到“啊”的一声,那工人向后翻倒下了碉堡。
许成名微微冷笑,赶紧命令道:“诸军听令,赶紧加快行程,这毕节地区怪怪的,不能久待。”
他还没走出几步,只听一声怪叫,刚才被射下堡顶的工人又爬了上来,那箭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射中他,只是射中了他的衣角,那工人怪叫道:“官兵杀人啦,官兵要放火了!”
许成名大怒,我哪里杀人了?你不是没死么,至于放火,真是无稽之谈。然而他刚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路边很近一个草垛子,居然雄雄地燃烧了起来。
“咦?”许成名大奇,他以为是自己的手下在纵火,于是转过头去,怒道:“哪个王八蛋,没得到老子的命令就乱放火。”
他手下的官兵一起摊了摊手,道:“将军,火不是我们放的,是自己烧起来的。”
“不对劲,不妙,惨了!”许成名大叫一声:“紧急戒备,有贼情!”
这时候,路边到处都烧了起来,火光中夹杂着大量的怪叫声:“官兵放火烧村了,官兵要杀死所有的工人,官兵杀人了!”
这怪叫声不久之后就造成了相当强烈的反响,那些沉寂的碉堡里面,开始传出百姓们的怒吼声:“官兵为什么要放火烧村子?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又没造反。”
许成名赶紧命令手下的士兵一起大叫:“官兵没有放火,没有杀人,有奸人作乱。”
但是官兵平时的信用实在太差,这么大吼完全于事无补。百姓们根本就不相信官兵,这样辩解只会越描越黑。
正在这时,许成名听到前面的大道上发出一阵呐喊声,似乎有上千人一起叫道:“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来帮你们了,乡亲们,咱们得自保,操练了一年多的民团不是白练的,咱们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啊。”
许成名大怒:“诸军前进,把这个妖言惑众的什么工人联合大会给我灭了!”他话音刚落,五千官兵正要结阵前冲,突然路边的一个碉堡开了窗子,窗口伸出一把漆黑的铳管,只听得碰地一声铳响,许成名身边的一名亲兵已经翻身倒地,胸口正中间一个血洞,正在淌着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碉堡顶上那个工人又叫道:“乡亲们,还等什么,开战了!保护自己,保护我们的新家!干掉官兵,赶紧灭火。”
这话音一落,又有几十个碉堡打开了窗户,数只铳管从碉堡的窗口伸出,一阵“碰碰碰”地乱想过后,又有几十名官兵被打倒在地。
“妈的,简直混蛋!哪有工人拿着火铳的,这分明是阎王军的贼人伪装成的工人。”许成名发出号令,十来个百人小队分组向那些放过铳的碉堡冲去,官兵们一脚踢开碉堡的木门,冲将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将军,这些碉堡下面挖有地道,里面的人放了一铳就钻入地道不见了。”一个士兵回报道。
“派五百人钻入地道追击!”许成名气得不行,大声道:“其余的人继续向前,将前面怪叫的什么工人联合大会给我揣掉,这分明就是阎王贼军化装的假工人,弓箭手,把堡顶上那个妖言惑众的家伙射下来。”
弓箭手们对着堡顶一阵乱箭,说来也好玩,堡顶上那个“工人”惨叫一声,又翻倒下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爬了上来,羽箭又全是插在他衣角上,没一箭伤到他一根毫毛。那工人嘿嘿笑道:“记住了,爷爷名叫碎梦刀闵子若,哪有这么容易被箭射死。”他又扯开喉咙,大声吼道:“乡亲们,打败官兵好救火啊。”
许成名冷笑心想,任你叫破喉咙,这些贱民又怎敢对抗我五千官兵。
这时前方道路上突然闹闹嚷嚷起来,许成名向前一看,前队官兵冲到了一个巨大的碉堡面前,这碉堡上面挂着一张巨型的横幅,写着:“毕节堡。”
“看来这里就是毕业的中心要害了。”许成名心想:“先占据这个巨堡,整顿军容,然后再抓捕刚才那些乱党,安抚一下百姓。”
官兵还没走到堡前,只见巨堡上面突然出现一排人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碉堡上面的每一寸墙头,一条横幅拉起:“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旁边还有一个小条幅,写着:“咱们工人有力量。”
一个穿得衣衫褴褛的“工人”站在碉堡上,大声道:“我是搜魂剑闵炼展,四川省工人联合大会重庆分会的代表,现在我代表工会,向你们这些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狗屁官兵宣战,弟兄们,给我打啊。”
“哗啦啦”,一排火铳从碉堡的女墙上一字儿排开,许成名大吃一惊,这排火铳少说也有四五百只,铳管林立,密密麻麻,看上去就让人心里一寒。
许成名冷笑道:“停!别急着靠过去,这里距那大堡还有一百五十步,火铳打不了这么远,咱们观察……”
“碰碰碰碰”,几百把火铳怒吐火舌,许成名的一句“观察观察,然后分兵围攻”还没说得完,“工人”们的火铳就吐出了一片铅弹。
傻瓜,没到射程就开火,你们这是浪费子弹,贻误战机,一群乌合之众……许成名刚刚想到这里,只见自己的军队已经人仰马翻,一大片官兵被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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