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立即被重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无数士兵穿着绵甲,拿着刀枪剑戟火铳,便似铁桶阵一般保护着这里。
马祥云带着她的五十个白杆兵的尸体回石柱去了,徐申懋还算知机,派了一千卫所兵,护着装这五十具棺木的推车缓缓向石柱去了,临行前,马祥云向郑晓路拱了拱手道:“郑先生,我这五十个兵死了,我这次来成都学农桑畜养之法势必不行了,还望郑先生高义,念着我土家族百姓,改日我马家再来拜访。”
郑晓路眼睛红红的,一半是熬夜造成,另一半却是悲愤的力量,他也向马祥云拱了拱手道:“白杆兵高义,在下谨记于心,也不劳烦你再来一趟成都,不久我必亲自造访石柱!”
马祥云走了,背影有些凄婉,她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却不甘不愿,土家族的习俗是土葬,除非实在是太远运不回家乡的人,死去之后都会被运回石柱,抬到他生前所生活的山上去埋葬,马祥云虽然很想参加追捕奢寅的行动,但是先让本族的人入土为安却是最重要的。
郑晓路红着眼睛,将所有的郑家人集合在前厅,开始了家庭会议。
“我明天亲自去一趟石柱。”郑晓路的心情很沉重,因此语音也很黯淡。
“不行!现在有叛党要抓你,你还跑出去做什么?家里有重兵保护,你只有呆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郑佳怡立即大声反对道。
郑老爷子和大小姐郑佳忻一起瞪了郑佳怡一眼,显然是有点不满她居然敢反对夫君说的话。“佳怡,没半点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郑老爷子敲了敲旱烟枪,慢吞吞地道:“小路已经答应了教人家农桑畜养之术,人家的白杆兵也是为了保护他才死光,于情于理,小路是必须得走一趟石柱的,人无信不立,有些事,明知道困难,男人也一定要做,你这妇道人家掺和什么。”郑老爷子积威已久,郑佳怡立即哑了火,涨红了脸坐在一边。
郑晓路唉了口气道:“我想的和爹说的一样,这石柱,是必须得走一趟了,总不能人家为我死了人,我却像没事一般坐在家里。而且家里预先准备的掌柜不够,就算不出这件事,我也打算亲自去一趟石柱,在那边把农业加工厂的分号建起来。”
郑俊材此时已有十四岁,又经了这一年家里的急速变化,就有点开始懂事了,他出声道:“大哥,虽然石柱必须去,但也不用急于一时,只消等上几个月,奢寅那厮被官府抓住之后再去也不晚。”他这意见倒是挺中肯,郑家人一起点头称是。
郑晓路叹道:“天启六年已经过了一半,如果我现在不立即动身去石柱,等奢寅被抓住或者一直抓不住,空耗数月,今年石柱的农业畜业肯定就发展不起来了。”郑晓路心想,这四川的武装力量中,以白杆兵最为强大,若是早点帮助石柱整治好农业,使白杆兵后勤充足,将来对抗张献忠和清兵入川时的助力就多上一点,这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以历史上白杆兵的实力来看,虽然曾经一度击败张献忠,但最终还是无力对抗大势,自己如果想要改变历史,保护郑家不受张献忠屠戮,那就必须给四川的军队带来更大的力量。不光是白杆兵,能找到的一切兵,都要尽量帮助他们变得强大。
郑佳怡又忍不住叫道:“石柱农业好不好,关我们郑家什么事,大不了工厂晚一年开,少赚些钱罢了,便让他们拖上一年,又有何妨。”她这话一出口,便见郑家的三个男人加上郑佳忻,都用责备的眼光瞪着她。
郑老爷子一拍椅子扶手,微怒道:“这般蠢妇见识,置仁义礼智信于何地!”郑晓路却知她为人,最是外钢内柔,说不尽的善良,便劝道:“爹爹不要生气,佳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全过头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沉呤了一下,又道:“经过这次事件,也算给我们郑家提了一个醒,这样的家丁护院力量,根本不足以保护我们越来越庞大的家产。”
郑俊材少年心性,一听这话,便喜道:“没错,我们家现在有钱了,以后还会有什么江洋大盗一类的来捣乱,起码也要买上一两千个护院家丁,每日叫他们操练,才顶得事。”
郑晓路叹道:“家丁护院顶什么事,人家一喊,他们吓得脚也软了。爹爹,我想养一府私兵!”郑老爷子双眼一睁,道:“官府管得严呢,平民训养私兵,私自打造兵器罪同谋反。”
“你看,徐申懋亲自送我一把手铳,他连手铳都敢送我,若是我养些私兵,他也定然睁只眼闭只眼。”郑晓路摸出了怀里的洪武手铳,自那天晚上之后,这手铳和火绳火石,他再也不敢离身,随时都准备着抽出来轰人。
郑老爷子看了一眼手铳,他知道那天晚上就是这把手铳救了全府人的性命,叹了口气道:“这家业越来越大,是福,也是祸啊!只盼俊材能早些金榜题名,若是做了大官,这家业才能守得稳妥。小路,如今这个家早已交给了你来当家,你决定了便做吧,我老了,享享清福罗!”
郑晓路见老爷子松了口,心中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老爷子不同意,毕竟作这些事是要连累家人的,如果老爷子不同意,自己也很难坚持。“我明天就出发去石柱,家里的事,就烦劳大妹操心了。”郑晓路道。
大小姐郑佳忻却不应承,柔声道:“如今郑家是你当家,你不在的时候,自然该由二妹代管家业,我不便掺和。”
郑佳怡却不依道:“我不当这个家,我要和相公一起去石柱,外面叛军作乱,不跟着你,我不放心。”
嘿,这还真是个麻烦人物,郑晓路狠了狠心,为了她的安全,只好拿出当家的作派,假装怒道:“便是从来都不肯听我的话,大妹,你帮我看好这个笨女人,若她敢离家跟来找我,就算打断她的腿也要把她留下。”他这话在现代人看来,简直是超级过份的要求,不可能有人理他,偏偏在这古代,却有用处,郑佳忻虽然是郑佳怡的亲生姐姐,却一点也不敢帮着妹妹说话,只是答应道:“你便安心去做你们男人的事,二妹交给我看管,定不教她走脱。”
郑晓路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郑佳忻这种什么都听男人的性格,真的有点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这种传统古典的女人,还真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但是转念又一想,若是在床上,也这样听话,那就……呃,这是严肃的家庭会议,口水千万不要流出来。
郑晓路又转向郑俊材道:“小弟,大哥这一去,可能要个几个月或者半年时间,父亲老迈,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你可得雄起,别当个要姐姐照顾的孬种。”郑俊材把胸口拍得啪啪直响,但大家都知他年幼,这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家庭会议也就开到这里,郑晓路回到书房,叫来了杨帆,这次奢寅夜袭,杨帆也有参战,结果大腿上中了一刀,滚倒在地,幸免一死。此时大腿还包着,走路一拐一拐的。郑晓路看了他的伤腿一眼,道:“明天我要启程去石柱,本想带着最得力的你一起去,但是你伤了腿,这事情就算了。而且石柱距离重庆不远,我直接到重庆的分厂子里去调人手。”
杨帆急道:“小人这腿不妨事,怎么能让少爷一个人身犯险地。”
“嘿,就算加上了你,就能打得过奢寅和他的兵了?”郑晓路冷笑道。
“……”杨帆一脸惶急,却不敢争辩。
“我有更重要的事想交给你做。但是,做这件事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掉脑袋,你敢做吗?”郑晓路森然道。
“看看小人的腿!”杨帆将伤腿伸出来,认真地道:“小人如果怕死,腿上就不会有这个伤口。若是为了少爷,小人什么也愿意去做。”
郑晓路心中大讶:“我没王八之气,也没有搞过虎躯一振,我这么低调一个人,除了偶尔调戏一下丫鬟,欺负一下老婆,YY一下大妹子,没干过什么能让人愿意为我效死的事啊。这杨帆用得着搞这么大吗?”
“小人入这门时,少爷没有给我改名字,保留了小人的杨姓,那时候小人就觉得少爷你与众不同了。待到您给小人们发大把的月例银子,办事还有大量奖金,再加上工厂里请的工人一天一钱银子的工钱,小人更加认定您是个善人。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少爷您是把我当成一个人的,而不像别家那些老爷,他们根本不把下人当人,随意欺辱打骂。少爷,小人读过几天书,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便是为了少爷死了,也是偿了少爷的恩遇!”杨帆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大堆话出来。
原来明朝时买仆役,买回家里都是要跟从主姓的,但郑晓路没给自己的下人们重新取名,由得他们叫原来的名字,这对于古人来说可非同小可。只要不改姓,就不算断了祖宗香火,将来若是娶妻生子,也可以让孩子跟着自己的祖姓,这对于古人来说是莫大的恩惠。只这一条,就让下人们感动莫名了,这倒是让郑晓路始料未及,他其实是不想让府中所有人都一个姓,到时候叫起来麻烦,就像郑佳忻、郑佳怡、郑佳盈三姐妹,他偶尔就会叫错。结果无心插柳,倒得了一群忠心的下人。
心下没了顾虑,便道:“既然你不怕死,便帮我忙这一回。你虽然腿不方便,但还是坐得船的,我要你多带些家丁护院,再带上大批的蜀绵蜀绣,金银财物,顺长江而下,去福建一趟。”
“福建?去那里做什么?还请少爷指示。”杨帆不解道。
“你到福建沿海,隐藏行踪,混进澳门。那里有许多夷人,他们被朝廷勒令不得私自贸易,但实际上一直在偷偷做着各种走私生意。你把蜀绵蜀绣给他们看,要他们弄点火铳给我。对了,若是碰上一个叫郑芝龙的海盜头子,你也可以和他交易。”郑晓路低声道:“夷人很喜欢我们的丝绸,多送些蜀锦蜀绣,金银钱财,只要他们肯弄火铳给我,价格不是问题。”
郑晓路知道郑芝龙这个人,完全是因为郑成功,这郑芝龙在天启年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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