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的家丁呕吐了起来,彭巴冲大怒,吼道:“好你个老妖婆,居然在这里煮食小孩!天理何在。”
那老妇却不惧他,哭喊道:“这是我自己的孙子,今晨死了,我才来煮食?”
彭巴冲怒道:“既然是你自己的孙子,死了之后理应好好安葬才是,何必煮食,既然你狠心煮食,又假装悲痛哭个什么!”
老妇哭道:“一村子人都快要饿死了,我若不吃他,将他埋在地里,也要被别的人挖出来吃掉,何必便宜别人,我自己吃了,还可多活得几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猛地一下明白了,路上看到的白骨,并不是猛兽啃咬出来的,全部是被这村子里的人吃掉的死人骨头。想到那一地的碎骨头,此时不禁毛骨悚然。一众家丁忍不住又将手伸进了包裹,握在了掣电铳的柄上,只待有人来攻击自己,便拿出来乱轰。
郑晓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前世是陕西人,求学于四川,因此对陕西的历史很有些了解,明末的连续大旱,导致很多村落没了收成,官府又毫不顾息民生,不但不兴修水利,反而加紧盘剥,课以重税,几次加派辽饷,使得陕西民不聊生。当时传下来的史料中记载着许多人吃人的事。
“放下武器!”郑晓路命令道:“拿些粮食出来。”
有家丁立即递过来一袋大米,郑晓路走到那老妇身边,将米交到她手上,柔身道:“吃这个吧,你的孙子,让我们代为好好安葬行不?”
老妇人放声大哭,道:“好心的官人,若是我先吃了我孙儿,再吃你们的米,还可再多撑几天,埋了岂不可惜。”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面上变色。是啊,你给她一袋米,她能多活数天罢了,米吃完之后终究还是要饿死。
郑晓路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今天不继续向东北了,就在这里扎营!谭宏,你带十个兄弟,立即快马赶回广元的接引站,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龚家湾来,在这里也建一个临时的接引站。”
“彭巴冲,让大伙把背包里的粮食拿出来一些,去溪里接些水来,先煮几大锅食物,把村里的所有人都叫来吃。”
说完这些,郑晓路一脚踢翻了那老妇人的锅,拿了张粗布,将那死掉的孩子包裹起来,就在那屋后挖了个坑,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孩子已经被煮得烂熟,郑晓路的手一碰,肉就烂了开来,饶是郑晓路心志坚强,仍然感觉如受雷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埋尸的活儿干完。
没过多久,村里的人听说有吃的东西,便纷纷从屋里钻了出来,大着胆子围过来观看。见到这群外来人真的在放饭,立即拼命地冲了过来,纷纷伸出手来乞要。
郑晓路大声道:“乡亲们,听我一言,吃了饭之后,你们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派人来,接大家到我那里去,大家到我那里,帮我种田,我负责大家吃喝,你们可愿意?”
那群乡民已经是等死之人,一听有这等活路,顿时激动非常,人人都说愿去,有几个乡民一边吃饭,一边跪在地上,不停的给郑晓路磕头,哭道:“谢谢官人收留,我等饿死已在顷刻之间,如非官人相救,便要成为他人果腹之物了。”
当夜,郑晓路和一众手下便在龚家湾里休息,这个小村十舍九空,许多房屋的主人都已经饿死,倒是省了借宿的麻烦,直接找间空屋,住进去便是。
谭宏星夜赶回广元搬运物资和调集人手来龚家湾建设接引站,郑晓路心想,我的安排还是有点纰漏,这种饥民,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得到广元去,我的接引站看来太保守了些。不如就把这个龚家湾利用起来,当成自己在陕西的据点,以及接引站的起点。不过自己在陕西没有什么官面上的关系,占了龚家湾搞东搞西,不知道官府会是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郑晓路便去找到那个煮孙儿的老婆婆,柔声问道:“老人家,你们这里受灾如此严重,官府不管么?”
那老婆婆一家老小都饿死光了,最后一个孙儿也在早上饿死,本已没了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突然得到郑晓路的搭救,有了生存的机会,此时已把他当成救世主,见他来了,跪在地上道:“大官人,官府哪有您这么好心肠,我们这里遭了重灾,去年颗粒无收,不料去年秋天,官府仍然要我等缴税,家家都断粮了,怎交得出税?官府就将村里的壮年男子全部抓走,将财物抢劫一空,把我等留在这里等死。”
郑晓路赶紧将她扶起。那老婆婆继续哭道:“自去年秋天官府来抢劫之后,这个村子就被他们放弃了,反正这里也只是陕西最偏远的村子,只当没了这村,官府再也没来管过。”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马上就要完蛋大吉的村庄,官府根本没放在心上,那我倒是可以在这里经营一下。郑晓路回到屋里,心中想道:“这村子得再加围一圈墙,土墙就不必了,篱笆墙是要的,屋子需要整修一下,至少把屋顶盖严实,省得漏雨,咦,不对啊,陕西几年不下雨了,怕屁个漏雨,得多搬些粮食过来,囤积在这里,才能第一时间救助灾民,灾民吃饱了肚子,就可以带他们去四川,女人发派到工厂里织羽绒服,男人可以派去种地,身强力壮的就收到山寨上去,要么学打铁,要么就加入自己的私兵。”
看这里穷成这样子,估计周围几个村庄也好不到哪里去,派几十骑出去转一圈,说不定就能弄到上千人给自己打工去。不过这种饥民都只能是种田的料子,看来要弄士兵,光靠这方法也弄不了多少,还是得从起义军那里挖人。
郑晓路想了半天,正要睡下,突然有人敲门,这破屋破门破烂不堪,几乎就不算是门,有什么好敲的?郑晓路心里奇怪,便拉开门一看。郑佳忻一身男装,满脸尘灰地站在屋前。
“大妹,怎么了?”郑晓路奇道。
“睡不着!”郑佳忻有点害怕站在屋外,便赶紧挤进门来:“这个村子总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一闭眼,就看到路上满地的白骨,和那个在开水里翻滚的小孩。”
“唉!”郑晓路叹道:“来之前我就告诉你了,陕西现在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你偏要来跟来。好吧,现在到了陕西了,你相公李魁究竟在何处?”
“公公信上只说,我相公的信是从陕西延安府发出的,但是朝廷的天兵行军如飞,现在已过一月有余,我也不知道相公现在在哪里。”郑佳忻叹道:“大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在成都呆得久了,我便以为天下都是成都那般安逸之地,一意孤行要来陕西,现在看到这龚家湾的样子,我才知道大哥为什么坚决不允我来。”
“既然已经来了,多说也无益!”郑晓路从怀中拔出一只翼虎,放在郑佳忻手上道:“你把这东西贴身收好,这东西只有一发子弹,你不到关键时候,不要拿出来使用。”
郑佳忻默默地将翼虎塞入怀里,她穿的是一身男式短装,衣服本来就宽大,塞了一把小巧的翼虎进去,倒也不显得突兀。
编者按:老太婆煮食孩子之事,乃是真人真事,见于史书,只不过位置不是龚家湾,本人将这个史事移到这里,只是为了让读者尽快了解当时的陕西有多悲剧。
第4章 贼袭
“你相公在哪个地方倒也不难找,只要我们找到农民起义军,呃,不对,是造反的土匪,就自然能找到官军,不过怎么让你进得了兵营去找人,这就不好办了!”郑晓路沉声道:“我这次来陕西,你看到了吧,刀枪火铳,都是带的违禁的物事,我是没办法陪着你去找你相公的。”
郑佳忻点了点头道:“只要找到官兵所在,我就万分感谢大哥了。”
“还有件事,你想过没?你相公现在在打仗,你找到他了也不能待在他身边,军营里是不允许有女人的,到时候你怎么办?”郑晓路问道。
“我,我就想看看他,看一眼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否还平安。看完了我就走。”郑佳忻红着脸道。
我晕,神经病啊,郑晓路脑袋一阵痛,这个女人绝对不正常,不管用后世的眼光还是现在的眼光,都不得不用神经病三个字来形容她,正没话可说。
突听郑佳忻低声道:“大哥,今晚让我住在这个屋里吧!我不敢回自己的屋子去。”
什么?你不是郑家最守妇道的女儿吗?我晕,半夜三更的来勾引你大哥,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可是正经人,这种夺人妻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咦,人妻!这个词似乎经常在某种不穿衣服的动作片里看到……哎呀,我是正经人。郑晓路心里有一只小猫,上窜下跳,好不热闹。
却听郑佳忻又道:“烦请大哥帮我守着外厅!”
我晕,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郑晓路虽然原本就没盼过什么,但仍然一阵失落:“成,你安心去睡吧!”郑晓路走出屋外,一屁股坐在屋门前,守着这座小小的屋子。
陕西连年大旱,天空中没有半片云朵,星空开阔之极,郑晓路抬头看了两眼,突然发现屋檐上居然坐着个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哈,逸尘兄弟,你坐那里干嘛!”郑晓路笑道。
张逸尘早已舍弃了自己的飞鱼服,穿的是一件很平常的青衫,但绣春刀他已经用惯了,还挂在腰间。他轻飘飘地从屋顶落下,挨着郑晓路坐了下来,随手递过来一把翼虎道:“你拿了一把翼虎给你妹妹,怀里只有一把了吧?我这把你拿去。”原来出发之前,郑晓路的几个心腹都一人配了一把翼虎,只有郑晓路一个人带了两把。
郑晓路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塞入怀里,笑道:“你武艺高强,这东西确实用不上,嘿嘿,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大半夜的跑来偷听我和大妹说话,太闲了吧!”
“我可不是来偷听的。”张逸尘微笑道:“想找你聊聊罢了!我本来很不理解你好好的商人不当,要去当山匪,又跑来陕西混什么乐子。现在看了这龚家湾的样子,再联想一下你一路建好的接引站,才知道你居然是来救人的。”
“也不完全是救人!”郑晓路笑道:“救人只是一种手段,把救回去的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